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慕白竟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和江臨嵐是如何認識的。他又怎會知道，他一當值便會連著十天半月不回家，她也隻是照著平常一樣，一大早提了籃子去買菜，也不知道是自己走路不穩還是前麵過來的人腳長歪了，她往哪邊走他就往哪邊斜，撞上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連推了好幾下才將他推開，顧不得說話，那人就已經倚著她吐了起來。她嚇得退了好幾步，一雙眼定定看著他，還是剛亮的天，街上人也少，這麼冷的天她看得他吐得直顫抖，終是心裏不忍心看不過去得將他扶進了屋。
    待酒醒過，他與她道謝，彎腰抱拳說自己是江家的少爺江臨嵐，風度翩翩氣質儒雅。她羞紅了一張臉，低著的頭抬都不敢抬。
    不出幾日，江臨嵐借著來道謝的借口又來拜訪，帶上一根精致的蝴蝶簪子，又換來她一臉的嬌紅。
    一來二往，江臨嵐來得越發頻繁，若說看不出他的心裏也是假，她卻也始終不說。
    即便他主動承認他早已有了妻，她也還是在他深情的眼裏點頭答應，不離不棄。
    她圖什麼？她什麼都不圖。要不是因為你江臨嵐這個人，她寧可與殺豬的老實屠夫過一世安穩日子。
    冬日細雨難得有下得這麼稀稀拉拉不明就裏的，也不知道在她墓前站了多久，以前鮮少跟她說過去，就怕說了要惹她難過，畢竟以前過得太過苦太過累，可是現在想想，他與她也就是在那麼最糟糕的時候誰都沒有放棄誰，又想起有一次她染了風寒，病得就快撐不過去，他半夜背著她一家一家醫館跑，碰了一次又一次的壁，推到街邊後爬起來再敲別家的，最後連他都快累倒了才終於算是找到了家有些善心的。他和她能活到現在真的是不容易。本以為苦日子熬過了頭，她也可以不用再過窮人家的日子，卻怎想，還不到一月的時間，連人都再也見不到了。
    早知如此，當初我死也不會同意你給江家做妾！我寧願一輩子養你也不會讓你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細雨揚揚下了許久，一日一夜都不曾停下，段慕白回身的時候才看到同樣與他淋得段發衣衫滿是雨珠子的人。
    段慕白突然之間心頭不止是酸，疼得都快要裂開來。
    他也不打傘，灰石碎磚前，蒙蒙霧氣嫋嫋鋪了一層，盡是陰沉死氣的天，他也還是那一張冷峻的臉。他愣愣站在他對麵，霎時連抬步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郊外巷田，不過五丈，雨珠子積攢起來的霧氣下，他卻是如何都望不清他。
    “段慕白，你是在考我耐心嗎？一次一次的惹我生氣，算準了我放不下你是嗎？”
    總想著他能在自己麵前服軟些，要麼是仗著與自己的關係不一般而說幾句像是受寵後的撒嬌賭氣話，卻次次都不如他意，又次次都要他主動去找他，再狠些自己也做不出來，可就是心裏頭不服氣，次次遷就他，卻次次更放不下他。
    他卻還是恭恭敬敬道：“讓主子白費心一次，浪費了一日的”風風光光”。”
    他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才發現他雙眸紅紅，即便不曾哭過，也是忍了許久。
    歎過一聲，人都已經鬼使神差得來了，也不怕拉不下這個臉了，季榮崢這輩子做的所有的口是心非通通都用在了他段慕白一個人身上。
    “我不過就走了半月，你就鬧著要我請了一回又一回，段慕白，你是在跟我撒嬌嗎？”
    頭一次主動靠上他，全全隻是因為他一個人扛著太難受，又是難得的溫柔，天際茫茫間，回頭便也隻能是他。
    季榮崢摟住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