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一身著素衣，麵容清秀的男子叫住了正在招攬客人的吉媽媽。
    吉媽媽看清眼前書生打扮的男子，眼睛眯成一條縫，“哎呀，這不是柳公子嗎，這都多久沒見了，你再不來我們香閣樓，我還以為你去別處尋歡了呢。”
    柳煙雲舉止文雅，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質更是清欲寡淡，“怎麼會，別的地方哪比得上媽媽這，這不，得空就來了。”
    吉媽媽招呼寶娘過來伺候他，被他婉拒了，柳雲煙從自己腰間的荷包裏麵掏出了一串珊瑚手鏈，塞到吉媽媽手裏，“一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媽媽不要嫌棄。”
    吉媽媽一眼識得這紅珊瑚成色做工方為上品，欣喜若狂收下之餘，眉梢流露出一絲疑問，“柳公子這是瞧上咱家哪位姑娘了？”
    柳公子揮了揮手中的折扇，悄悄問吉媽媽，“這台上的陸綰郎還是不肯接客嗎？”
    “柳公子還惦記著咱家綰郎呢。”吉媽媽麵露難色，“這孩子，倔，我們也勸不得。”
    “勞煩媽媽去通句話，說我想與綰郎單獨談論一番琵琶樂曲，可行？”
    柳公子又掏出一些碎銀子遞給吉媽媽，吉媽媽嘴笑咧開的笑再也合不住了，“得嘞，柳公子這邊請，我領您去綰郎的房間。”
    “不去詢問一下嗎？”柳煙雲合上了折扇，在他細長的手上敲了敲。
    “這香閣樓還是由我吉媽媽做主的，綰郎隻說不接客，並沒有說旁的什麼。”
    陸綰郎抱著自己的寶貝琵琶回屋梳洗。
    他用清水洗去臉上畫的淡狀，他較為消瘦，抹些脂粉能使他的神色更好些。
    剛褪去身上墨綠色的外衫，吉媽媽就領著柳煙雲進來了，“綰郎，快來拜見柳公子，他可是專門為你而來的。”
    陸綰郎上下打量了這個麵白儒雅的柳公子，他咬著下唇，隻淡淡的回了個眼神。
    爾後，他緩緩開口，“媽媽，我不陪客。”
    他並不想多說什麼，轉身給自己到了一杯清水。
    “哎呀，我的傻乖乖，這柳公子並不是想找你陪客的，人家是瞧上你彈得那琵琶曲了。”
    柳煙雲眼裏含著笑，拱手鞠躬，“陸兄那一手琵琶可謂京中之絕，在下特來討教。”
    陸綰郎自嘲的勾起嘴角，找青樓男子討教樂理，怕是來意不止於此吧。
    “我本就是紅塵俗人，受不了柳公子這番討教，柳公子請回吧。”他放下手裏的青花瓷杯。
    柳煙雲倒是沒有絲毫受挫之心，他直接坐在他屋裏的圓凳上，示意吉媽媽先出去，吉媽媽識相的順便把門也帶上了。
    陸綰郎本就是脾氣極好的人，見到他這番無賴，他也懶得計較什麼。
    他無視柳煙雲那麼活生生的一個人，掏出繡著梅花的帕子輕輕擦拭剛剛演奏的琵琶把手。
    “看這琵琶是陸兄心愛之物。”
    陸綰郎沒有回應他，將琵琶重新懸於床邊牆上之後，才用正眼瞧了柳煙雲。
    雖然他打扮較為素雅，身上散發的氣質像是飽讀詩書的人，但是，在他眼裏，他與外麵那些尋歡的嫖客無異。
    柳煙雲輕聲哼著剛剛陸綰郎彈奏的琵琶曲，陸綰郎放下手中的詩書，等他停下，才緩緩開口，“你樂性挺好。”
    他那首《相思戀》是剛編好譜，今天是第一次演奏。
    柳煙雲倒也不謙虛，“不過是常年泡在那樂器堆裏，耳熟能詳罷了。”
    “你是樂師？”陸綰郎覺得他倒不像宮廷的樂師，自新帝登基後，皇宮裏麵的樂師全都是以習胡楊樂器為主，甚少有人探究這琵琶。
    柳煙雲彎起嘴角，“陸兄猜錯了，我是讀書人。”
    “這年頭讀書人也喜好這濫欲之地？”他話裏的譏諷很明顯，誰料柳煙雲絲毫不在意，“讀書人也不止像我這樣，我隻是讀書人中的敗類罷了。”
    見他這般自損，陸綰郎也不好再說什麼。
    “陸兄剛所奏那首琵琶樂曲，其音哀鳴委婉，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寓在其中，恐為情所困。”
    柳煙雲搖晃著手裏的折扇，扇上隻單單畫了一個仙鶴，淡雅素淨。
    “不過是小家子氣，柳公子無需深究。”
    陸綰郎有些乏了，想趁早趕他出去。
    屋外時不時傳來醉酒的粗鄙男人的吼叫和女人做作的嬌喘聲，陸綰郎眉頭一皺。
    柳煙雲捋了耳邊垂著的那一縷碎發，“陸兄沒必要瞞我什麼，我對你並沒有什麼心思，我隻不過被你的琵琶之情所感染，如果陸兄願與我交心，以後便是自家兄弟，我也好多幫襯。”
    “謝柳公子好意，綰郎怕是無福消受，柳公子請回吧，綰郎近來休息不好，恐怕無法繼續跟柳公子暢言。”
    柳煙雲自然懂他話裏的那層意思，他起身，理順了自己的袖口，“陸兄，告辭。”
    但當他推門而出的那一刻，還是莞爾回頭，對正準備摘簪子的陸綰郎說：“陸兄不必戒防我如此，你跟我本一樣。”
    “我和你終究不同。”陸綰郎還是貶了自己的身份。
    柳煙雲挑起自己的細眉，“不過都是癡情人罷了，有何不同。”說罷，便出了房門。
    陸綰郎散開自家烏亮的秀發，他用木梳將他捋順。
    看著鏡中映射自己的模樣，他已經二十四了，不知道還有幾分春光好景，他怕他再憔悴一點，蘇慕回來定要心疼。
    他用屋裏的燒壺熬了藥，真的苦澀難以入喉，他屏住呼吸才將那一碗藥灌進。
    藥雖苦，卻不抵相思之情。
    睡罷，或許再等等，蘇慕就策馬回京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