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星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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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清兒踏出笙簫山莊時,清兒還是有幾分遲疑的。
我說:“再怎麼樣,這兒也是你家,離開了這裏,你要去哪兒呢?”清兒望著我,一臉迷惘,紅腫的眼睛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隻聽見她懶懶地說了一句:“哪裏,都比這裏好。”
不一會兒,她又恢複到初見她時孩子般的天真爛漫,跟我講起笑話。這樣的她是最可愛的,隻是,她在假裝,我看著心疼。
“清兒啊,其實,你長大了,應該學會原諒某些事情。”
她臉色一沉:“不要跟我提起這些。”
“其實,蘇為卿她……”
“除非她能讓哥活過來,不然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她!”她說的那麼斬釘截鐵,一下子就把我要說的話給捂塞了。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是清兒先打破沉寂,“走吧,再不走那破老頭就要追上的啦!”她親密地挽起我的手拉著我走,天真地笑。
我皺起眉頭,不解地問:“為什麼不讓前輩和我們一起走呢,怎麼說我們也是一起來的呀?”
清兒小跳了起來,嘟起了嘴:“誰叫他上次去華生寺不讓我跟!”
我輕輕“哦”了一聲。
忽然有隻小手臂攔在我麵前不讓我走,小手臂的主人清兒姑娘站到我麵前去,眼睛直接盯著我,撅起嘴有點委屈和莫名其妙地說:“宮音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啊?”
我一頭霧水:“怎麼會呢?”
她把手放下來插在腰間,鼓起臉上的腮幫,像個在大人麵前理論的小孩:“那你為什麼那麼關心破老頭,也不願多關心關心我這陪美女啊?”
我撓了撓後腦勺,說實話,“美女”兩字我一時還是沒法明白過來。
清兒戳了我一下肩,“宮音哥哥你不是說過我是美女的嘛,難道你是騙我的?”她生氣地跺腳。
“當然不是。”我哭笑不得。
“我隻是想要去找人,想向他告別一聲。”
“找人?女的?”我還沒答,清兒就笑眯著眼睛:“有我漂亮嗎?”
我搖了搖頭,作無奈狀。突然開起了玩笑:“他肯定沒你漂亮!”
他不漂亮,他隻是俊朗。
“那當然,諾哥哥都說我是最漂亮的!”清兒高高地翹著鼻子。
嗬嗬。
我要找的人,正是許諾。
陽光灑在我們身上,清兒仰起頭麵朝著空中的那片陽光,做深呼吸,表情貪婪而陶醉。陽光對於她來說應該很美好很溫暖吧,如果是這樣就好,人間總會有太陽,那麼清兒也不會太悲傷。
可我的身體裏明顯在拒絕陽光。它像是一把火,燒在我身上,提醒著我身體裏冰冷的存在。
隻是清兒,你知道嗎?有時我也會羨慕你,至少你還可以用貌似純真的笑容把痛苦掩藏到不為人知的深處,而我呢?我的純真哪去了?還是一開始就沒有了。
最初的沒有,最終也不可能有。
途經華生寺的時候,我們遇到了江湖排行榜第二十三的白衣書生談笑。從青城山的藏書閣那本《江湖錄》知道,華生寺是一大名寺,主持了塵大師在江湖上名望頗高,受江湖人景仰。
其實,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是失敗,我自小習武,也沒什麼成就。雖說我是樓蘭的徒弟,但江湖人知道的是樓蘭,不是我,即使我從不把它放在眼裏,也沒有心情理會它。或許就是因為我的不出色,才讓樓蘭忽視了我那麼多年。他不就是喜歡出色的嗎?出色的楚笑天會幫他把事情辦得很出色。
我是一朵蒲公英,孤單地飄到天涯海角。連我都想要嘲笑自己。
我們在華生寺裏上了些香火,清兒還很認真的祈禱。從她口中得知,八歲那年她親眼看見她娘紫菁雨慘死在她爹笙簫的乾坤掌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她瘋了般地跑過去接住她,她娘的身子癱軟地靠著她,她聽見她娘斷斷續續地咬出“不”、“要”、“恨”三字,最後任憑她如何叫喊如何搖晃,她娘還是沒能回應她。從此她就恨笙簫。
十歲那年,她感染了風寒,被蘇為卿趁機往藥裏下毒,讓她哥陪上了性命。她說:“那天,蘇為卿端湯藥來,說了一大堆歉疚的話,我信以為真,伸手把藥端過來,哥突然出現從我手中奪過碗,二話不說地喝了下去。喝完他溫柔地笑著對我說:‘嗬,清兒,我也感冒了呢。你不會怪哥吧?’話未說完,我聽見碗被打碎的聲音,哥他臉色慘白,嘴角流出的血像烈焰花一樣妖嬈。‘轟’地一聲,他倒在我眼前,我不敢相信地望著灑在地上的藥濺起的泡沫,身體頓時僵硬。我再次發瘋般地衝上去叫他喊他搖他。他叫我原諒蘇為卿,他不要去恨任何一個人。”
清兒不明白為何她娘和她哥都是叫她別恨。她憂傷地說:“不恨,娘和哥就能活過來了嗎?嗬”
我難過地看著她,撫摸著她的頭發:“恨了你哥和你娘也未必複活呀,那麼到頭來苦的還是你自己。”她不再說話,眼角早流出了淚。
那麼我呢?我恨過樓蘭嗎?恨他的忽視,恨他的冷漠,恨他對我沒有愛嗎?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隻知道,還是不要恨,相信恨一個人,很累吧。我不想那麼早就把自己弄累。累了就會睡著,睡著了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談笑是個詼諧幽默的俗家弟子,我們臨走時,他在我們麵前假裝摸著胡子,做起念佛的手勢學起主持的口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緣來緣去,緣盡緣滅,一切隨緣。”
逗得清兒也跟著做了個念佛的手勢:“阿彌陀佛”清兒還給他取了個綽號,花和尚。
花和尚談笑還有意勸我幹脆留在華生當個俗家弟子,好與他作伴。我斬釘截鐵地告訴他,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當和尚的。談笑十分認真地說:“施主與我佛有緣,日後定會皈依我佛。”
我僵笑著說:“和尚注定與我無緣。”隻是心裏空空的。腹部又開始痛,眼角迷上了霧氣。
清兒在我耳邊開了一句玩笑:“與和尚無緣,難不成宮音哥哥你注定與尼姑有緣?”我怔住了。
我和清兒走了。身後還是那句:“緣來緣去,緣盡緣滅,一切隨緣。”
如果是命的話,那麼,我接受。
不知不覺中,我們路過清風樓。清風樓下擠滿了各路武林人士,大家你推我攘,熱鬧非凡。
清兒興致勃勃地對我說:“宮音哥哥,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然後拉著我靠近人群。人群裏連一絲光線也透不過,我隻感覺有些透不過氣,就立即擠出人群出來喘口氣。我一轉身,發覺了什麼。再向人群望去,混亂不堪,看得我眼睛都有些疲憊。
忽然聽見某角落裏有人對話。
隱約聽見:“師兄,這江湖第一美人夢幻燕邀我們來清風樓打的是哪一出啊?”
“且不管她所謂何事,時機一到,我們就……”
這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
隨聲尋去,是太極、八荒。
這兩個人賊頭鼠腦,在一起交頭接耳,準幹不出什麼好事!
忽然,太極旁邊的小生不小心碰了他一下,被他推倒在地,八荒還狠狠地踢上一腳。隻見那小生抱著頭不敢哼聲,最後跑開了。
這兩個恃強淩弱的家夥!我本想上去教訓他們一番,就在這時,人群中一陣騷動。再看,不見他們了。
不經意間抬頭仰望,清風樓上宛如一副展開的天仙畫卷。樓上兩旁各站著幾名秀麗的丫環,婀娜多姿,語笑嫣然。丫環焉是如此,主人又怎能不傾國傾城。站在最中間的兩人,脫穎而出,豔壓全場。年長的貌美嬌嬈,驚豔絕倫,有如天上之嫦娥。另一年幼的有如出水芙蓉,似水清澈,若雪潔白,超凡脫俗。她們看起來就像天之嬌女。
“在下夢幻燕,”她牽起旁邊女子的手,“這是吾妹夢幻雪。”如微風穿梭竹林,葉片發出飄渺的聲響。
樓下頓時人聲鼎沸。嘈雜不已。
“真不愧為江湖第一美人!”
“要是能娶到她,也不枉此生!”
……
諸如此類的話滔滔不絕。
看見有些人直流水口,色眯的嘴臉,讓心生我厭惡。想轉身離去。可是,清兒還在裏麵。
“清兒……”我喊了起來。即便我再大聲,也被人群中的喧囂所蓋,顯得寡不敵眾。
全場在夢幻姐妹的示意下,安靜了下來。“今日我們姐妹倆邀大家相聚清風樓,實為有事相求!”
“有什麼事請說!能為兩位美人出力,在下甚是榮幸!”首先叫喧的是一位白衣男子,一看就知道年少氣盛。
“說得對!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其餘人不約而同地說。
話中的虛偽,再一次讓我心生厭惡。這群人還真是可笑。我厭世棄世的本性難移,我想就是因為這世間,太多偽裝的謊言。
唯有清兒,讓我不得不對她充滿信任。
“夢幻燕在此先謝過大家了。”夢幻燕的陪笑如飄渺之霧,醉迷人意。她,竟讓我想起了自己也是個女孩,而且還會心生妒嫉。
“在下想請各位幫忙尋一人。此人便是雲中郎。”夢幻燕說。
夢幻雪忙說:“請你們勿必幫忙找到他!有勞各位了!”從夢幻雪緊張的程度來說,她們想必找雲中郎有急事。
樓下有人發問,緩緩道:“可是鬼怪神醫雲中郎?”
“正是!”
話音剛落,人人麵麵相覷。
又一人為難地說:“此人行蹤不定,又善易容,要我們何從找起?”
夢幻雪皺了皺眉頭,看向夢幻燕。
忽然之間,我感覺眼前有些模糊,像是很多霧氣罩在眼上,全身很懶散,好想找處地方休息。
我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這位小兄弟,你可認識鬼怪神醫?”不知我的身旁何時冒出了一個人。
我懶懶地看著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不認識!”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神經兮兮地說了句:“很好!”,然後溜開了。我歪著脖子向四處張望,早已不見他的蹤影。
“宮音哥哥,我認識雲中郎。”我一轉過頭來,清兒就在我的身邊,差點把我整個人都嚇精神了。“他是我師叔!”
“嘿嘿嘿,你這丫頭片子就愛瞎說,我怎麼不認識你呀?!”剛才那人又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手指著清兒的鼻尖,道。他,真是,神出鬼沒。
清兒很不屑地斜了他一眼:“我為什麼要給你認識啊!”隻見那人腰背挺直,鼻子朝上,“誰叫我就是……”突然他目瞪口呆。
半天才說出了:“雲……”,眼朝向我和清兒的背後。
清兒不耐其煩地罵道:“暈什麼暈啊!識相的就快閃人!”話未說完,那人早已閃開了,速度是驚人的快,我都快傻了眼了。
清兒聳起肩,歪著頭得意一笑,“還真聽話!”
“你……”那人又突然冒出來,瞪直了眼,手忿忿地指著清兒後,迅速消失在我們的眼界。
此刻的我,早已沒有理會到清風樓上的夢幻燕在講什麼。
“你休要逃!”隱隱約約背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向後望去,一個人正向我們這邊趕來。他應該是在追趕剛才那人的。
“師父!”清兒趕緊叫住上前來的人。
那人慢慢停了下來,有些焦急地望著她:“啊,是清兒,你師叔雲中郎那老鬼呢?”說完,四處張望。
清兒叫他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