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相親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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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一點點透出哥特建築上稀薄如紗的雲,不遠處的青煙隱隱看出隨風而飄的痕跡昨天夜裏落的雨,到現在就隻剩下土地裏潮濕的清新味道。青綠的青苔,在黑色泥土與水泥的夾縫中含著水光,滋潤地生活。充當著所有灰暗角落裏唯一的一抹亮色。它們,讓世界從此變得不同。
    “剪刀!”夜羽石抱著白色枕頭側躺在床上。用晨起時微微喑啞的叫住換好禮服,正準備出門的剪刀。
    “嗯?”剪刀一邊漫不經心地答應一邊整理衣領。對著鏡子卻沒有回頭。
    “剪!刀!”夜羽石一腳把被子完全踢開,咬牙切齒地瞪者某人。
    從鏡子裏看到自家小孩不聽話成這樣,剪刀的臉色在一瞬間冷了下來。“蓋好被子!感冒了還給我亂鬧!”
    “我就鬧!”夜羽石想也沒想就直接給頂了回去。恨恨地盯著剪刀,眼睛裏如海的藍幾乎燃燒起來。
    剪刀終於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我說話,你到底是聽還是不聽了?!”
    “不聽。”夜羽石被他看著,盡管還是跟他唱反調,但氣勢卻明顯地消了大半。不想再因剪刀的視線而備受煎熬。夜羽石稍稍偏頭,咬著唇避過鋒芒,幾乎抓破床單的手不經意間泄露了他的慌張與不安。
    “……”剪刀見他如此倒也沒說什麼。倒是夜羽石促不及防地讓被子給蒙了個透。
    “……”夜羽石怏怏地扯下被子。嘟著嘴。總算消停下來,一句話也不說。就隻盯著地毯看,恨不看出朵花來。
    “怎麼了?不鬧了?”
    “……你要去就快去。”夜羽石涼涼地說著,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有所顫抖。然而,先一步掉下的淚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見他如此,剪刀不覺幾分哭笑不得。伸手重重揉了揉他的頭發。當他是孩子般的寵溺。“我說我是去相親,你還真信啊。”
    “……”夜羽石反射性地抬頭狠狠瞪著他,臉上的淚痕都沒幹。瞪大的雙眼更是水光漣漣。
    “怎麼了……”剪刀笑著將夜羽石攬入懷中。“男孩子,哭什麼。”
    “我嗚……討厭你……!呃最……最討厭你了嗚嗯……”
    “討厭我還把我抱這麼緊?”剪刀用溫柔的聲線輕輕點破他的口是心非。
    “你……你要敢丟下我……我嗚一定……一定……”
    “嗬嗬,怎麼會。”剪刀看到小孩抽泣成這樣,心中不僅沒有疼惜,反而隱隱跳動著莫名的欣悅。夜羽石的哭聲未有遺漏地滲透進他的血液,與心跳共鳴,仿佛至死不息……死死抱住懷裏的人,聽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聲,剪刀在心底無聲地默念——就是你了,夜……就算隻有今生,也就是你了……不悔……不悔!
    當夜羽石緊抱著剪刀,身後忽然存在了陽光的熱度,落在背上,仿佛生出一對透明的天使翅膀。天使的光芒,照亮了他整個天下。
    繼上午冗長的發言與會議之後,慶功的盛宴已經過了一半。明麗的眼光從窗口傾斜射入,半透明的金色在漂浮的灰塵中跳躍起來,波動出陽春最舒心的暖意。
    大廳內,一聲破空的古箏層層漾開,餘音之後短暫地停頓,讓人立刻對先前的一聲回味無窮。音質渾沉的古琴,猶如大海一般,起伏不驚,包容萬物。一聲琴音,便如同一次對心靈最溫柔的撫觸。
    教皇的女兒絕蓮,是一身素色長衫,安琪兒一般的姿態與麵容。恬然而靜默。她幽雅地坐在琴前,手如白玉,輕輕波動一根弦……兩根弦……如同雪山上一根結晶的冰柱被春風吹落一滴一滴的水珠,緩慢而清脆地奏樂。所謂高山流水的感覺。料峭的春寒雲霧般籠罩下來,周身覆上一層涼。
    美人一路挑琴,一路清風似的淺笑。眉眼之中盡是盈盈的春意——陽春白雪樣的人。
    滿座賓客盡為美人一笑之驚豔所絕倒……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
    絕蓮的目光自開始就向著一個方向。張揚而熱烈。如同一路燃下山坡的紅蓮。
    可是被她盯著看的人卻沒任何反應。倒是……一直立侍於他身後的人,盡管一再隱忍,眼中卻還是不時閃動著點點怒意。
    身為慶功宴上不可缺少,以及被這一男一女所關注的人。當事人卻夜慕殘反應全無,神情優先。端著茶,斜身倚在鬆軟的沙發上。擺足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就這樣,當絕蓮一曲奏完,四麵掌聲雷動的時候,無形的電波不僅沒有有所收斂,反而糾纏的愈然厲害。
    “嗬嗬。承蒙喜愛。我練琴許久。一直找不到同行之人。甚感孤獨。今日,不知在座可有人願意與我交為琴友,互相切磋一番呢?”
    “嗬嗬,小姐琴藝高超絕頂。自是無人能及。看來……小姐在這條路上,定是要繼續孤獨下去了。”一直未開口卻身為焦點的夜慕殘竟在此時,出其不意地笑著道了一句。
    話音剛落,夜慕殘便意料之中地看到自己身後的人沒有經過自己同意,擅自走到絕蓮身邊。夜慕殘的嘴角登時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絕蓮小姐,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慕容蹇城冷冷地笑著,看著她。言語中盡是敵對的意味。任何……覬覦主人的人,都不可原諒!清綠色的眼中,明亮的不再是柔順或者媚態,而是夾冰帶雪的冷冽。
    “當然,”絕蓮大方文雅地笑。挽手做出請的動作。大家風範,就是如此的感覺。
    城不語,隻是將目光轉向那一架琴。眼中的光芒微微遊移。他能感覺到夜慕殘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一如既往地,呈現出與夜慕殘本身極不相稱的火烈。那是他從來不敢去承接的溫度。有意無意地躲避,卻不可抑製地想破譯,那裏麵躍動的,到底是什麼。可是現在……他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麵對這個詞……總是顯得不切實際。
    沒有……他從沒想過,時間是否等得起他的一切舉棋不定。
    四周安靜下來,他知道無路可退。於是按照自己選擇的路坐在琴前。白而修長的手指輕輕觸在弦上。恍然之間,時光又轉回很久以前那些月清露重的夜晚。在冰冷的天琅山上,小小的亭中陳設一架古琴。他跪在一邊,眼神不依而怨懟。而他視若不見,邪佞地一笑置之。沒有熏香,亦沒有任何華而不實的點綴。冷色調的天,夜寒香銷的空氣,靜默不語的風,便是組成一切背景的拚接。
    當時,他一笑過後,指間即刻湧動起烈日的噴薄。無處而起的風挾著極盡張狂的暖色席卷一切。那旋律帶動起來的,是血液裏的風起雲湧,生命的喧騰。有如大河滔滔奔流直下,衝起萬丈波瀾!古箏清冽的音,在他指下竟成為人性最深處靈魂的序曲,精神的迸發……那其中每一個微乎其微的片段,都刺痛他的眼,足以讓淚水不受控製地分遝而下……
    當一曲落地,滿場無聲。而他……濕潤而下垂的眼睫在空氣中微微閃光。
    他顫抖著身子站起,提步走向那個他簽下了靈魂契約的人。
    “屬下無命擅自行動,懇請尊上懲罰。”
    “懲罰?你想要我怎麼罰?”夜慕殘輕笑著,神情中竟是幾分寵溺。隻可惜城始終閃躲著,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去接受夜慕殘的注視。無論無心有心,很多東西,就是如此的,在你的生命之中短促地綻放。可你卻永遠都無法感知。隻是一味地去要求抓住夢中最脆弱的一絲虛無。
    “屬下……不敢要求。”城能感覺得到,滿場玩味的目光彙集在自己身上。可是卻並不在意。懲罰……向來是最令他忐忑的一個詞。
    “嗬嗬……”夜慕殘低沉地笑著,卻在突然之間拉起城,於眾目睽睽之下狠狠吻住。風吹過廳堂,天花板上的風鈴一陣清響。聲波無形地映出在場各異所有的神色。夜慕殘以靜默的神色看在眼底,嘴角勾起錢淡的弧度。
    看得越透徹,思維越清晰,反而可能會……嗬嗬,聰明反被聰明誤。教皇,你,你就是這樣的人了。所以城兒在你看來,是什麼呢?幌子……無足輕重。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心中最深的在意。我無情?不,沒有……那麼,我心中的那感情,是愛麼?如果是,那“愛”又是什麼?
    如果你知道,打算告訴我麼?
    加深的吻,纏綿輾轉的感覺。我想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
    終於這麼多年過去,我卻依舊沒有做到完整的擁有。無法達到,擁有一個完整的人的定義。
    懲罰性地重咬城的舌尖。夜慕殘眉間淡淡地擴散著無奈。罷,順其自然好了。時間,還有很多。我會盡力去等。知道麼?等待即是我給你的唯一機會。唯一……
    星野低垂,剪刀走出宴會現場,輕輕靠上背光角落的牆壁。幾片爬山虎青綠色的葉片隨風微曳。淺淺的清爽味道。
    依然不喜歡喧嚷,生命中,似乎是隻有“靜”的感覺才最是真切。所謂動,隻是點綴。相信隻有靜的感覺……才是永恒。
    君王的雙肩,似乎與生俱來,壓著凡人無法承受的重量。就連寂寞,也都是從一開始就必須習慣。習慣所有一切快要令人窒息的無形壓力。一旦你放棄承受,江山也就隨之傾塌。千紅一哭,萬豔同悲。
    “凱兒。”
    “……”深在塵封回憶裏的聲音,一瞬間,讓他不敢去相信。
    “怎麼?不敢相信麼?嗬嗬,轉過來,看看我。我回來了,帶著他們。”
    “……”剪刀輕顫著轉身,於夜幕之中,對著那些似曾相識的形影。記憶中最深刻的那人向他走來。月光逐漸照亮了他的臉,赫然是記憶,赫然是真切,“千越……”
    “是,凱兒,不……現在該叫你王上了。我回來了,完成了我們的約定。你恢複了國家,我帶回他們。王上,SCISSORS的家臣,世代誓死效忠!”
    眼前倏然跪下的一片,讓剪刀在刹那之間觸到了永恒。“謝謝。”他是如此感動地笑著。淺淺的甜。
    林千越抬頭看見他的笑容,感覺他似乎從來沒有變過。他就是記憶中那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在現實中倔強地堅持理想。就算知道或許隻是夢,也要去追尋一場。
    誓死效忠……但且,浮生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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