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懷修雁剛要叩門，門就自己開了。
    在我還在考慮這扇門是不是全自動的問題時，門後就走出一個年輕女子。
    她身著一件刺了鳳凰圖的紅色衣衫，容貌秀美，可眉宇間又顯露出一股男子才有的豪放氣概。
    她定睛看了懷修雁一眼，隨即從背後抽出一柄九環大刀向懷修雁砍來。
    懷修雁側了一下身，刀刃落空。
    那女子笑道：“半月不見，小修雁功力倒是精進了不少。”
    懷修雁也道：“楚纓師姐是在拿修雁開玩笑麼？”
    結果這兩人就開始敘起舊來，我就像個傻瓜無尾熊一樣被懷修雁抱在懷裏。
    我掙紮了一下，結果懷修雁竟抱得更緊了一些。
    楚纓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後笑道：“小修雁，這次怎麼把令妹帶來了？”
    令妹？我汗顏，枉我一介頂天男兒，前幾日被人當斷袖，現在又被人當女的。我身為男人的自尊心阿，嘩啦嘩啦都碎了。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懷修雁身上跳下來，然後吼道：“我是個男人！！”
    楚纓愣愣，接著走過來在我胸上摸了一把，笑顏如花。
    “嗯，果真是個男孩子。”楚纓摸了摸我的頭發，“並且還是個臉蛋比女子還秀氣的男孩子。”
    這句話傳進我耳朵的那一秒，我真是欲哭無淚啊，難道我今生就脫離不了小白臉的名號了嗎？
    我回頭瞪懷修雁一眼，他立刻會意。
    懷修雁拱手道：“師姐，我和羽兒趕了三天的路，羽兒怕是已經累了，我想帶他回房間稍事休息。”
    楚纓笑笑，道：“我去叫人打些水來，備些酒菜，為你們洗洗風塵。”
    言畢，楚纓就出去準備。
    懷修雁點頭謝過，回過頭來一臉柔情的望著我。
    “羽兒，還要不要抱？”
    “死—也—不—要！！”
    懷修雁看看我，柔聲說道：“羽兒大了，不聽話了呢。”
    我別過頭，知道自己臉上又是紅暈一片。
    隨後，懷修雁進了大門，正巧院中有幾個練武的弟子。
    我前腳剛邁進去，就聽到有人說道：“那個小白臉又回來了，不就仗著自己武功好點，真他媽惡心。”
    另一個人接話道：“瞅他那女人樣，張了張讓人上的臉，就憑他還想當咱三師兄。也不撒泡尿照照，我看賣春的妓女都比他強。”
    又有人說道：“小點聲，別讓他聽到，再惹得懷大公子到師傅那告狀。哎呦，我好害怕啊~~~”
    很明顯，這話是說給懷修雁聽的。
    而其它人不是在鄙夷的笑，就是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
    一種巨大的恥辱和酸澀在一瞬覆蓋了心中的所有愉快。
    我一把扯住懷修雁的袖子，道：“那些人在說什麼？”
    懷修雁回首，輕輕一笑：“羽兒，這裏有人說話麼？”
    我抬頭對上懷修雁的眼睛，故意大聲說：“這裏是沒有人說話，隻有幾隻賴皮狗在亂吠。”
    那三人頓時變了臉色。
    身後的叫罵聲更加不入耳。
    懷修雁不語，隻是輕輕拉著我的手向前走。
    看著懷修雁的背影，我的心頭突然像被針紮了一般疼痛。
    情緒像不被控製一般，在一瞬間湧出。
    那纖瘦的脊背，到底承受著什麼？
    眼淚不知為何往下掉，或許，那是離開的懷連羽在哭。
    我胡亂甩開懷修雁的手，瘋掉一樣向他喊：“操，剛才那幫小兔崽子罵你是不是？你聽到了對嗎？”
    懷修雁回過頭，輕輕揩去我臉上的淚水。
    “羽兒，你怎麼哭了？”
    “……”
    我說不出話來，身體似乎不是我的，隻能一個勁發顫。
    明明我隻是剛認識懷修雁，明明我們並沒有很深的情感，明明……明明……
    我捂住胸口，胸腔裏的跳動似乎變成了悲泣。
    這不是我的情感，是懷連羽的，可我為什麼會感受到？
    好奇怪呢，有點喘不上氣來……
    呼吸變得好困難……
    腥甜的味道從喉中蔓延開來，溫熱的血液從口中溢出。
    “羽兒……”懷修雁的聲音還回響在耳邊，可意識卻越來越模糊……
    ******
    又一個遙遠且真實的夢。
    一群小孩子笑著跳著，口中吐出我最不想聽的詞語。
    “懷連羽，女孩臉。懷連羽，娘娘腔。懷連羽，鼻涕蟲。”
    我隻能被他們圍在中間，大聲地哭泣。
    七歲的我，是那樣懦弱。
    眼淚蔓延過的地方，隻要被風一吹，就如針刺般疼痛。
    喘不上氣來，我開始大聲地咳嗽。
    “哥……”腦中似乎隻能想起這一個字。
    那個永遠被我依靠的存在。
    很快，一個單薄卻溫暖的身軀護住了我，他稚氣未脫的臉上有著如水的溫柔。
    “羽兒，你怎麼哭了？”
    “……”
    我說不出話來，隻能依偎在他的懷裏。
    他的身子很單薄，可卻能擔住所有的恥辱和傷痛。
    從那刻起，他就是我的天，我的全部。
    哥，可我欠你的，又該怎麼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