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不停地在旁邊懇求，最後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安南撲在我的身上，紅紅的眼眶裏，眼淚掉下來了。
    “不要、不要求、他們……”我勉強吐出幾個單詞。
    “不——不要——”安南哭得更厲害了，她發了瘋一般地去打普魯士兵，“求求你放開他，求求你！你要我做什麼都行，隻要你放開他！”
    “哈，真是兄妹情深的，”普魯士兵鬆開我的脖子，我立刻癱軟在了地上。
    哈利和安南撲在我身邊，一個歎氣，一個流淚。
    “哈，我的要求的，很簡單的，隻要你的，陪我們一宿，”普魯士兵露出猥瑣的目光，不停地在安南身上逡巡，“明天的，就放你們過去，怎麼樣？”
    我咳了兩聲，皺眉望著安南，“別答應他，別答應。”
    安南眼裏噙著淚水，對著那個普魯士兵點了點頭。
    當天夜裏，我們被投進了監牢。我和哈利被關在了一起，安南則被單獨關押在對麵的牢房裏。
    很快，疲憊和饑餓襲擊了我，不一會兒，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安南不見了。
    “安南……”我心裏咯噔了一聲，下意識地望向哈利。
    哈利沒說話，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她被帶走了？”我發了瘋一般地跳了起來，用力去晃冰冷的鐵門，“放我們出去，混蛋——放我們出去——”
    “沒用的，神父大人，”哈利從口袋裏掏出煙，摸摸索索地點著了，“沒用的，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兩個小時？”我踉蹌了一下，用力去拍自己的腦袋，“我竟然睡了這麼長時間，該死，真是該死！”
    我仿佛看到那雙墨綠色的眼睛裏滿是痛苦和絕望，安南的樣子逐漸與夢中的男孩兒重合在了一起。
    “哦，不……”我頹然地倒在了地上，不斷用手去砸冰冷的地麵。
    “你不要這樣，神父大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哈利的聲音穿過煙霧傳了過來，變得有些遙遠，“也許，我們明天就能離開這該死的地方了……”
    話沒說完，我就撲了上去，掄起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哈利的臉上，“你剛剛為什麼不阻止他們？還有，你為什麼不叫我，你是不是想犧牲安南來換取我們的自由？你這個混蛋，虧得瑪蘭主教還誇你可靠！”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若不是你，安南也不用做出這麼大的犧牲，都是你！”哈利的雙眼紅通通的，顯然已經哭過了，他的嘴巴裂了道口子，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不過，已經幹結了。“都是因為你的魯莽！”
    我明白過來，哈利一定是阻止過的，否則，臉上不會留下傷痕。
    “對不起，哈利……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你。”我用手緊緊抱住腦袋，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是我害了安南，是我害了她……”
    我的眼淚顯然嚇到了哈利，他愣了一會兒，訥訥地說道：“對不起，神父大人，我不該那麼說你。不過，事情已經這樣了，哭也是沒用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停地說著那三個字，也不知道究竟是對誰說的，哈利，安南……還是當年的那個男孩兒。
    就在這時候，腳步聲突然響了起來。我抬起頭，希望看到安南的身影。誰知，卻隻看到兩個人高馬大的普魯士兵。
    那兩個普魯士兵來到鐵門前，飛快地將鐵鎖打開了，指了指我說：“你的，跟我們走。”
    “去哪兒？”哈利警惕地望著那兩個人。
    我心裏也是滿肚子的疑問，但想到安南，什麼都顧不上了，“走吧。”
    “神父大人……”
    回頭看到哈利擔憂的眼神，我擺了擺手，竟然還微微笑了一下，“放心吧，哈利，我會帶安南平安回來的。”
    走出地下監牢，我們來到了地麵上，雪白的陽光刺得我眼淚直流。
    很快，那兩個人將我帶到一幢三層的白色小樓前，用眼睛示意我上去。“上校大人正在等你，就在三樓最裏麵的那間房。”
    “上校大人？”我皺了皺眉，順著樓梯走了上去。來到那兩個人說的那間房前，我遲疑了兩秒鍾，接著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軍人特有的嗓音，沉穩、幹練、冷厲、陰鬱。
    我的心漸漸提了起來，我深吸口氣，將門推了開來。
    房間很簡單，也很幹淨。最裏麵放著一張床，床頭上掛著一幅油畫。床邊是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個中國花瓶，裏麵插著兩株雛菊。對麵是一張沙發，此時，一個男人就坐在沙發上，眯著眼打量我。
    男人很年輕，也許隻有二十歲，或者十九歲。他長得很漂亮，五官精致，輪廓深刻，同時帶著軍人特有的威嚴。他有一頭棕紅色頭發，看上去又硬又利。他的個頭兒也很高，雙腿修長，交叉著搭在茶幾上。
    這個人看上去有點兒眼熟，不知在什麼時候見過。我心裏升起一陣希望，如果認識的話，那事情就好辦了。
    然而，當我看到男人那雙墨綠色的眼睛時，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難道，這個人竟然是……不會的，不會的，我在心裏安慰著自己。
    男人眯著眼睛，好整以暇地打量著我，就像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
    “您好，上校大人。”我輕輕地咳了一聲，盡量使自己保持鎮定。
    男人沒有說話，隻用一對鷹隼似的眼睛注視著我，似乎要從我身上燒出個洞來。
    我暗暗皺了皺眉，如此灼熱的目光令我感到很不舒服。我移開目光，“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人沒有說話，依舊用那種帶有熱度的目光盯著我。
    這讓我有些緊張，我咽了口口水，“希望您能認真地回答我，安南，就是那個跟我一起來的姑娘，她現在在哪兒，您如何才肯放了她，當然，還有我跟哈利。”
    男人嗤笑了一聲，“您還真是一點兒沒變啊，總是喜歡裝成聖人的模樣，然後，再把人推進深淵，親愛的……費爾•達莫阿•迪維爾神父。”
    聽到那略帶嘲諷的話，我的身子僵在了原地，真的是他——那個始終追隨我的噩夢，那個我一輩子也不願提起的名字——安迪•羅塞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