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無此物,偶爾可忘憂  禦法度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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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君,去巡邏回來了?辛苦了。”甫走到屯所外麵,冷不防背後傳來一把優雅如小提琴的聲音,與下雨天裏淅淅瀝瀝的聲音相和,格外動聽。
    我愣了愣,這方從混亂的思緒中走了出來。轉頭一看,隻見新見撐著一把藍色的油傘佇立於雨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在在生病那次以後,我便再沒有見過他了,如今再見時隻覺得他本來蒼白的臉色在大病過後變得更加瘦削,身影在傾盆大雨之中也顯得份外單薄纖弱。
    忽然想起了剛才所聽到的事情,想到新見在大阪時看向芹澤那種悲哀到極點的表情,目光不由自主一黯,心裏也帶了些心虛,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我隻得輕輕的點頭,應了聲,“嗯。”隨即又忍不住看了看他那如白紙一般的臉,低低地說了句,“新見,這麼大的雨你就別出來了,你身體不好就多休息吧。”
    新見聞言輕輕一笑,微微上揚的眼睛勾出了漂亮優美的弧度,“哎呀,我都已經歇了好多天了,練習什麼的也好久沒做,都已經生疏掉了,現在要是再不出來走走可不行。”他仰首看向那灰黑色的天空,慣性地繞起頰邊的發絲,帶了幾分唏噓的歎息道,“而且我最近總覺得啊……時間好像不多了,可是又有太多的東西想看呢。嗬嗬,雖然就這樣子跑出來很任性,我也知道像粕穀啊你啊也會擔心,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出來。”
    “嗯?”我不解地歪了歪頭,下意識地問道,“什麼時間不多?”
    “哎?”他微微一愣,隨即又笑了起來,像是什麼都沒說過一般的平淡表情,“嗯……沒有啊,隻不過隨便說說而已。”話音剛落,他又似是想到了些什麼似的,興致勃勃地問道,“對了,一君你要跟我一起去嵐山看楓葉嗎?”
    “嵐山?”我失聲叫道,越發覺得不對勁起來,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色,“現在雨這麼大,上山很危險的,你再過幾天才去也不遲啊。”輕輕地攏了攏眉,帶了懷疑的看向他的眼睛,那雙深邃的黑眸仍如往昔般深不見底,“新見,你真的沒事嗎?怎麼忽然之間好像……”說到這兒我卻再也說不下去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一時之間也難以找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他。
    他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笑說,“嗯?沒事啊,隻不過是忽發奇想罷了。”
    “真的嗎?”
    “嗯!啊……是時候應該出去了,不然天色就黑下去了。”他又有些遺憾地朝我一笑,“不能跟你一起去真是遺憾呢。”他對我揮了揮手,便踏著滿地的雨水緩緩地離去,那纖細的背影在雨中越走越遠,似乎——快要消失似的。
    現在的他,看起來是那般的虛幻,看似觸手可及,卻也是怎樣也抓不住。
    那是錯覺吧?我搖了搖頭,把腦子裏那些不設實際的想法統統甩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進屯所裏麵去。這麼大一個人了,還能夠出什麼事呢,真是的……最近果然還是太忙了,弄得自己又開始胡思亂想。
    然而,正因為這種想法,故在許多年後,我後悔的事又多了一件。
    ※※※※
    在那件事沒幾天以後,壬生浪士組忽然宣布出一個出人意表的消息。
    在不久前於大阪與力士發生了爭執的事,雖然事情已經在大阪奉行所以及近藤等人多方麵的調解之下告一段落。然而,這件事終究是涉及到人命,也必須讓一個人來承擔責任以給予死者家屬一個解釋。
    在發生那件事的時候,去了大阪的十人中除了近藤以及井上以外當時皆在場,然而作為副長助勤甚至普通隊員的我們要是出來承擔責任的話事實上根本就沒有絲毫說服力。而身為一局之長的芹澤雖然在場卻也沒有加以阻止,於是所有責任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然而,如若讓芹澤出來的話不但他在隊裏的聲望受損,便會使軍心不穩,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沒有益處的。
    在多日的商討以及多方麵衡量過以後,得出來的結果竟然是由當時因病而正在京都休養的局長新見錦承擔所有責任!
    在得知這個消息以後,雖然無一不感到訝異,然而卻也沒有一個人作聲——
    首先,新見雖為局長,在隊裏卻是毫無聲望可言,沉默孤傲的性格對於隊裏的各種事務根本是沒有任何益處,也就是說他的存在根本便是可有可無;其次,芹澤雖然多次在外擔奪,然而在隊裏有著極為強大的支持者,如果讓他受罪則等同於全部人都會發生問題,相反新見不過是一芹澤為了鞏固勢力而設立的傀儡局長;再者,盡管對於此項決定像是新八這邊正義感過盛的人會覺得不滿,然而新見本人似乎對於這件事並沒有太大的評價,而對於自己被降職一事也表現得漠不關心,既然當事人沒有問題其他人也不大好說些什麼了。
    那種漠不關心的態度仿佛就是一個人陷入在沼澤裏麵,眼看著自己周邊的泥土快要把自己給淹沒,卻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而新見現在正一步一步地邁著這個方向走去!
    因為在事前已經收買了小前川部屋的老大,故此這次的懲罰也是表麵而且形式化的,說白了就是演一場好戲給大家看——故此,這次也隻是將身為局長的新見錦也終於在那個時候被降職為副長處理便了事。
    而也正因為這場混亂情況,壬生浪士組“三人局長”的荒唐局麵也終於乘著此事得到糾正。盡管表麵上是這樣,隊裏卻仍然是埋藏了不為人知的暗湧,而這些暗湧也漸漸地冒出了水麵……
    七月二日,據島田所說,在當天與芹澤等人一同到商家強借財物的浪士石塚岩雄因為挾款私逃欺騙了他們,故乘著下阪巡邏之際被芹澤一怒之下便於難波橋處處死。
    可是事情尚未結束,這一次又一次強搶財物事件,便猶如蜘蛛吐絲,織成了一個又一個繁瑣而複雜的網。
    這個網絆倒了許多人——而那些人卻仍然是懵然不知。
    八月,壬生浪士組副長土方歲三製定並實行了極為嚴苛的“局中法度”。
    當天,不過是一塊木塊,便已經打破了早晨往日所有的安寧。平靜的八木邸之中隻聽到喧嘩處處,而全部人都沒有去作練習,而是擠在庭院之中爭相圍看著那塊剛被釘好的木板。
    我穿著一身劍道服站在人群的後麵,雖然長得高挑卻也是一個字也看不到——今天本來應該是由我來當師範的,卻沒想到去到練劍的地方等了許久竟然一個人都沒來,故此一氣之下才會來到這邊抓人。
    後麵有人發現到我站在後麵過不去,連忙讓出了一條道讓我走到板子前麵看。甫走到最前,竟然發現新見竟然也在凝視著那塊木板,眉目深鎖,目光深沉而複雜。
    我見狀也抬頭看了看,上麵的字寫得潦草,我卻清清楚楚地認得那是土方的手筆。無奈我本來識字不多,認字又慢,故此認得很是吃力。隻聽背後有人低聲把上麵的字給念了出來,聽完了以後也不自覺地瞪大了雙眼,隨即便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陷入了無盡的沉思之中。
    “局中法度:一、不可違背武士道;一、不可任意脫離組織;一、不可私下籌款收賄;一、不得擅與訴訟調停;一、不得無故私鬥。凡違反上述規定者,一律切腹謝罪!”
    切腹!竟然是這般重的懲罰嗎?以死作為代價的局中法度。
    此等嚴苛的法度土方此時此刻擺在這裏而非之前,明擺著是衝著芹澤他們而來的。我悄悄地瞄了眼站在我旁邊的新見,看來他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了,所以才會露出了此等表情……至於土方,我知道他事實上早就已經有肅清芹澤的意思了,相信近藤如是,然而卻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
    不……也許不是這樣的!我轉念一想,忽地覺得有些不對勁。
    至少,在這段時間裏麵,隊裏麵仍然是極需要芹澤的存在。而且肅清局長這種大事也需要理由,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沒有人知道,而土方他們也把這些事給壓得死死的,就算他們把事情給說出來,也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反而會給予別人一種捏造理由的把柄。也就是說,就這樣把他給肅清的話根本就說服不了任何人,反而會為他們惹來不必要麻煩,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土方是絕對不會做的,所以絕對不可能……對了,據說奉行所對於芹澤他們所做的事已經略有耳聞,甚至之前也曾經有人來過查問,不過每次都被我們找理由給推卸了去。
    也許,這隻是土方給予芹澤他們的一個警告!
    他深深地知道芹澤那暴躁衝動的性格,所謂的“局中法度”隻不過是一個幌子,他等待的是芹澤自己把事情鬧大,再進一步地想也許他等待的是奉行所甚至是容保“肅清芹澤”的命令,讓他在肅清的同時也擁有一個合理而且能夠讓事情做得幹淨徹底的理由,使他們沒有後顧之憂!
    這樣說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土方做的這一切除了是表麵上約束隊士的行為這個理由外,更重要的是要為將來所要做的一切做鋪墊!就算殺了他,也可以有上麵的大人們作後盾,再不濟也有“士道不覺悟”這個華麗的借口墊底。
    我是今天才徹徹底底的認識到,土方城府之深,手段之狠——這一切皆是我們望塵莫及的,更是我們難以想像得到的!他為了自己所想要效忠甚至保護的人,為了他們的理想,會毫不留情地把前方的荊棘給一一掃去,就算所有人都懼怕他的狠辣與無情,也再所不惜!
    “果然是這樣子嗎?”總司那把宛如冰絲般幹淨透徹的聲音在我耳邊悄然響起,不如於往日的是帶起了幾分憂鬱的感覺,卷起了瑟瑟的寒風,帶著透骨的涼意,“呐,快要……變天了呢……”
    我斜眼看了看他那沉思的側臉,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啊,是呢。”
    “哎,真的嗎?我看現在天氣就很不錯的啊!”站在總司身後的平助昂首看向上方的碧空,燦爛的陽光灑向大地每一個角落,刺得他的眼睛快要瞪不開來。他指向那圓圓的太陽,奇道,“你看你看,天氣不是挺好的嘛……怎麼就說變天了呢?”
    總司輕輕一笑,一副不與置否的樣子。
    “平助,不明白……才是最幸福的人呢。”我低頭輕輕一笑,拍了下平助的肩膀,“我就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明白這種事……實在是太可怕了,不是嗎?”順勢看了總司一眼,隻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跟平助,默不作聲,繚亂的思緒在眸子裏千回百轉,混亂不已。
    “喂,看完了公告都給我去練劍了,可別乘機偷懶!”我往人群處朗朗地叫了聲,輕挑眉毛,順手揚了揚手裏麵的竹劍。
    眾人見狀,也不敢多說些什麼,連忙應了聲“是”,然後便是一陣接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人立馬散去了一大片。我扛了竹劍又往練習的地方走去,心裏麵卻也是思緒萬千……
    這一次,就算芹澤對於這個嚴苛的法度再不滿也無法抵抗了。新見被貶職副長,說話的份量大不如前,如今芹澤一個局長的話又如何抵得過近藤這個局長以及土方、山南這兩位副長?就算是他勸得了由始至終保持了中立態度的新見,也是沒有辦法敵得過對方的勢力……
    芹澤一派的勢力以及在局中的份量,隨著新見的降職而越發變小。
    這似乎已經預告了將來那件顛覆全隊的血色夜晚,以及奠定了壬生浪士組的未來。
    可是到了現在,明白這一切的,又有多少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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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是前天打好的,不過一直忘了發上來,下一章……隻寫了九百字。
    這兩天功課挺多的,等周末我想我會盡量打文的,因為聖誕節會放兩個星期……(但事實上我想讀書啊,所以可能更得不多,盡力吧!)
    我快要畢業了,二月還是三月忘記了,加上學校考試啊放假的時間已經差不多沒了,可能在三月或者更早的時間會停更,一直到我考完會考為止。當然,我會盡量在聖誕節或者新年多打些存稿,希望就算考試也可以確保一個星期或者兩個星期有一章給大家看。(所以大家多給我點留言吧,給我點動力啊!555~)
    關於局中法度,我記得好像有個說法是隻有四條是被確定的(永倉《新撰組始末記》中所寫的四條),至於哪四條抱歉我忘記了。不過現在網上流傳的都是文中寫的五條,所以也懶得改了。至於法度在池田屋事變以後會再有更改,更長更仔細了。(好像叫作“軍中法度”?反正在那個時候新撰組是以西式軍隊的方法練兵的。相當能夠接受新文化的副長……老實說,我舍不得讓他剪頭發……)
    至於新見被降職,基本上準確時間跟原因我不知道,不過大概應該就是這個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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