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貫穿舌尖的苦味，刺激著我脆弱的味覺神經。
    胸口似乎輕快了許多，我開始嚐試著睜開雙眼。首先入目的，是一片純白的窗幔。
    “羽兒……”耳畔漸漸傳來了聲音。
    我聽到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他的身上有著淡淡的香氣。
    我微微側過頭，正好看到懷修雁緊皺的眉頭。
    美男就是美男呢，愁眉不展的樣子都這麼好看。
    我試著動了動身子，還好可以活動。
    輕輕把手指覆上他的眉間，我扯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修雁大美男，皺眉頭是會長皺紋的……”
    他抬起頭望著我，神色似乎憔悴了不少。
    “羽兒……我…”似乎想說什麼，可卻又欲言欲止。
    我跳下床，狠狠揉了揉懷修雁的臉頰。
    “大哥，你有點創新意識好不好，每次都是看到你這張苦瓜臉。”
    “……”
    又是大片大片的沉默。
    無奈，我吼道：“有沒有搞錯？！我不就是暈了一下下麼，你至於搞得跟我要玩完一樣嗎？”
    半晌，懷修雁才有了反應。
    他走到我身邊，把我攬到懷裏。
    “羽兒，哥哥一定會救你。你不要怕。”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怕了？？
    “羽兒，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哥哥不會讓你就這樣死掉的。”
    “羽兒，哥哥會救你，一定會!”
    “喂。喂。喂。”我推了推粘死人的懷修雁，“我又沒有什麼大病，幹嘛用你救？”
    懷修雁沒說話，旁邊到傳來了一個聲音。
    “中萬蛛毒之人，若毒發三次，便是連神仙也救不了。如今你已毒發兩次，這算不算大病？”
    我回頭看看，發現楚纓和一個穿著香菇色衣服的男子正站門口。
    楚纓大姐還是一身紅衣，而那個男子要比楚纓稍高一些，麵目看上去有些猥瑣。
    我道：“幾個時辰不見，楚纓姐姐又漂亮不少。”
    楚纓笑道：“你已昏迷不醒五天，怎是幾個時辰不見？”
    我道：“我昏了五天，我怎麼不知道？”
    楚纓又道：“若不是修雁師弟一直為你運氣保命，恐怕你早已成了死屍。”
    我捏捏懷修雁的小臉，道：“小修雁呐小修雁，沒想到你還會運氣這招。”
    懷修雁隻笑不語，這時我才發現他臉色慘白的跟紙一樣。
    我又拍拍他的肩，露出一個我自認為傾倒眾生的笑容。
    懷修雁突然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從口中湧出的血就染紅了衣襟。
    我看傻了，在我還沒想出該做什麼反應時，懷修雁就倒了下去。楚纓上前一步，急忙把懷修雁扶起來。一旁的香菇男疾速上前，動手點了懷修雁的兩處大穴。
    懷修雁衝我虛弱一笑，我就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
    前所未有的恐懼在我身上漫延。
    “小修雁你別嚇我，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衝上去搖懷修雁的胳膊，發現他真的已經無力再回答我。
    楚纓急忙道：“連羽，你先出去。”
    我說：“他都這樣了你還叫我出去。”
    楚纓隨即一笑：“同樣受了傷，你能救他麼？”
    我的心頭突然哽住。
    “既然救不了他，就把他交給我。修雁隻是氣血紊亂，一會他便可以恢複。”
    我點頭，默默退到屋外。
    我坐在門檻上，抬頭看著天空。
    一樣的藍色，一樣的雲朵，可這不是我的世界。
    在這，我隻是個廢物，不會武功，一直靠懷修雁保護。
    現在懷修雁又為我吐了血，大概懷連羽會怨我吧。
    我不但沒幫他完成約定，還造成這麼多麻煩。
    我真TM廢物！
    想著想著，突然感到肩頭一沉。
    回過頭，看到一個又瘦又小的老頭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那老頭須發盡白，看上去少說也有八十來歲，可神色卻好得很。
    那老頭道：“年輕人，你可怕死？”
    我搖頭。
    這身體原本的主人早就死了，我隻不過是個穿越了時空的遊魂，我又怎會怕死？
    那老頭又問：“今生可負過何人？”
    我穿越到這個時空隻有區區幾日，和我有過交集之人屈指可數。但懷修雁一直對我沒得說，現在又為我受傷，不管怎麼說，我也是欠他的。
    我點頭道：“我負懷修雁。”
    老頭笑笑，捋須道：“你們這對兄弟到頗是有趣。你明明不怕死，可懷修雁偏要救你。你明明不是自願被他救，可又覺得有負於他。”
    我瞪那老頭一眼：“你這老頭怎麼這麼煩，我倆怎麼的是我倆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老頭一聽這話，笑得更開心了，臉上的一堆皺紋聚在一起，跟朵菊花似的。
    他又笑道：“你想不想把負他的都還他。”
    我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老頭正言道：“傳說這世間有種黑蓮，每七年開花一次，看似劇毒無比，可卻能解萬毒醫千症。”
    我道：“我再毒發一次，就會鐵定玩完。這黑蓮跟我有鳥毛關係？”
    老頭道：“中萬蛛毒之人會毒發三次，第一次與第二次時隔三年，第二次與第三次隻時隔半年。”
    我問道：“懷修雁這麼著急把我帶回靈劍門，難道就是為了趕上我第二次毒發？”
    老頭點頭，微笑不語。
    我苦笑一聲：“可惜我剛進這大門，就正是我毒發之時。現在我最長也隻能在這世上再待半年……”
    還有半句我沒有說出口：即便我在這世上活得再久，這身子的主人也不是懷連羽了。
    老頭又道：“還有幾個月，鹽池便會舉行一場武林大會，贏者得黑蓮得天下。”
    我說：“你看我這廢物樣，有可能贏過天下豪傑麼？”
    老頭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你若想還他恩情，那就去取這黑蓮，等解了自己身上的毒，再好好報答他。”
    我點點頭，道：“你說的是挺有道理，可我能不能問一句，您老人家貴姓啊？”
    老頭道：“老叟無名無姓，字仙酒。”
    仙酒？這兩字真夠有意境。
    我又問：“仙爺爺您貴庚啊？”
    等了半天都沒人回答。
    我回頭一看，才發現那仙酒大師早沒影了，整個院中隻有我一人。
    隻聽，遠遠的，天邊傳來一聲長歎：“前世今朝還癡情，曖曖蒙蒙覓何從……”
    我站起身，對著聲音的方向揮揮手。
    我想，無論如何，我現在隻要替懷連羽好好活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