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來不及了。快去救城中的百姓！”火鳳上前，在碧風額上輕點，光潔的額頭瞬間顯現出火紅的印記。“碧風，我已沒有神力，我幫你解了鳳的封印，你已繼承我大部分的力量，快去！”
    “蓮兒，你等我，我去去就來。”碧風放開金鸞站起來，望向火鳳。“我該怎麼做？”
    “集中精力，便可以動用你的力量，要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我也幫不了你。不過，”火鳳突然變得嚴肅。“你要做好必死的準備。千年大劫，不是一朝能化，若不幸神力盡失，你隻有死路一條。”
    “蓮兒……”碧風望向金鸞，金鸞低垂著眼默不作聲，止不住淚。“對不起。我必須去。”他握金鸞的手，眼神異常堅定。他轉身，剛想邁步，金鸞一把抓住他的腕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捧著碧風的臉，突然間湊上前去吻他。碧風不曾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直直地愣在那裏不知所措，瞪大了眼望著金鸞修長的睫毛。
    良久，金鸞抬頭。“碧風。”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去。”說罷推開碧風，化身成一隻金色的鳳凰飛出了禁宮大殿的門。碧風愣住。
    “蓮兒，蓮兒你回來！”許久他才回過神追出去，卻被門口的結界生生地彈了回來。
    “你輸了，金鸞。”火鳳向著金鸞飛走的方向，低聲呢喃。天邊那隻金色的鳳回頭，突然落下淚。
    “紅蓮……紅蓮！”碧風用力砸著結界，歇斯底裏。“火鳳，你快告訴我怎麼穿過去！”
    火鳳走到結界前，抬手輕擊，隨即又搖頭。“執念太強，這結界怕是連我也穿不過。”
    “為什麼？你不是神麼？有什麼事是你辦不到的！你快點，快點，金鸞要死了，她要死了！”
    “碧風，你冷靜點。她設結界是為了保護你！”
    “誰要她保護，應該是我保護她才對！你還算不算男人，讓她這麼一個人辛苦了一千年，現在卻還要她去死！你這樣子也配當神！”碧風口不擇言，根本不顧忌在他眼前的鳳神。
    “是。我是不配。”火鳳突然低下頭。“若是能夠重新選擇，不會有人願意做神，不管是我，還是她。若能做一個凡人，哪怕隻有一世的命，也比做個萬年不死的神要強得太多。”
    碧風放下砸著結界湧出了血的手，突然愣住。
    “凡人是醜惡的，但也隻有偶爾的自私與無情，才更凸顯出人情的可貴。神是無所不能，不比凡人，不需要互相扶持，也正因為這樣才不得不麵對千千萬萬年的孤獨，正是因為太強大，才會活得如此寂寞。神樹上萬年的過往，竟抵不過人世一載的歡愉與跌宕，有的隻是窒息的平靜。就算這樣與天地同壽，又有何意義可言？”
    “我折了一千年的修行，換了碧嫻一命，而金鸞卻為了與你在一起，折了三千年的修行，換了一副人的軀殼。竟是比我還瘋狂。”
    “碧風，你比我偉大。金鸞萬年的孤寂連我都沒有辦法治好，竟然隻是與你一起三年，就輕易化解了。人間畢竟還是有這樣的人存在的，你算一個，碧嫻也是，都能讓我們心甘情願犧牲自己。凡人的力量，有時候還真是可怕。”
    “碧風，她是愛你的。盡管她不承認，但是我比誰都清楚，畢竟我們在一起上萬年。她恨了我一千年，怨我愛上了凡人，可是她不知道，其實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千年前打的賭，在遇見你時，我就知道她已經輸了，盡管死也不承認。”
    “打賭？”碧風從沉思中回過神，突然詫異。
    “金鸞不相信凡間的情愛，不相信我會為了碧嫻舍棄自己的性命，我讓她自己看，若她留在凡間一千年之後還是不信，我就跟她回南天。”
    碧風砸著結界，慢慢癱倒在地。
    “到最後她還是沒有說實話。”火鳳搖頭。“或許是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旁人卻看得清清楚楚。口口聲聲說從你出世便看中了你，想讓你當太子，其實這一千年來，她又何曾真正關注過凡世的事情，隻是每天百無聊賴，或是裝成八旬老嫗，或是扮作妙齡少女，徘徊於鹿山山畔偶爾戲弄過往的人群，看盡世間百態。直到遇見你，顛覆了她對凡人的所有看法，直到那時她才真正開始關注天下蒼生。三年，她變了太多，那麼多的謊言，不僅騙了你，也騙了她自己。逼迫自己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找出最適合的太子讓我的元神恢複，以便能夠見我一麵，其實不然。到底為了誰，隻有自己才知道。你不要怪她，她也隻有用太子的借口，才能解釋為什麼心甘情願呆在你身邊那麼久而不想離開。那麼的倔強，自是不願承認愛上了你。”
    “讓她去吧，碧風。她不會讓你去死的。她寧可選擇自己死。神不懂愛。一旦懂了，那便是歇斯底裏，不管是一千年前的我，還是一千年後的她。”
    碧風欲哭無淚。
    “碧風，從此以後，你就是這個天下的王。好好用你的力量，讓這個世界慢慢轉變吧。事情都結束了，我也答應了碧嫻，要去地下陪她。”
    “當什麼王，要當你去當我不希罕！紅蓮，紅蓮……”碧風砸著結界，卻是徒勞。
    火鳳歎氣。“碧風，這是注定，你逃不掉的。難道你想讓金鸞苦苦支撐了一千年的天下又重歸混亂？那她受的苦又是為了什麼？”
    碧風默不作聲。
    “嗬嗬嗬……”火鳳突然笑了。“傻小子。鳳與凰的生命是永恒的，隻不過要想獲得永生，就必須經曆一千年一次的死。這是劫數，也是獲得永生的代價。”
    “你、你是說紅蓮會複生？”碧風突然間抬頭，眼中充滿了欣喜。
    “雖說如此，但是這次恐怕事情太嚴重，要看她的造化了。如果運氣夠好……”火鳳笑著說，身形慢慢渙散。
    “我走了，碧風，我把我的力量留給你們一族，世世代代還能隨血脈傳承。若有幸金鸞還能重生，一定要好好待她。”說罷化作一團火焰，不一會兒就熄滅了。
    良久，大殿的結界漸漸褪去，門外排山倒海的巨響也慢慢平息，仿佛一切又重歸寧靜。碧風走出大殿，望見新生的大地，突然間淚如雨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殿外的人望見碧風出來，皆跪拜稱臣，偷偷瞥著這個站在大殿門外落淚的王，不敢抬頭。
    “有泉水！是泉水！”京城久旱的土地竟然冒出了清泉，城外上漫的海水也漸漸平息，一切都趨於平和，人們的眼中都充滿了期待與愉悅。城裏的人拿著鍋碗瓢盆爭先恐後，突然間碧藍的泉水裏浮出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周身光亮無瑕，白得耀眼，裏麵遊離著紅色的血絲，仿佛生命在跳動。有人想伸手去拿，看看究竟是什麼寶貝，卻被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
    “那是鳳凰蛋。不是你們能碰的，還不把手拿開！”村裏的卜祝撚著胡須說，那些好奇的人趕忙退到了一邊。
    “王……”方才站在泉邊舀水的村民突然全部俯首下跪。
    “紅蓮……”一雙修長的手捧起了那顆鳳凰蛋，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