相思徒有戀,天上與人間  楓傳說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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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上蹙著眉頭用扇子扇著火,把剛從井裏打來的水加熱。待熱水沸騰了以後,他又慢慢地把熱水倒進早已放了茶葉的小茶壺之中,茶香頓時便彌漫著整個居室。嫋嫋的薄煙自滾熱的熱水中向外蔓延,氤氳著一縷似真似幻的暖氣,帶著怡人心神的茶香,鑽入鼻裏。
    他輕輕地把茶擱在土方麵前,然後再把另一杯放到我的麵前,我怔怔地看著那氤氳在半空的清煙,本來想說的“謝謝”也不知道為何噎住在喉間說不出來。
    井上悄悄地看了我一眼,忽地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低聲道,“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出去吧,你們慢慢聊。”然後便收拾了一下東西出了去,出去時還不忘把障子輕輕地關上,看樣子像是深恐打擾到我們似的。
    土方也不回話,隻是拿起了茶杯輕輕地抿了口,而我則隻懂得一直地瞪著放在自己前方的茶杯,手更因剛剛淋了雨的關係而微微地顫抖著。雖說表麵平靜無瀾,心裏卻早已經是波濤洶湧——我是不想要回來的,因為隻要回來了我便要麵對新八他們,而現在的我已經不知道應該用什麼心態來麵對他們了……可是不回來的話我又能夠去哪裏,天下根本就沒有我的容身之所……而且,我深深地明白,我根本就舍不得離開。
    心裏盡管有千百個不願意,可是腳步還是下意識地邁出,根本就不受我的意念駕馭。
    這些人生裏鮮有的快樂回憶,又讓我怎麼能……說忘就忘。
    “先把茶喝了暖暖身,不然很容易生病的。”土方微抬起眸,不急不徐地道。我沉默了半晌,繼而搖了搖頭,現在的我根本什麼都喝不下去。他見狀,不禁又似是井上一般皺著眉,輕輕地把手裏的茶杯放下,“齋藤,今天你的表現跟平日比起來很異常。”
    “現在四周無人,我也不介意把話挑明了說。”他挑了挑眉,那雙勾人心弦的桃花眼綻放出一抹精光,“女人比男人情感來得要敏感,也天性帶了些心軟,這回我非常之明白,也同樣地表示理解——齋藤,我知道你的性子比隊中的任何一個隊員都要來得多情心軟,可也隻限於私事,在職務之上卻也是理智、公私分明的,而且做事也利落,所以我才會冒險任用一個女的。”
    “而你這次的表現,跟以前的你實在相差太遠了,實在令我有些驚訝。”他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我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齋藤,我不需要無用之人,更不需要一個不能夠服從命令並完成任務的隊員!”
    “如果是你因為新見的事情而導致如今的性情大變的話,那麼在此我亦必須衷心地奉獻你一句:不要多管閑事。”他的聲音仿若冰錐,雖然並不見到銳氣,然而隻要用盡全力,同樣還是可以殺人,“你應該知道的,芹澤已經不能夠再回頭了,他做的那麼多的事情,也已經足以讓他死了……而且,這同時也是容保大人暗中授意的事情!”
    我脫口驚呼,瞳孔在瞬間收縮,眼睛瞪得大大的。果然還是讓土方等到了,容保那天來到屯所與近藤等人密議許久,說的原來正是有關於芹澤的事情!哈……我應該早就明白的,芹澤所做的一切奉行所早已經知曉,就他們的職責,也絕對不可能允許芹澤的橫行霸道!
    再者,新撰組乃是會津藩麾下隊伍,容保若不打算放棄整個新撰組,那麼定必會下令肅清!至於近藤土方等人,本來就有這樣的想法,隻是苦無方法與理由罷了。容保的命令對於他們而言可以說是一道黑暗中的曙光,讓他們可以有靠山有理由地把“士道不覺悟”的他們去掉,而近藤從此便可以成為新撰組惟一的局長……
    土方猛地捏著我的下巴,湊近了過來,他那本被掩蓋於如蝶翅舒展的睫毛之下的雙眸,依然如當初般宛如瑪瑙的晶瑩美麗,那股孤傲的色彩亦比當初變得更加濃厚,使我的心不自覺一顫。
    他微眯起眼睛,那股傲然頓時便被隱藏了幾分,可銳氣不減。我是打從心底裏尊敬而敬畏這個男人,然而天性使然卻不願意服輸,隻是倔強地咬著下唇,直直地瞪著他。隻聽他半晌方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中帶了幾分魅惑,幾分寒意,“齋藤,不要盡做一些傻事……這樣無論對誰也沒有絲毫好處。而且,也絕對不要忘記當時你曾經跟我說過些什麼……你渴望成為鬼,卻為何仍然是如此執迷不悟,屢勸不聽呢?”
    “就算是鬼,不也應該盡自己全部的力量悍衛同伴嗎?”我輕咬著牙,強忍著下巴的疼痛,語氣堅硬,“新見也許與芹澤關係很好,可是芹澤做的事他一樣也沒有做過,他是無辜的!土方先生,我待新見為恩人,同時也待他若同伴……對,我是一個很傻的人,別人待我好,我便掏心掏肺的去待別人……當然,也許有時候是我自己會錯了意,可是我從來都不曾後悔過。”
    “土方先生,是你不讓新八他們告訴我芹澤的事吧?而故意把我調開去也是你的命令吧?”直勾勾地看著他,隻見他微微皺眉,手緩緩地鬆了開來,眸裏快速閃過一絲遲疑。我冷冷一笑,續道,“無論你做的決定如何,我都覺得你是對的,從來也不曾懷疑過……可是這一次,也隻有這一次,對於新見,土方先生你就真的覺得他是該死的嗎?”
    我慢慢地站了起來,比他矮了差不多一個頭的我仰頭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在新撰組裏麵,凡是擔任副長助勤或以上的職位的人,哪一個進隊以後沒沾過血?隻有新見一個而已,我想有些人甚至連刀都沒有見他拔過!這樣的一個人,就真的該死嗎?他連人都沒有殺過,甚至不曾從芹澤手裏拿過一分錢……”
    “土方先生。”
    “這次,你讓我如何順從你的決定……”
    話音剛落,我便已經轉過身去往障子走去。土方則是一直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沉默不語,既不阻止,亦不評論,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
    ※※※※
    坐在回廊之上,拿著一根長長的千歲飴在嘴裏麵含著,甜甜的果香充斥著口腔,那甜美的香味在四周悄然縈繞。我心不在焉地上下索拉著糖果,赤著的雙腳在半空中一蕩一蕩,眼睛卻是出神地看向前方的風景,根本就沒有留意眼前到底是什麼東西,隻是自顧自地想著自己的事情。
    離那次與土方說話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多事的八月亦已經到了尾升,可是即將迎來的九月亦已經注定了那不得安寧的宿命。毫無疑問地,土方並不打算把芹澤的事情拖太多時間,畢竟新撰組自八一八以後事情亦漸漸地多了起來,不再像以前那般清閑了。
    土方已經再沒有時間與耐心與芹澤繼續耗下去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猛地,有東西在我的眼前快速墮落,我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把它抓住,定目一看,那竟然是一串連幹帶葉的楓。我不解地看著手裏的楓葉,暗忖著屯所裏麵應該沒有楓樹才對……轉過頭去一看,隻見新見笑吟吟地站在我的背後,此刻正輕輕地朝我揮著手打招呼。
    “嗬嗬,你接住了哦,恭喜了!”他低笑出聲,指了指我手裏麵那一串紅楓。我看了看手裏麵那一串紅色的楓葉,那優雅中帶了幾分悲淒的楓葉便好像是大提琴的樂聲一般,每一個音符都是充滿了感情的,牽動著人心;又像是西方中世紀的紳士,優雅端莊的舉止與不凡的談吐總令人心動。
    “你又去哪兒了?”我心裏雖然多少有點好奇他的話,不過也沒有搭理他,苦口婆心地勸道,“最近幾天都好像沒有見過你出現,你又往外麵跑了啊……偶爾也得在屯所裏麵工作啊,不然很容易被別人說閑話的。”我忽地想起了前幾天跟土方的對方,表情多少帶了些不自然。
    “嵐山啊,你手裏麵的楓葉就是從那邊折來的,現在山上的景色可漂亮了。”他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心情似乎相當不錯,眸裏也流瀉出幾分異樣的光彩,“你難道沒有聽過那樣的傳說嗎?隻要在楓葉落下之時接住它,便可以得到幸運呢!剛才我可把幸運交給你了。”
    “哎,真的嗎?”我愕然地看著手裏的紅楓,傳說總是引人暇思的,內容雖然單一,卻仍然能夠引人入局,屢試不爽。不過話音剛落我又覺得不妥,奇怪地看了新見一眼,疑惑道,“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高興似的……而且,這幾個月來你可不是第一次去嵐山了,那邊真的這麼漂亮嗎?”
    新見一愣,眨了眨眼睛,忽地又笑了起來,“什麼啊,你沒有去過嗎,那裏當然漂亮啊!尤其是待楓葉紅了的時候去,特別有意思!”他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眸中又似是帶了些許懷念的感覺,“母親的故鄉可是一個長滿了楓樹的地方,每當秋天到了的時候,紅楓一片一片地從枝頭上掉在地上那種境色,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景致。”
    “我很喜歡楓葉,這正是我常到嵐山的原因。”他慢慢地張開了手心,裏麵竟然也握了一塊楓葉。他用另一隻手握著葉子的尾端,伸直了手,任由太陽的光芒穿過葉子的表麵,“小時候母親跟我說,如果在楓葉落下的時候接住它,便可以得到幸運;如果親眼看到成千成百的楓葉落下,便一定不要忘記許願,因為將來肯定可以實現的;如果與心愛的人一起看楓葉落下的話……”他頓了頓,轉過頭來看著我,認真地說道,“就永遠都不會分開。”
    我的心猛地一跳,然後又疑惑地看著手裏的楓葉,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傳說……我以前便常常有一種感覺,總覺得無論是什麼事情也罷,總可以編出一個唯美的故事來,不過盡管知道是編,仍然有許久男男女女覺得那是浪漫的象徵。
    “那個……”我有些遲疑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還真沒聽過這種傳說呢!不過,我想幸運跟真愛這些東西並不是說看到某樣東西便可以得到的,可是我倒覺得你剛才更像是把祝福交給我呢!”說完,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幸運並不是由任何人說了算的,齋藤。就算我把祝福交給你,可是你也得對自己好一點,不可以鑽牛角尖才行……”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幾分不明的情感在他的臉上快速閃過,讓我覺得有些不祥的預感在心裏萌芽,“如果你太過倔強,太過執著的話,不但你會覺得難過,就連你身邊的人也不好受啊。”
    我忽然沈默了。我知道他的意思,也明白他所說的是那天在巷子裏麵的事情,可是為什麼要露出這樣的表情跟我說這種話?這樣子的新見,真的很陌生,而且總給予人的感覺是虛無縹緲,難以觸及的……感覺如此遙遠的他,像是在下一瞬間便要消失一般。
    “下次你也可以去嵐山看看,然後你便可以明白為什麼到現在我仍然那麼懷念母親的故鄉了。”他微笑道,“如果有機會的話,也絕對要記得試一下我說的那些傳說靈不靈驗哦!”
    “你不跟我一起去嗎?”我脫口說道,然後話說到出口難我自己都覺得難以自信。
    他愕然地看著我,表情甚是複雜,似是把喜怒哀樂都給揉合在一起。流瀉著美麗的光華的雙眸在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眸色漸漸地變深,似是一片荒蕪的雪原。然而雪的顏色並不如以前那般純粹,而且夾雜了許多不同的情感——有喜悅、有哀傷、有不舍、有無奈、有期盼、有失望。
    多種截然不同的顏色混合在一起的時候,最終變出來的顏色,很難會是鮮豔的。
    “誰……知道呢。”他苦笑道,隨即便站了起來準備要走。
    我一驚,幾乎沒有思索地拉著他的袖子,急問,“你要去哪裏?”
    他奇怪地看著我,隨即又無奈地笑了起來,“傻瓜,天快黑了,我得回去啊,不然待會兒粕穀又得說我了。”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我愣愣地看著他,隻見他眼簾半垂,唇邊的苦澀若隱若現,輕聲道,“就算我走了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你別急,也別擔心……你隻要快快樂樂的活著就好了。”
    “新見……你在說些什麼?”我顫著聲音,心裏不祥的感覺越發濃烈。
    “沒說什麼。”他搖了搖頭,蹲了下來與坐著的我平視,然後慢慢地湊近了我,用我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記住我說的就對了,快樂地活下去,學會不要執著……該放手時就得放手啊。”
    我怔怔地看著他,扯著他的袖子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地放。新見則對我笑了笑,隨則便轉身離去。而我坐在原地,看著那抹明紫色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卻依然不懂得作出什麼反應,隻覺得剛才手裏那絲觸感依然存在。
    在很久以後再回想這件事的時候,我才懂得後悔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後悔……
    那個時候,為什麼要那麼輕易地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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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老是要補課與測驗,現在更新都變成了周更了。
    不過下星期五開春節聯歡,也就是年廿八,希望可以在晚上更一篇,或者年廿九。我的目標是就算年初一依然可以更一篇正文給大家,事實上我也想寫一篇番外的,可是又沒想到應該寫誰。現在我想到的那些似乎都不合新年的氣氛啊……要不寫父親母親的相識?可老覺得很難寫,我寫的話應該會變得相當狗血,實在不忍心破壞他們兩個的形象啊!
    話說下一集可是我最最不願寫的一集……九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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