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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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晴朗的天,連續一個星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午後產生過厭倦。
濃鬱的咖啡香輕輕在空氣中蔓延。帶著少許刺激興奮的味道。就如同這晴朗的天。有人喜歡,有人厭倦。而慕容蹇慕容蹇城,卻始終有著不同於人的特殊品位。就他個人來說,咖啡並不是好的選擇,甜即膩,苦,便是疼痛。但是當咖啡的味道飄散在雪山之上,冷厲從四麵八方侵入溫熱的香味,一切緩緩沉靜。冷漠地推開紅塵的囂然。這種微妙的境地無疑是美好的。
將手伸入寬鬆的口袋,輕輕握緊涼涼的金屬體,微微歎氣。又完成了一個任務。每次事後回想,對於那噴濺而出的血色總是讚歎卻隱隱看見自己的殘忍。所幸交與他暗殺的人從來不是善類。這也是夜慕殘之一仁慈之處。不過若要較真,世界上何來絕對的善惡美醜?永遠的紛繁狂亂,即是這個浩蕩紅塵永遠不變的風景。
某時某刻身處嘈雜擁擠的人群,空氣中充斥著各種不同的味道。漫長無終的街,或冷或熱的氣溫,模糊了一切。當你連自我在無形中失去,唯一的救贖,便是刻入身心的“有所屬”字樣。
歸屬於一個人並不是屈辱,服從亦非軟弱。被磨去的倔強與叛逆,痛苦與淚水穿透的幾頁往昔。當初極盡的反抗,不知在他眼中是何等模樣,至少在今天看來,或許它嚐起來並不隻有苦澀。是否,人總是踏著長夜成長。第一眼以為的救贖,一夜之間的失守攻防,再後來,於他的身影之下連連反抗與掙紮,終於在疼痛之中浴火重生,完全適應完全為他才有意義的生活。一個人所擁有的春秋,或鴻毛或泰山,或輕雲或重墨,命運的絲線始終操控於自身之手。就算化身人偶,自己的路也該自己,好好的走。
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地自我透視。很多話,我想要你聽見,卻是無法說出口。怕到頭來。隻有我一個人自做多情。你不知道,無論什麼事,我為你都心甘情願,絕無怨言。你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比如說我關聯於你的種種偏執,都是沒有原因,沒有結果。我很混亂,像是掉進了無底的旋渦,沒完沒了的天旋地轉。而就隻這一件事,你幫不了我。
肩上突然被加上出乎意外的重量。走神至此,連有人蓄意靠近都沒發現,這若是場當街謀殺,想要他的命便是容易至極。冷了冷心,不再去糾結回去之後是否自己坦白這一重大錯誤,慕容蹇慕容蹇城不帶表情地轉身。看見一個有過一麵之緣的人。“絕蓮……蘭伯特。”
……
“照你如此說法……是想躍身成為組織裏與尊主並肩而立的人麼?”慕容蹇慕容蹇城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杯盞,眼神卻是恍惚地隨視線流向遠方。
“怎麼?你……不讚同?”絕蓮的笑很暖。直到最後慕容蹇慕容蹇城依然是這樣感覺。可她的笑不若太陽,而是深夜的燭光。一邊粲然一邊流淚,
“……”慕容蹇慕容蹇城不說話,隻是捧緊了茶杯。騰騰熱氣模糊了眼前。霧裏看花,寒冷而迷茫。
“我找上你,隻是想知道殘他喜歡什麼。至於你是否願意,對我來說,沒有意義。我希望你認清楚,你並不是他的誰。這件事我執意去做,那麼整場故事下來,你隻不過是個無關痛癢的局外人。所以別再在這問題上糾結。因為你沒有立場去守住你思考出的任何結果。”
“……”慕容蹇慕容蹇城一成不變地緘默。局外人……他在心裏默默地重複這個詞。茶香中慢慢浸出苦味。既然……既然有當初的選擇……既然……很多很多年再沒有其他的“慕容蹇慕容蹇城”。我是不是可以大膽地將其定義為“特別”?可是無論如何的“以為”,始終都是一相情願的想法。無法確認。一切都虛虛實實,不小心……一腳踩下去,深淵往往大於光明。
他的心從來就不是三角形,無論何時,都是顫抖的樣子。沒有穩定性。絕蓮說的沒錯……立場……嗬嗬……從來也沒有。
他是如此,危險地將自己完整地係於他的腳邊。沒有他,自己什麼也不是。可就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是如此被動地將自己推進了如此被動的境地。可是隻要這個境地有他的溫度,他永不後悔。
然而縱使他是這樣死心塌地,事實卻真如絕蓮所說。自己根本什麼都不是。又如何……
在事實麵前,所有的執著都變得微不足道。隻要一個彈指,頃刻間,即使會飛湮滅。
“你為何總是不說話?”
“……”
“你不是想告訴我,你愛他吧?”絕蓮語速很慢,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了什麼。
“殺手……”慕容蹇慕容蹇城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絕蓮,“從不知道什麼叫愛。”
話音落地,破碎而清晰,被日的餘暉折射出明亮短暫的光芒。
晚風吹動座位旁海藍色的大字報--魚笑著對水說:你看不見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裏。水笑著對魚說;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中……
午後的風鈴響過一陣,淡色窗簾翩躚一點點。
“凱兒?”
“千越。”剪刀從轉椅上站起,看著門口的人笑笑。
“你啊……”林千越走過來親昵地揉了揉他的頭發。“教皇的密件。我們,也該知道他放行政令的條件了。”
“是啊。”剪刀孩子氣地放任自己倒在轉椅中。林千越連忙穩住向後滑動的轉椅,輕輕捏一下他的臉。“淘氣。越大越沒規矩。”
“千越哥。我累。”
“乖,我知道。”林千越疼惜地看著他。明明永遠都是孩子。可如今,你就是說抗不住,身後也不會有退路。
剪刀微微歎息打開教皇的密件。在看見內容的時候狠狠皺了眉頭。
“怎麼了?”
“他要我做他女婿。不然這政令斷斷不能放行。”受製於人的狀況剪刀在很久以前就有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竟然會到動彈不得的地步。但教皇的力量在朝野上下比比皆是,根深蒂固畢竟是現實。
自己打下江山一心想救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沒想到……說不心酸那是騙人的,有什麼辦法?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將自己拖出困境。過於理想的想法,實現起來總是很難。他想要的,是他視線之下的蒼生幸福。這個願望,簡單卻又無比艱難。
當他站在十字路口回眸凝望,再一次學會微笑。他曾經問過:如果哭的是我,那麼笑的是誰?
現在,他明白。如果哭的是自己,那麼笑的就是生活。所以,學會微笑是必須的。因為生活不會陪你一起哭,它頂多,隻會陪著你一起笑。
“主人。”慕容蹇慕容蹇城低著頭跪在夜慕殘身前輕輕喚道。
“任務還順利麼?”夜慕殘順手處理完最後一份資料隨和地問他。
“順利。槍法並沒有生疏。”
“槍?你什麼時候開始玩那種無趣的東西了?。那種東西隻能被稱做機械罷了。玩得再好,也不算有本事。”夜慕殘淺笑著抱起慕容蹇城橫躺在床上。親吻得很溫柔。
“嗯……”慕容蹇城意欲不明地小小出聲。一如既往地由微微的抗拒轉向投入的迎合。
“慕容蹇城。”
“在……”
“你今天為什麼回來晚了?”從很久以前開始,你一向就隻有早歸的。
“路上……堵車了……”
堵車?!夜慕殘在心裏有一刹那的失笑。手上卻將慕容蹇城推開,神情嚴肅而認真。不說話,隻是這樣堅定地望著。慕容蹇慕容蹇城有那麼一刻覺得主人的一次專注凝望,自己的生命就過了幾千個紀元。什麼都不想要,什麼都不在乎……可是你……可是你卻在那麼早,就將自己變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例外。我有時想,是不是當初不相見,便不會有今天的淚與痛。而同時我又深深地知道,即使時光倒轉,我依然會選擇這條有你的路。有你……即使地獄也是天堂。
“慕容蹇城。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
“……”他不語,微微失神。
“看著我,告訴我你屬於誰?”他認真的眼神,銳利得可以洞穿一切。
“主人。我屬於我的主人--夜慕殘。”他緊緊摟著他的脖子,頭抵著他的心髒,微蹭。
“乖。”夜慕殘抱著他坐在書桌前,打開剛才關掉的護眼燈,拿過桌子對角的一遝紙,順帶把毛筆放在慕容蹇城的手中。打開硯台緩緩調墨。幽雅的香氣氤氳開,無端地讓人心靜。
“主人……”
“你屬於誰?”夜慕殘輕咬他的耳垂,問他。
“我屬於我的主人夜慕殘。”他無比堅定地答道。
“寫下來。”
“……嗯?”他想抬頭看他,他的下頷卻先一步抵在他的頭頂。夜慕殘沒有說話,慕容蹇城卻知道他一定是笑著的。這個時候,他身邊很暖。
夜慕殘放下硯,沉穩溫熱的手執起慕容蹇城拿著毛筆的右手。慕容蹇城微微一驚,繼而不意外地聽見頭頂傳來毫不掩飾的“取笑”聲。強裝出咬牙切齒的樣子瞪著桌上雪白的宣紙,卻是終於是沒能堅持幾分鍾,忍不住噴笑出來。
夜慕殘握緊慕容蹇城的手在宣紙上不緊不慢地運筆。寫下去的每一筆似乎都可以無限延伸。慕容蹇城並不相信天長地久。但此時,他卻覺得自己似乎擁有了一個代表永恒的東西。
“我屬於我的主人夜慕殘”。一遍又一遍在宣紙重複的字以一種委婉的方式敲擊著慕容蹇城心中的一角薄弱。而墨的香與色卻源源不斷地順著夜慕殘的體溫進駐到他的生命裏。他試著向後,靠在他的胸膛上,立刻感覺無比的安心。
殘……對不起……很多事都讓你幫我支撐。即使我以我的一相情願償還了你。對不起……如果絕蓮可以比我更好的愛你,我是真的沒辦法拒絕。我……我對自己並沒有自信。我知道……你之所以讓我記住這句話,是想告訴我。我屬於你。而你不屬於我。至於我屬於你……也隻在於我是你的人而已。可是我還是……謝謝你……謝你很溫柔。
想過這一番,即使已經被教會了去隱忍,心中的疼痛卻還是如此讓人透不過氣。慕容蹇慕容蹇城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卻在下一秒生生穩住。睜大的眼睛在側麵燈光的照射下,滿滿的,都是淚水。
月色淡淡地照出樹影,清冷卻又不失溫和。
“王上。”
“……”剪刀看到一身白衣的那個女子,狠狠地蹙了眉,卻還是壓著性子放下了正要去拉車門的手。隻是背對著她。“絕蓮小姐有事麼?”
“王上不想和我說點什麼麼?”相較之下絕蓮倒是顯得落落大方好整以暇。
“看這情況,似乎你有話想對我說的幾率比較大吧。”盡管夜色昏沉,剪刀眼中不受控製泄露出的敵意卻還是被絕蓮捕捉了個一幹二淨。
“既然王上豪爽,那我也就不轉彎抹角了。王上以為,和親的事是我提出的麼?”
“……”剪刀雖然一言不發,質問的意思卻是如此強烈地以多種無聲的語言滲透出來。
“嗬嗬,王上這性格還是改改的好。既然已是一國之主,便不可再將什麼都寫在臉上。不管是再弱的對手。這個世界上深藏不露的人有很多。王上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還有,與人對話的時候不要看著對方的眼睛。眼睛永遠是最容易背叛宿主的東西。真正有備而來的人,往往會從你的眼中讀出你的弱點甚至一切。”
剪刀並非不通事理之人。聽她這樣一說,便明白,絕蓮不是敵人。那,“小姐此來所為何事?”
“我來,自然是為了和親的事。”絕蓮看著已然波瀾沉靜的剪刀,心中不禁幾分讚許。
“和親……還真不好辦呢。”剪刀輕輕笑著,雲淡風清。
“嗬嗬,”如果不是那天在宴會上看到他,可能,我真的會喜歡上你也不一定。隻可惜,命運向來都是個很捉弄人的東西。“這件事既然我們當事雙方都不願意,事情自然好辦多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偷梁換柱……”
對麵,剪刀會心一笑。
天還是有些冷,特別是當這樣偌大一個房子除了自己以外再沒有人。夜羽石習慣一個人在家裏的時候把房間裏的燈調到最亮。
戰爭結束以後剪刀一直很忙,很多時候他都不得不默默忍受一種叫孤寂的東西。雖然身邊有蘇寧杭還不至於真正的孤家寡人。但是剪刀所造成的心靈的空洞,又豈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可以填補的?
門口傳來細碎的響聲。夜羽石條件反射地衝了過去。正好剪刀開門。石頭就這樣飛撲進剪刀的懷裏。“你騙人……你昨天明明說可以早點回來的!”
悶悶的哽咽含著十足的委屈從胸口傳來。剪刀疼惜地抱緊懷裏的孩子,輕輕關上了門。
“乖,別哭了。哭花了就不可愛了。是我的錯。不哭了好不好?”剪刀討厭人哭,但夜羽石無疑是例外。小孩子其實是很堅強很倔強的人。就算是為了他自己也不會輕易流淚。卻是每每為他哭得水災泛濫。
看著樓上房間射出的刺眼燈光,剪刀知道小孩是受不住自己不在的冷清了。
“夜……”
“……”
“夜……?”
“……”剪刀無奈地笑笑,想要哄哄他,他反而不哭了。真是別扭的孩子。
“夜,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夜羽石喑啞的聲音讓剪刀覺得自己……殘忍。可是如果今天不先打好預防針,那麼明天消息公布出來,小孩受的傷害估計更大。
“我接受教皇的提親了……”
話音沒落,夜羽石便狠狠的一拳擊在剪刀肩上。剪刀不製止,不還手,隻是生生受著。“你為什麼要讓我恨你?!”
“夜……隻是政治聯姻!你難道不相信我?”
“我信……我信你祖宗十八代……唔!”剪刀及時抱住小孩狠狠親了上去。任憑石頭眼眶紅的像要溢出血來。看來今晚安撫的路還很長啊……寶貝,抱歉,相信我,這是為了你明天的驚喜。至於今晚,我相信,你知道我愛你。剪刀在心底毫無誠意地默念。
明天,永遠是值得好好去期待的。夜,你說……是麼?
祝大家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