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實在太糟糕了。
    榔榆將自己沉浸水桶裏，他需要冷靜，他覺得自己快要溺水而亡了，都無法冷靜。
    他自從徐霍失去將軍爹，他便覺得天地遼闊，而他是被囚禁在籠子裏的鳥，榮華富貴，曾經唾手可得的前程似錦都與他無關。
    現在黃安又活了，雖然他們明知道這個人肯定不是黃安，可他又止不住的想，也許……
    也許他們可以合作，黃德需要盟友，他們也需要。
    一紙婚約可以帶給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他想到婚約又想到周霖，那個男人除了暴力以外沒有什麼缺點，可對於女人來說暴力是最大的缺點。
    他和黃安的婚約必須取消。
    在聽到這句話之前，他是這麼想的。
    弟弟他要，黃安他也要。
    現在他遲疑了：“他怎麼會不是楚眉？”
    雙胞胎沒有說話，楚眉一直都是楚眉，這十幾年來都在他們眼皮底下，哪怕出門也跟在榔榆身邊，若是有變化也該是榔榆那裏出了問題，可聰慧的榔榆又怎麼可能發現不了楚眉的變化呢？
    “他哪裏不一樣？啊！他除了越來越壯實，越來越令人害怕，哪裏不一樣？”
    “這天底下還能找出和他一樣的人？出於什麼目的要他們接近我，然後讓他替代我弟弟，為什麼是我弟弟，而不是我？我比他差哪裏？”
    “沒有。”
    他自己問出來的問題，又自己解釋，雙胞胎全然來不及回答，他們其實有答案。
    “少爺，他們後麵還有說了些別的事情。”
    榔榆看了過來：“說。”
    “那個一開始問黃安問題的男人，說要買藝。
    黃安要現銀，他就帶著她去了一個荒廢的地方，裏麵有幾口箱子，打開之後就是白銀。
    ”白銀一萬兩。”男人指著箱子，黃安與楚眉對視一眼，默契得就像是合作不止一次的樣子。
    男人說”你怎麼是兩個人？”
    黃安說：”他是我兄弟。”
    男人說：”黃安和楚家公子怎麼成了兄弟？”
    黃安說：”你用一個人的價格買到了兩個人，這買賣不會虧。”
    男人點了點頭同意了，並且說銀子可以帶走，藝要在五天後賣。時間地點你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再重複了。”
    雙胞胎的哥哥停止了複述：“就到這裏，我們就暈倒了，沒有受到襲擊，也沒有問到什麼怪味，那時候我們都站在樹下，沒有看到別的人靠近我們。”
    “不可能。”
    榔榆又想到了那五條屍體。
    這一切也許和凶手有關係，他在故弄玄虛。
    一定是這樣的。
    那個眼睛，既然是幻覺，這一切也可以幻覺。
    他可以出現幻覺，雙胞胎也可以出現幻覺。
    “黃安說的那個地方在哪裏？”
    雙胞胎裏的弟弟道“瑞水河。”
    瑞水河。
    瑞水河的水來自瑞國的一條瀑布，瀑布的水順流而下，被一道城牆分成兩條河，牆內的叫祥瑞河，牆外的叫瑞水河。
    這道牆斑駁，殘破，沒有門，原本門的地方是兩邊破碎的石頭。
    石頭中間裏的世界，屬於衣衫襤褸的瑞國遺民。
    “去那裏賣什麼藝。”
    而且據他所知，黃安不擅長琴，別的樂器也是一竅不通，難不成這個黃安是個花魁？
    她有了大小姐的身份還賣什麼藝？被人逼迫？誰呢？
    他忽而很想見一見這個死而複生的黃安。
    芙蓉夫人收到他的拜帖的時候大為驚喜：“你爹早該退了周公子的婚事。”
    “娘，我和周霖已經結婚了。”
    黃安看著芙蓉夫人的裙擺猶如花瓣一般散開，一路劃過鋪滿花瓣的路徑，看得入神，連芙蓉的話都沒有聽清：“聽我的，那不作數，小孩子懂什麼，現在徐霍丟了爹，他一定是覺得你好，還不趁機抓住，就錯過了。”
    黃安摘下樹枝上的花，粉色的花朵在她手上旋轉著，她愛這裏，這裏比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好多了，她能站著這裏便已經很快樂有些話她不能拒絕。
    “娘，我答應他，不能拋棄他的。”
    芙蓉對這個孩子極其有耐心：“小孩子的話不能作數的，而且死人的婚禮對活人也不作數的。”
    “娘，哥哥在哪裏？”黃安從屍體上知道這個地方，應該還有一個男人存在，他叫黃虎。
    “誰知道呢？”
    芙蓉想也許他又醉連花叢，倒在那個女人懷裏不知道怎麼回家了。
    “那我想去找周霖。”
    “你瘋了嗎，我不是和你說過了，他是個瘋子，會打人的。你這麼瘦，經不住他的一個巴掌的。”芙蓉幾乎想要把她抱得揉進身體裏，她的姐姐的女兒，那麼美，那麼弱小，那麼柔軟，一不小就被人騙了，一個不注意就斷了腦袋，這一回她可再不能放鬆警惕了。
    黃安一把拽住了她禁錮她的手臂，絲毫不費力的將她拉開，那張平日裏就冷漠的臉上，忽而帶上了燦爛的笑：“我走了。”
    她就像是小鳥一般一瞬間消失在芙蓉眼前。
    周霖的屋子很顯眼，門上定了四個木板，所有的窗戶也從外麵被訂上了四個木板。
    這是一個封閉的房間。
    看到這個屋子黃安有些不安，很快她聞到一股血腥味道，她破門而入的時候，周霖歪倒在桌麵上，手腕被綁在身後，血正從他的手腕處順著他的嫁衣蔓延下來。
    “安安，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他說話還有條理，嘴唇慘白無血色。
    “誰傷的你？”黃安手成刀劃破他的繩索。
    “我爹，他不要我了。”
    黃安一把將他抱了起來，他將手擺在肚子上，黃安看見傷口還有撕裂的痕跡，好像是為了讓血流的更快一些，在傷上麵，再撕裂開，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傷害他的人是他的父親，她能替他報仇嗎？不可能，他還是極其尊敬自己的親生父親的，哪怕這個人要他娶一具屍體，他還不是照做了。
    黃安唯有歎息，這是她從屍體這裏學來的能力，遇到無能為力的事情，就這麼做，能把胸口那一股氣息吐出來：“那就跟我走。”
    “去哪裏？”
    他身上的毒癮可不能被黃家人知道：“我不能去你家。”
    黃安盯著他的臉瞧了一會兒，無奈道：“那就隻能帶著你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