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前塵往事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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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放起晴來,段慕白睜開眼的時候日頭已經照進了屋。
嫣賈樓許久沒有這般陽光明媚了。這一場春雪來得突然,走的時候卻這般拖遝,好似快拖了兩個月了。
剛從床上坐起,門便被沒禮貌地打開了。
倒也是,隻要看站在門口的人是誰便知道了,這人什麼時候懂得要講禮貌。
段慕白動作利落得將衣服穿好,下床快速梳洗完後抬眼一看,他還是站在門邊。
段慕白走過去,看得他微微斜著身子倚在門邊,修長身段後是春日陽光的閃爍,眉眼細長之下還是上挑,沿著高挺鼻梁往下,唇角微勾,笑容溫和,故意不去看他的眼,那麼柔情似水的眼,好比這個三月的桃花,溫柔膩死人。
“公子今日看著氣色好了很多。”
季榮崢穿了初來時的那一件黛色外袍,不披大氅,這個時候穿倒是正好,“還叫我公子?”
段慕白學著他歪了下腦袋,問道:“那你要我叫你什麼?”
季榮崢輕聲一笑,出氣的聲音有些響,聽著倒像是虛弱之下的強撐,可是那一張臉,依舊是笑得心滿意足,更是帶了些許的壞心眼,他道:“段慕白,你過來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段慕白站在屋裏頭,正好是日頭沒有折射到的地方,而他站在屋門口,日光將將好打了一身,一光一陰,不過是幾步,卻像是隔了半是人世的距離。
“公子!”
從來都不敢違背他的人,今日難得倔了一回。
季榮崢伸過手來,示意他過來,“我今日不跟你爭,免得你耍脾氣反悔。”
段慕白將手伸過去,由他牽著往外走,延廊之下,日頭隻照到一半,高高興興又傳來他的聲音。
“你答應過我的,到了春日的天,再陪我走上一趟的。”
照了日頭的青石板路也不似陰天天氣下的潮濕堅硬了。
春意才剛來,沿岸的柳樹倒是先搶了時光,陸陸續續竟都發起了芽,加上春風敘敘一吹,更是暖人意了。上次來的時候,街上不聽得叫賣聲,這一次,甫一踏出嫣賈樓,叫賣聲便不曾停息過。前些時候還說開不敗的梅綻得好,今日一瞧,已是沒了花瓣子,灰牆白瓦間,隨處可窺見日頭的光影。
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特意走了先前路過的青石小橋,橋麵灰白,石頭粗糙,橋下烏篷船卻是多了,撐上一根篙杆的船夫笑容燦爛對著街頭認識的熟人大喊著說話,正好岸邊有人家婦人放著鴨子,一不留心劃過去,瞬時驚擾了這一群啄著河水的鴨子,“嘩啦啦”一下子撲騰開,鴨叫聲卻是蓋不過沿岸婦人的叫罵聲。
船夫忙大喊著道歉,惹得沿岸的熟人們都是一陣好笑。
季榮崢立在橋頭,直到這一場鬧劇收場,最後才與身旁的段慕白道:“段慕白,我以前也總是這麼大聲跟你說話?”
段慕白站在他下一級的台階上,微微抬著頭,直直都是從清晨起就不曾變過的僵硬臉色,隔了許久也沒有回答他。
季榮崢伸手還是要牽著他,側過頭帶笑看著他的時候正好暖洋洋的春風掃來,肩頭墨發便被揚起,襯上他那一張以前從不會有這般笑的臉,段慕白霎時覺得雙眼酸澀起來。
季榮崢捏著他的手,拇指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他的手背,一邊往下走一邊道:“段慕白,你不想說那就不說,我不勉強你,從今以後都不再勉強你了。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很壞,什麼都不讓你做,連出個府都要罰你跪上三天三夜,一點都不在乎你心裏怎麼想,隻要我開心我想你怎樣就可以了……你是不是恨死我了,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巴不得我早上出門了就永遠都不要回來了,恨我把你送給季越騁,不管不問你在宮裏過得如何……段慕白……你在恨我是不是……”
青石台階並不長,季榮崢牽著他一步一步緩緩走下來,嘴裏絮絮叨叨一直說著話,麵頰上還是他今日一早見到他時的溫和笑容,目光投在前頭,要不是段慕白離他近他又如何能聽清;要不是他在說他,他又如何能聽明白。他認識他那麼久,他何時這麼輕聲與別人說過話,又何時這麼溫柔對別人笑,一下子說那麼多話更是從來都沒有過,他為了他,除了變了性子還有什麼?他說,他隻是因為他不喜歡他原來的性子,那麼輕巧,扔了不要了。他還說……段慕白,我絕不放過你!絕不!
可是現在,季榮崢,你是決定放手了嗎?!
原是酸澀的雙眼終是忍不住地落下淚來,怕極了被他看到,猛地轉身將他抱住,原是結實的胸膛,虛弱情況下卻依舊是熟悉,還是身子越發差的情況下,季榮崢險些被他震得倒退而去。用了好大的勁才重新站穩,胸膛一片卻已是濕潤。
以前都是那麼順手的事,今日他這個主動,季榮崢卻在下意識的抬手時頓住了手臂,最終隻是笑話他,然後拂上他的發,“段慕白,你真是沒出息。”
“季榮崢,你要死了是不是?”趴在他肩頭的人死死抵著他的胸膛,明明知道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推開他了,他卻還是拚了命的往裏頭擠,悶在胸膛裏的聲音發著顫,不過就是很沒用的哭了罷了,他卻還硬要躲著不讓他看。
季榮崢隻是一下一下拂著他的發,從上到下,不緊不慢。
“季榮崢,為何你總要先來招惹我?”
日頭越發盛起來,打在季榮崢發白的臉上,溫度高了都不顯紅暈,終是輕柔柔將他摟進懷裏,他說:“段慕白,我明日便走,以後再也不來招惹你了。”
段慕白咬上他的肩頭,牙關處發疼,“季榮崢,你還是那麼自私,現在居然還自欺欺人。”
季榮崢摟過他,捧起他的臉笑道:“我隻欺負你一人。”
段慕白來不及收住的淚都留在麵頰上,閃躲似的,再一次撲在他的肩頭,狠狠道:“季榮崢,你說對了!我就是在生氣,就是討厭你對我大呼小叫冷嘲熱諷!總是不在乎我心裏怎麼想,明明我不是這麼想的,你卻一直不好好問我,就要幫我做決定!就是討厭你把我送給他!就是討厭他給你封的爵位,就是不要喊你侯爺!就是討厭……”
季榮崢耐心聽著,一直等他說得再也說不下去才又捧過他的臉,仿佛春風拂麵的笑著問他:“你這是在跟我表白嗎?還是就喜歡變著法兒的跟我說話,要讓我留下來一直陪著你?”
段慕白拉住他的手,放進嘴裏狠命用力咬下去。
“季榮崢,你不能對我那麼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