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魚臉上帶笑聲音低沉道：“好，我守著你。”
    折花心底發慌：“你怎麼老盯著我？”
    黑魚道：“你看起來還蠻好看的。”
    黑魚又道：“你今天很不一樣。”
    折花摸了摸自己的臉問：“哪裏不一樣，莫非是更美了？”
    黑魚道：“你從來不這麼說話，你從來不正眼看我，你嫌棄我的出身，你討厭我做了土匪海盜儈子手。”
    折花心想這哪能啊“天大的誤會。”折花是有點討厭這個寫出來的小弟弟，可不是這幾個原因：“我隻是不善言辭罷了。沒討厭過哥哥。”
    折花討厭哥哥的理由隻有一個——翠花不愛自己。
    折花解釋的同時不忘掛著冷淡的表情——麵無表情，捍衛人設的同時又覺得這些話會不會顯得虛假，這小黑魚會不會不信呀。
    “沒有討厭我。”黑乎乎的臉上露出潔白的牙齒，一時令折花想到某個牙膏廣告。
    折花道：“對啊。”
    海黑魚遠遠的走進來道：“你沒有必要騙我也沒有必要討好我，所以這是真話。”
    折花道：“當然了。”
    海黑魚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折花，他覺得今天的這個弟弟有些不太一樣。
    折花今天著白衫，厚實的白衫顯得他的肩膀又寬又厚，腦袋上竟然不知道從何時長出黑發。
    海黑魚望著他的腦袋心想我有多久沒來見他了？一年兩年？我們分明住的地方有那麼近的距離，可我從來不與他多說一句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難怪我覺得我和他生分了，難怪我會覺得孤單，不是他不愛我，而是我的原因，是我冷落了他。
    他看著折花忽然覺得自己應該糾正自己的錯誤道：“那哥哥我有好東西要和弟弟分享分享。”
    折花摸了摸胸口的手機道：“沒興趣。”
    海黑魚道：“你說沒興趣？”
    折花低頭看著屏幕道：“嗯。”
    海黑魚道：“天下第一武功秘籍也沒有興趣？”
    折花摸著屏幕想起來所謂的秘籍不過就是某些人放出來的謠言，為的就是使海黑魚成為眾矢之的：“沒有。這東西是假的，所有的天下第一都是假的。”
    海黑魚道：“假的？”
    折花道：“我知道你不信。”
    海黑魚道：“弟弟說的話，哥哥哪會不信。”
    折花沒想到，黑魚竟然如此好說話，他從來不是那種會拐彎抹角的角色，他心底想什麼便會說什麼，他要殺你的時候絕對不會給你好臉色，也絕對不會失手。
    海黑魚道：“哥哥相信弟弟，可弟弟能不能也信一回弟弟，陪著哥哥走一趟刀山火海呢？”
    聽到黑魚說到刀山火海，折花眨了眨眼睛，她想起來家族裏一個古老的代代口傳的故事。
    一個愛荒誕的愛情故事，故事裏的男女主人公叫什麼，折花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她記得男主也是個海盜土匪混混殺人魔頭，至於女主和她一樣，來自異世界。
    折花的奶奶說這個故事是真的，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女人被一個惡魔般的男人寵的沒邊，便拋棄了原始的世界，永遠留在陌生的地方。
    一個男人怎麼能把女人寵得忘記了根本呢？
    除非這個女人在遇到這個男人之前缺少愛。
    折花想了想，她實在記不得真實世界裏，自己有沒有缺愛了，對於家裏，家裏等著她的那個人的記憶，一點兒都沒有。但她忽而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這個故事裏的女人，這懷疑源自她的腦洞，一個小說家本來就該有奇妙的腦洞，她忽而猜測自己會不會就是那個故事裏的女人，記憶中的那個沒有名字極其重要的在家中等候自己的人，會不會還是自己。
    她懷疑自己其實獨居，孤獨，精神分裂，幻想出另外一個人。
    折花的懷疑隻在一瞬間，一閃而過便又消逝，她甚至還能回應海黑魚道：“哥哥替弟弟解決了大麻煩，弟弟本該義無反顧的，可走之前，哥哥能不能說一說那是什麼樣的刀山火海？”
    海黑魚心中奇怪：我什麼時候替弟弟解決了大麻煩，你指的是這個煩心的丫鬟，還是說捕快？”
    折花惜字如金道：“都是。”
    海黑魚道：“哥哥還以為弟弟會嫌棄哥哥毛手毛腳，害的弟弟潔白無瑕的院子裏多了兩條人命。”
    折花眨了眨眼，麻煩是有的，對她而言一個自己住的地方多了三具屍體，確實麻煩，但這倒不麻煩換處地方住便好了。
    可對真的折花而言，隻是小事一樁，所以她這時候隻能演出幾分漫不經心道：“你可知道這是哪裏？”
    海黑魚猶豫片刻才從幾個答案裏選出一個道：“嗯這裏是弟弟的家，是石仁廟。”
    折花道：“這裏的每一塊磚頭都死人的骨頭燒製的，這屋子外麵的每一寸土都夾雜著骨灰。死人對於我從來不是麻煩不管死了多少，隻要夠新鮮，就能吃，不新鮮的給狗吃，狗不吃的，就燒掉，骨灰還能造點家具，死人身上都是寶貝啊。”
    這就是折花的設定，一個好殺的和尚，既然連人肉都敢吃，而且數量都吃出了一個屋子，那麼在她他屋子裏死一兩個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海黑魚道：“哥哥聽說弟弟喜歡吃人肉？”
    他一邊說一邊靠近，已經到了折花跟前，距離折花就一臂的距離，這個時候折花已然將他仔仔細細的從頭到腳都看清楚了。
    他的皮膚很黑，最黑的地方是臉，但他的眼睛很大很圓，眼球蔓延著血絲，他身上沒有孩子的朝氣，有的隻是令人防備的邪氣。
    折花摸了摸手機，極力壓製自己的心虛和反抗的衝動道：“現在戒了。”
    海黑魚想那就是曾經吃過，沒想到江湖傳聞竟然是真的，他瞧著折花的臉，走神想著同一個爹生的，他長得如此俏媚莫不是吃多了人肉的原因：“為什麼戒？”
    折花道：“不健康，人肉這種東西吃多了容易生病。。”
    “真的假的？”
    折花道：“當然是真的。弟弟不會騙哥哥的。”
    海黑魚黑黝黝的臉露出一絲迷茫道：“嗯，哥哥信弟弟。”
    折花覺得這個弟弟實在太好說話了：“你說的刀山火海是什麼意思？”
    “哥哥進日接了一趟活兒，隻需要辦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便有大把的銀票入手。”
    “你說極其簡單，又怎麼算是刀山火海呢？”
    “弟弟連吃人都敢，這件事與吃人比起來，就簡單得很。哥哥先前並不確定弟弟有幾分膽色，哥哥以為那件事對弟弟來說猶如走刀山跨火海。”
    “你莫不是要我殺人吧？”
    海黑魚道：“一千兩，將十一個人帶到蔣王府，是死是活都可以。”
    折花深吸一口氣道：“一千兩太少了。要幹就幹大的。”
    “弟弟有什麼好生意？”
    “三萬兩，帶我出海，陪我玩三個月。”
    這話不是折花自願說的，她一張嘴便想抬手捂住嘴巴，可當她說出口的時候，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可以供她使用。
    這是怎麼回事？
    我這是快要回去了嗎？
    她這麼一想，眼前一晃忽，便又瞧見那密密麻麻的菜單，服務員手指戳著點餐屏幕問道：“就一杯奶，一份甜品，就可以對嗎？”
    她尚且沒有來得及回答，身旁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再加一杯奶，三份甜品。”
    她轉過腦袋瞧見的是與自己相差不多的一張臉。
    她脫口而出道：“鎮海，你怎麼會？”
    “在家裏等了你許久，你不來，我很著急。出來走了一圈，就看到你在這裏。你居然還打算吃獨食，不點外賣帶回去與我分享，看來咱倆這個姐弟情誼便要到此為止了。”
    服務員眼神淩厲的掃過來，這裏分明站著兩個女人，沒有男人，但是這年頭長發的不一定是女人，短發的不一定是男人，所以他的視線落在兩個人的脖子胸口停留許久之後，他更加疑惑了。
    這年頭連有胸的都不可能是女人了。
    鎮海選了個中央位置坐下，桌子上直對著一盞吊燈。
    鎮海抬頭看著那吊燈走神道：“花爺啊花爺，你記性真差。”
    服務員的視線落在稱為爺的短發女人身上。
    女人坐在鎮海身邊：“我忘記什麼了？”
    鎮海扭捏道：“你忘記的可多了。”
    “什麼？”
    “八歲到現在，都沒有人準時給我過生日了。”
    “你也沒有記住我的生日。”
    “上學的時候你總是忘記來找我一起回家。”
    “你可是姐姐，哪裏有妹妹送姐姐回家的道理。”
    “畢業了，你總是不記得我在哪家公司上班。”
    “那是因為你總在一個地方呆不長久，最多你也就在一個地方呆了一年半，最快你就半天時間就把老板踹了。”
    鎮海幽幽道：“我已經死了，三年了，你怎麼現在還總給我留門呢。”
    折花從夢中醒來，夜已深，她感覺身子在搖擺，隨後她發現是床在搖擺，她看向窗外聞著一股腥臭味，想起來自己跟著海黑魚上了船。
    要求上船的不是她，而是命運，是劇本創造出來的某個東西。
    她摸了摸胸口的手機，點開小說，果不其然，小說已經和她映像中的不大一樣了。海黑魚沒有在他原本應該出現的地方出現，他消失在小說裏了。
    折花懷疑，他將會死在這三個月裏。
    扣扣扣。
    是有人在敲門。
    折花反應過來之前“進來。”兩個字，已經出了口。
    海黑魚的臉更黑了，個頭也忽然變得高大起來，好像一眨眼的時間，從孩子變成了少年。
    “弟弟，我聽到你做噩夢了。”
    折花沒想到海黑魚連弟弟做個惡夢都如此關心。
    折花摸了摸腦袋：“出了一身汗。但我不記得做了什麼噩夢了。隻是覺得在海上很不安。哥哥我們靠岸吧。”
    海黑魚伸手貼在折花腦門上，又將他新長出來濕漉漉的貼臉頰上的頭發摘下來別到耳後道：“我讓他們把船靠岸。”
    這船行三更半夜行在海上，大家睡得正熟，被海黑魚叫醒的時候一肚子火氣。
    “海弟弟，我可不是你那群呼之則來的小弟，別說大半夜的我看不清，就說你憑什麼要現在回岸上，不是說好了三個月的……”話還沒有說完，人的腦袋便一分為二了。
    海黑魚手裏提著從一旁抽出來的刀，血四下飛濺，屋子外站著兩個尋聲而來的男人。
    “去開船，否則……”
    “否則如何？你隻是趁人不備，否則以你的年紀，怎麼可能殺得了海棠。”
    海棠是死去的男人的名字。
    “既然這樣，不如你們也試試看。”
    “試試就試試。”
    左邊的男人拔出手裏隨身帶著的刀，劈頭便朝海黑魚門麵砍來。那海黑魚手比他晚出手，速度卻比他快多了，他的刀還沒有碰到海黑魚，他的腦袋已經開了花。
    門口站著的說要試試的男人，已然變了臉色。
    “你的刀很快。”
    海黑魚嗯了一聲道：“你會不會開船。”
    “會。”
    “把船開到最近的岸上。”
    那人簡單的回答道：“好。”便轉身離開。
    海黑魚扔了手裏的刀，心情很好的走向折花的屋子。
    折花在他眼裏真的異常奇怪，某些時候他覺得這個人很討厭，恨不得一天到晚都不要看到折花，某些時候他又覺得這個人很親切，很想靠在他身旁，同時又給他依靠。
    海黑魚遠遠的看見折花的屋大門敞開，折花靠在床頭，病怏怏的很沒有精神。
    海黑魚心裏一緊，關上門，坐在折花身邊，伸手摸了摸折花的腦門，隻覺得冰涼，原來不是發燒，問道：“你怎麼了。”
    “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們有大麻煩了。”
    所謂的大麻煩來得非常之快，船忽然猛烈的搖晃。
    海黑魚臉色也是一變道：“觸焦。”
    是的，觸礁，那個自稱會開船的男人，其實眼神很差，不熟悉海域，而死在海黑魚手下的，是這條船的船長。
    船沉沒的時候，海黑魚扒著一塊床板惡狠狠的道：“我發誓，我一定要有自己的船。”
    折花靠著床板，臉上毫無血氣，眼睛微微眯著，看起來奄奄一息。
    海黑魚道：“你到底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折花道：“別管我，你逃命去吧。”話說著她便鬆開了手，身子慢慢沉了下去。
    海黑魚伸手拽住她的手臂，那小年輕的手十分有勁，隻用了一隻手便將折花拉出水麵，大半個身子都被他拽上床板。
    “待著吧，我把你拉上岸。”
    折花看著漫無邊際的海域，藍的發黑的水，像千萬根針刺穿他的身體，那種感覺不僅僅是疼，忽而覺得就此沉浮下去倒也不可，一種無緣無故的負麵感情使他自暴自棄道：“別費力氣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