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蓬溪推開門，黃安就站在門口，聲音不高也不低，沒有一點兒脾氣的說了這三個字，她的眼睛沒有尋常的冷，也沒有一點兒溫柔，甚至帶著點魅惑的吸引力，好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有那麼點招蜂引蝶的韻味。
    蓬溪第一時間便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可他還是要確定一下，因為此刻的黃安冷靜至極，全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人死後應該有的表情：“周霖出事了？”
    黃安伸出手，蓬溪牽住了這隻冰涼的手，或者說是爪子，人類的黃色皮膚泛著白光，虎口與指尖都是銀色的，蓬溪握住的手又冷又硬，用爪子稱呼還有些不準確。
    這是一隻鐵爪，是一個武器，絕對不是人的手。
    “你是不是殺了人。”蓬溪聞到她身上那股氣息相當冷，有些像M星的她，又有點不像。起碼她來找自己，而不是管理員來敲響他的休息倉。
    不過在這個地方，是不會有人類能將她關起來的，也不會是人類來找他幫忙，人類大概會用盡官府的人手，出軍隊，而不是找一個靠吃軟飯的男人。
    吃軟飯這個詞，還是倒四教會他的。
    倒四是周霖的鄰居，森婉認為他是一個有趣的男人。
    他和蓬溪是同時到達甘姑巷，蓬溪那時候隻是一個疲懶的男人，而倒四是個流氓，怕爹怕娘的流氓。
    那時候，他失去了意識，身上穿著流民肮髒惡臭的衣服，躺在倒四家裏的床榻上，醒過來，才在人的地盤上過了兩天時間。
    倒四端著碗黑色的苦水，不情不願的伺候他坐起來，可隨即看見他長相貌似不錯，便動了歪心思。“你長得很不錯啊。”倒四放下了苦水的碗，伸手揉著他的臉，擦出來一張慘白的瓜子臉。
    “你像個女人。讓我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
    也是那時候蓬溪才知道，在這個地方，同性之間，竟然也能產生那種反應。不過他迅速掌握了屍體的記憶，身體代替他發出可怕的尖銳的嚎叫，從而引來倒四的爹。在那急促的腳步聲沒有到達之前，倒四似乎想要捏死蓬溪，不過他的手最後隻是捏碎了陶瓷碗，抱怨的語氣道：“我爹是這條街上最嚴肅的男人，也是最好心的男人呐。”
    這個時候想倒四雖然有些不合時宜，可蓬溪偏偏就是想到了他，因為周霖決定要住在倒四隔壁的時候，他便覺得不安。
    蓬溪隨著黃安到那棟新水月小閣樓之前，遠遠的便看見小閣樓門口站著許多人，甘姑巷的女人，男人，以及商燕國的祭祀台大人歐歡。
    蓬溪是不知道歐歡長什麼模樣的，不過他認識歐歡的左膀右臂，紫衣殷紅，那個男人像個女人似的，愛穿姹紫嫣紅的衣服甚至喜歡男人，而蓬溪這具身體，與這個人有感情糾紛。
    距離水月小閣樓還有點距離，紫衣昂起腦袋，眼珠子透過人群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那是他對蓬溪的感情，所以他馬上推開人群，朝著他正要猛然追去，卻馬上發現，蓬溪不是要逃，而是正向著他們走過來。
    “黃安。”蓬溪叫著她的名字感覺心底有些安定：“紫衣服的男人是個麻煩。”
    黃安皺起眉頭：“你要我殺了他嗎？”
    “你現在可以殺人了嗎？”
    “我現在解脫了。”
    解脫這個字，蓬溪在M星聽黃安說的時候，是她第二次與第二個戀人分手的時候，那時候，她已經成了顆墮星，魂體與黑色宿完全融合，神誌略有些不清，但還能知道找蓬溪，還能與他聊天，那時候她也沒有傷害蓬溪，於是這時候蓬溪試探著問了問：“周霖死了，你是不是很痛苦。”
    黃安：“他沒死，不過我們得假裝他死了。”
    蓬溪隨即便猜出了一點東西：“他不要你了。”
    黃安臉上帶著薄怒：“嗯。他說我們不合適，他說他真的很喜歡我，他說問題不在我，在於他和他爹。”
    “這是怎麼回事？”
    黃安朝著紫衣男人裂開嘴，笑得乖張：“他距離我們太近了，有些話他，可不能，提前知道。”
    紫衣男人走得很慢，心卻是焦慮的，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一開口卻火急火燎的：“你到底去了哪裏，你怎麼還敢出現在我眼前。”
    他這話帶著責罵的意味，手抬起來正要扇上蓬溪的臉，黃安正要亮出那鐵爪手，蓬溪便咋然大笑起來，這一笑是在提醒黃安住手。
    黃安看了眼紫衣殷紅身後，跟來的兩個男人，最高的那個能與楚眉比肩，矮的那個倒也不是很矮，起碼是與周霖看著差不多，隻不過站在那個男人身邊，顯得嬌小玲瓏。
    小玲瓏聲音帶著一股倦意語氣滿是愚弄：“我的小侄女。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莫不是死而複生，連性格都變了？你該不會是得罪了黃德吧，那你也該把他趕出來才是，怎麼是你離開黃府呢？”
    這個人是黃安身體的老熟人，黃安記憶裏有見過他三次：“叔叔，我覺得你不應該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蓬溪聽到黃安這麼稱呼這個男人露出了始料未及的表情，紫衣殷紅道：“怎麼你不知道你身邊的女人是誰嗎？她長得這麼好看，你猜不出來她是誰嗎？”
    黃安不耐煩道：“我們認識。他隻是猜不出來我會與商燕國地位崇高的祭祀台大師，歐歡竟然是血親。”
    “是麼，我以為蓬溪是無所不知的，他接近黃姑娘是別有用心呀。”
    紫衣殷紅麵帶訕笑，正要靠近蓬溪，似乎打算用身子撞向蓬溪，黃安動了左腳朝前一步擋在兩個人中間道：“別廢話，裏麵的人是誰。”
    紫衣殷紅倒是對黃安的挺身而出感到詫異，眼神詭異在兩個身上徘徊：“是你的未婚夫周霖。”
    “他的臉是爛的，你怎麼就認定他的身份是周霖呢？”
    何止是爛的，他渾身上下的皮都被燒焦了，內裏的肉確是鮮紅的，完整的，肉裏原本包裹的骨頭血管都不見了，這樣的軀殼，誰能認出來他是誰呢。
    “所有人都說這裏住著的是周霖，那麼現在他失蹤了，死的自然是他了。”
    “你們就是這麼辦案的？”黃安臉上是回敬紫衣殷紅的嘲弄：“我覺得他不是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