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送清兒回房後，我又遇見了蘇為卿。是她特意來找我的。為了清兒。看得出來，她終究放心不下清兒。她邀請我到剛才的鵲溪亭裏坐談。
    她的目光掠過我，聲音很輕，仿佛怕打破這靜謐的夜：“清兒從沒有帶過什麼人回來，你是第一個，相信她很信任你，”她望著我，“每次清兒回來都隻是拜祭她娘和哥，一句話都不說，次日就走……”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去問：“為什麼清兒會這樣？”
    蘇為卿黯然。仰起頭閉上了眼睛，唇角慢慢地蠕動開來，聲音低落：“今天，是某人的忌日。之所以稱他為某人，是不想在提及他之餘再增傷感……這個某人，是因我而死的。他的死，拯救了我，讓我肮髒的靈魂得以救贖。”
    她緊咬著下唇，身子微微顫抖：“是的，我曾經嫉妒清兒。她有好的家世、疼愛她的父母和哥哥，而我父母早死，我十三歲那年被賣入笙家做丫環，雖然後來清兒她父親認我做幹女兒，可是，我始終未能忘記自己悲慘的命運。所以我嫉妒她，於是我就在清兒的碗裏下毒，某人因錯喝而死。我後悔，也於事無補了……”
    我心裏微震，從她口中聽得出，嫉妒是多麼的可怕。
    “我想某人是知道那碗裏有毒的，因為臨死的時候他還對我笑，笑得那樣輕鬆自然。後來我在他的房裏找到了一封信，他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知道我有加害清兒之心，防不勝防，他怕清兒受到傷害。他想讓我放棄種種壞念頭，必要之時他會為蘇清兒犧牲自己，他隻要求我替他好好照顧清兒。我想他是想用這種方法來勸服我，來救贖他的兩個妹妹。”
    “我懷疑過自己是沒有眼淚的，甚至認為眼淚是脆弱的象征，可是某人的死讓我開始不吝嗇眼淚，再怎樣的我也是需要脆弱的，我也需要眼淚來安慰。”
    “罪惡的我，不敢請求她的原諒。所以，我隻想請你照顧好她。算我求你……”說完，她仰起臉，微風輕輕地吹過她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