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鳳，我終於等到你了。”金鸞站在五步開外望著那個一身紅衣的男子。麵容異常的俊美，眼神堅毅卻掩不住柔和。
    “金鸞。”紅衣男子喚她的名字。
    “火鳳，你終於肯出來了，隨我回南天！”金鸞抓住火鳳的手腕。
    “金鸞，一千年前的賭還未見分曉，何必這麼急。”火鳳異常的平靜。
    “還用多說嗎？難道你認為我會輸？”金鸞挑起眼簾，放開了火鳳。
    “金鸞，你變了。”火鳳望著金鸞，眼神複雜。
    “我沒有！變的是你，一開始就是你！”金鸞矢口否認。
    “若是從前，你怎肯委身於一個凡人。”火鳳望向碧風。
    “我知道你就在他身體裏。”
    “金鸞，在我麵前不比在碧風麵前，不用說慌。你也不是不知道，在選出太子之前我的元神隨血脈分散在各個王子體內，隻有太子穿過結界元神才會重新凝聚成一體。一千年了，難道你連這個都忘了？神凰的太子向來都隻能有一個，一旦選出太子，其他王子失了我的元神便會立即斃命，若不是想保他一命，你何必要助他當上太子。”火鳳低頭望見金鑾腕上一排紅色的血痕，又笑：“竟是連萬年的凰羽也能舍棄。”
    “哼，誰有能力便能當太子，我隻是幫最能幹的人，你難道想在這些庸人的身體裏過完這一千年？”
    “你是不是想說從娘胎裏就看中了碧風，選中他當太子才這麼幫著他？”
    “不錯。”
    “嗬。”火鳳俯身笑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關心人世間的事情。我怎麼記得你才認識他三年。”金鸞撇過臉，不搭話。
    “金鸞，我很感激你沒有殺碧嫻，能夠讓她安心地老去。”見她嘴硬，火鳳不再糾纏，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她？你竟然一出來就跟我提她！”金鸞的眼瞬時變得殘酷而犀利。“哼，我不殺她是想讓你看看她老了之後到底有多醜！”
    “金鸞，何必如此，其實你也懂的。”
    “我懂什麼？”
    “你愛的是碧風，而不是我。就像我愛的是碧嫻，而不是你。”
    啪——金鸞上前，甩了火鳳一個耳光。火鳳臉色平靜。
    “我沒有看錯。若是從前，聽見這話，不是一個耳光就能讓你罷休的。”
    “你以為這樣就完了嗎？”
    “旁觀者清。何必如此。”
    “好。你說我愛他，那我就殺了他給你看看，看你怎麼回到他的身體裏麵，還怎麼躲著我！”金鸞轉身，望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碧風，唰的俯身揮手扣住他的咽喉把他抬離了地麵。殘酷與血腥從她的眼裏不斷溢出，五指越扣越緊，指節發白，碧風頸間漸漸變紫。金鸞已失去了理智，火鳳卻在一旁默不作聲。
    “蓮、蓮兒……”彌留之際，碧風醒過來，眼裏湧出淚，聲音顫抖，都快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
    啪——金鸞鬆手，垂下眼落淚。碧風摔倒在地上，不住地扶頸喘氣，劇烈的咳嗽。金鸞揮手，一道金光閃過，碧風恢複了大半血氣。
    “金鸞，淚的滋味並不好受，但也隻有會流淚，才會去愛。一千年了，你隻是怨我不忠，從來都不是因愛成恨，盡管我們在一起上萬年，其實我們都不懂愛。”
    “你住口！”金鸞俯身，用手按住耳朵不想聽，碧風在一邊望著他們，不明所以。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金鸞，你應該要好好麵對。”
    突然之間一陣巨響，天上落下雷電，不知劈著了那座宅子。瞬間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城內燃起了熊熊大火，順著風勢飛快地蔓延。
    “神，神，大壩快要崩壞，請神助天下人渡過此劫！”外麵的人蜂擁而至，卻被結界攔在門外。
    “找死！”金鸞揮手關上了門。
    “紅蓮，你救救天下的百姓，算我求你……”碧風下跪。
    “你？你算什麼東西！人命貴不過草芥，人世也不過須臾若螻蟻，凡人自私而肮髒，有什麼值得我救！”
    碧風克製住揪心的傷痛厲聲質問：“既然你這麼痛恨凡人自私，你自己又為何為了引火鳳出來而置天下蒼生於不顧！你有沒有看到國內三年的大旱，田中顆粒無收，人民衣食無依，你有沒有看到洪水泛濫，沿邊海水上漫，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你不是神嗎？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就不肯高抬貴手用你的力量幫幫他們？！我看全天下隻有你才是最自私的！”碧風瞪著金鸞，望著她冰冷的眼突然間氣憤至極。
    “碧風，不是她的錯，你不能怪她。”金鸞沒有說話，倒是火鳳開口了。
    “什麼？”碧風不解。
    “這個世界已千瘡百孔，早該到了崩壞的時刻。神造萬物，也不皆盡善盡美，事物都有自己的大限，千年大劫，我與金鸞都透支了太多。或許是我太自私，為了守這個國家硬是要把金鸞扯進來。我自己被你們一族用封印束縛，就應當一個人承擔，金鸞怨凡人自私，怨我不忠，卻還是拚了命要幫我。是我對不起她。一千年前我透支神力，讓她代我，殊不知鳳與凰的力量必須達到平衡才能福澤萬物。逆天之行終究會遭到反噬，她一個人撐了一千年，事到如今不是她故意為難蒼生，她撐不下去了。”
    “紅蓮！”碧風一愣，又立即上前，發覺金鸞身上滲出了血，沒有傷口，卻血流如注。“紅蓮，你不要嚇我！”碧風抱緊了她，金鸞伸手去推，碧風卻抱得更緊。
    “你大膽！放開！我叫你放開！”
    “我不放！這一輩子都不放！”金鸞眼中湧出了淚，第一次沒有幻化出火焰，就這麼讓淚混著血落入他的鬢發，浸濕他的衣衫。
    “你可以鄙視天下的人，但是你不能鄙視人間的情與愛！”碧風咬著唇，一字一頓說的不容置疑。“就算你騙我，就算你作弄我，我還是沒辦法承認自己不愛你……”碧風眼中又湧出淚。金鸞一怔，眼神突然變得溫順，遲疑地抬手，緩緩扶他的脊背，不再抗拒，小心翼翼地把頭埋在他的頸間。火鳳在一邊安靜地淺笑。
    轟——一陣巨響，沿海大壩倒塌的聲音竟是連京城都聽得見。北方河水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