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眼淚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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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我們來到了清兒的家。
朱漆大門映霞光,
玄天高柱頂梁天。
青銅神鼎震四方。
雕石尊獅吼千裏。
絕對算得上是氣派。門上方的牌匾上鑲著金碧輝煌的字,十分耀眼。
“笙簫山莊”這四字莫名地刺痛我的雙眼。
清兒是笙簫山莊的人?
怎麼會這樣?
我震驚地看著清兒,她的臉上帶著猶豫與不情願,遲遲才肯向家門邁去。
站在門口張望,打扮得像丫頭的女子見了我們,便叫守門的一男子進去通報。
“你在這幹嘛?”清兒上前,淡淡地問道。
這丫環連忙應道:“老爺命我在這等小姐。”
那丫環看見了破冰,連忙熱情地請了個安:,“八爺八爺”地叫道。
清兒偏過頭去,丫環勸她:“小姐,快進去吧,老爺在等你呢。”
清兒很不情願地踏進了笙簫山莊,我和破冰隨後。
從清兒的反應來看,她好像也不喜歡這個家。
從一踏進門口開始,我就覺得清兒不再是調皮活潑的小女孩,她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偌大的廳堂裏,坐著一對中年男女。
我萬萬也沒料到清兒的爹就是笙簫山莊的莊主,笙簫。
上蒼真愛與我開玩笑。
“八弟,你回來了?”
破冰連忙笑容滿麵地叫了聲“大哥”。笙簫點頭應著,隨後盯著破冰身後的我們。
“半年了,你現在才回來,你……”笙簫明顯不悅,責怪清兒。
笙簫身旁的女人趕緊勸道:“好了好了,人都回來了,就別再責怪清兒了。”然後轉對清兒,溫柔地說:“快去看看你哥哥吧!”
“幹爹、幹娘——”
隨著這聲叫喊一看,是蘇卿兒。
清兒冷笑了一聲,就拉著我離開。走到蘇卿兒麵前時,還故意撞過她的肩。我看見蘇卿兒怔怔地留在原地。
清兒說是要去看她哥哥,可她卻把我帶到了一個靈堂。
這裏四周懸梁,層層白布揚起揚落,映入眼簾,幽清冷寂。香爐煙斷灰殘留。
靈位:愛妾紫菁雨。
靈位:愛子笙瑾年。
“他們是?”我問清兒。
良久,清兒才緩緩地說:“我娘,和我哥。”
她側過頭,看不清是何神情。
難道笙家就隻擺放這兩個靈位?“這是笙家唯一的靈堂?”
“不是。”
“那為什麼不把他們放在一起?”
清兒沒有立馬答我,而是讓我仔細觀察她娘的靈位。
“你娘是妾?”
“嗯。”
我以清兒朋友的身份留了下來,陪著她。
笙簫與破冰在前廳喝酒。
笙家後院的忘憂亭。周圍一片翠綠。蒼翠的樹木撒下一片綠蔭。幽靜的小路上彌漫著淡淡的花香渾著草的味道。遠處,蒼翠的竹葉點綴起半邊天。悠遠的葉笛聲徐徐響起,飄蕩在天地間,竹葉紛紛若雪飄散在天地間。隻是清兒又喝酒了。
“就因我娘是妾,所以她的靈位不能放入笙家宗堂。”
“為什麼?”
“祖上的規定。”
“那你哥呢?”
“哥是大娘所生,本要將他的靈位設在笙家宗堂裏。可他怕我娘孤獨,要替我照顧我娘。”說著說著,她已淚如泉湧。“將來,我也要陪哥和娘……”
聽著這話,我也不免為她難過。我又想起了彩燈節那夜,她的淒涼的笑,她冰涼的淚。
“一開始爹不同意,後來在我的以死要挾下才肯妥協。”
“那你大娘同意嗎?”我問。
“她同意。哥在的時候,她待我很好。哥去後,她更是待我如己出,把對哥的那份愛也統統給了我。”
難怪,剛才她看清兒的眼神分外疼愛。
清兒的淚在臉頰上流淌著,我輕輕地為她拭去,沒想到她抓起我的手說:“以前,哥也會為我拭去眼淚的。”
她鬆開我的手,嗬嗬笑道,又繼續喝酒。笑得讓人看了很悲傷。
“清兒,少喝點。”我勸她。
她有些醉地看著我,手指不知指向哪方,說:“哥也不喜歡我喝酒,我也答應他不喝酒的。”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下來,抱頭痛哭“隻是……“除了娘和哥的忌日。”
彩燈節那夜,她也喝了酒,難道那天就是她娘的忌日?那夜的她,很是淒楚。
那麼,今天,是她哥的忌日?
這時候,披著輕紗、掌著一盞快要燃盡的油燈的蘇卿兒從亭前走過。我本想叫住她,讓她來安慰清兒。隻是還沒喊出來,清兒就對著她的背影吼過去:“我不會原諒你的,你這殺人凶手!是你害哥的……”
我驚住了。
我看見蘇卿兒往這邊望,神情呆滯,整個人傻在那裏。
我突然想起了在客棧裏問清兒的話:“如果,我隻能當你的姐姐呢?”
“……我沒有姐姐!”
蘇卿兒身披的輕紗被微風吹落,不知要飄散到何方。她隻好捂著仿佛再被風輕輕一吹就會倒下的身子,低著頭,一顫一顫地走在燈火搖曳中,留給我們一個淒清的背影。
清兒醉倒在我的懷裏,說出了一句令我難以相信的話:“還有爹,是爹殺死了娘!我不會原諒他的……”
入夜,庭院寂寂,不見月亮升起,偶爾吹過幾絲涼風,心事釀成了陳年舊事:
“小時候的哥,會買冰糖葫蘆給我吃,會說故事給我聽,特別是在娘死後,哥是我唯一的依靠。那個曾經陪我上山放風箏,會刻木偶給我,會教我用竹葉吹哨,會跟我說心裏話的哥,把我捧在手心的哥,離開我、已經七年了……那年、我十歲、哥十四歲……”
“哥是被蘇卿兒毒死的。她想害的是我,是我、哥是為我而死的……是我害了哥……”她的肩膀一抽一抽,抖動的厲害。她蹲在地上抱著雙臂,身子蜷縮成一團,像是從嗓子裏發出的低啞聲響:“哥要我原諒蘇卿兒,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隻要一想到、我就……”她忽然抓著我的胳膊,慢慢鬆開後就抱著自己的頭低聲嗚咽,像個迷失的孩子。我脫下外衣披在她發瑟的肩上,可絲毫沒有減輕她心裏的涼。
或許這才是真實的她吧。不為人知的她。我可憐的清兒。
樹在搖晃,幾片泛黃的葉子不小心脫落了,靜靜的躺在地上,貼著地麵的冰涼。清兒給我講起這些時,夜空不久飄起了雨。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雨的冰涼,仿佛感覺到某顆心像瓷碗一樣脆弱,很容易摔碎。我害怕聽見它摔破的聲音,但又不得不豎起耳朵小心翼翼地聽:“我也無法原諒那個叫笙簫的人,是他,他親手將娘殺死!那個是她的結發妻子啊,他都忍心下得了手,他的血是那麼的冷……就算他是練功走火入魔,娘因他而死是個不爭的事實。自他殺了娘的那刻起,他就不再是我爹。從前的爹是疼愛我和哥哥的。盡管娘讓我原諒他,可我也還是無法做到!”
“今天,是哥的忌日……這麼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他……甚至那天追到聚義廳的院裏,看見那人跟哥長得很像,真的很像……可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是我太想哥了,後來為了不讓宮音哥哥你擔心,我說是去找諾哥哥了……”忽然她抓緊我的手,神情恍惚,念著:“不知哥和娘在天上好嗎?有在看我嗎?”她的手很冷,沒有點溫度。
眼波帶醉,思念成傷。我也有種想哭的情緒壓在心裏,怕忍不住就要湧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朦朧的雨絲若有若無,在頭頂飄,飄向遠處的瓦頂、廟宇、山林,所到之處,拉長了憂傷……
“哥娘,你們好嗎?清兒很掛念你們……”淚珠和雨滴在她臉上流淌,慢慢地她閉上了眼睛,安安靜靜的。
安安靜靜地睡上一覺吧……
明天醒來請忘掉傷痛,然後好好地……像初見你般。像在我們頭頂飄的雨,總會有停落的時候,不是嗎?
頭又開始痛了,真久違了。我想我的眼前定是罩上了夜的朦朧,才會看東西變得朦朧不清。清兒,為什麼看似美好的你,原來和我一樣不美好。是不是睡一覺,我們都會變好呢?
聽,又是那個聲音在耳邊縈繞,飄渺得又像從遠方傳來:“夢裏梨花漫天殤,秋水話音涼,地久轉眼已天長,望穿天藍,始不見伊人還。殘陽碧溪華衣裳,淚有幾度不哀傷,思念忘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