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這題……不會做！
    夜羽石趴在課桌上咬者筆蓋……真想鍁桌子！
    “夜兒，出來出來！”窗台邊一陣刻意壓低的傳喚讓夜羽石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這幫該死的……
    “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夜羽石反正也沒耐心繼續跟幾何題耗下去，索性收了書包出來看看他們到底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喂～”蘇寧杭的笑依舊是陽光招牌，“要不要去踢場子？”他身後站了一堆人，斜垮著身子。幾張臉上還帶著傷，眼睛卻是無一例外的璀璨。夜羽石想不明白，是什麼讓他們如此。感覺好像……他們有著透明的靈魂。
    “我隨便。不過我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夜羽石挎著單肩背包，撇撇嘴，無奈地看著他。
    “安啦！”蘇寧杭走上前一把勾住夜羽石的頸子往校門外晃去。
    “他們也跟著？”夜羽石向後望了眼蘇寧杭身後跟著的一隊人小聲問道。
    “啊，那是當然。要不然救他們做什麼？”蘇寧杭勾起唇角，狡黠一笑。
    “……”夜羽石對此隻好翻翻白眼了事。蘇寧杭，你根本非人類！
    不過……說起蘇寧杭身後的一群人，夜羽石的思緒又飄回了幾星期前。
    那天蘇寧杭拖著他說要去跟人火拚，著實把他嚇了一跳。接著以為他是在說笑，於是氣憤地罵他無聊，結果誰知道他竟然真的拉著自己跑上別人的地盤單槍匹馬地打亂了一場正在進行的幫派械鬥。救下一群頭領已死群龍無首的黑道分子。結果害到本來隔岸觀火的自己也被連累著追殺，結果撞到城哥哥，然後……夜羽石微微搖頭試圖晃去腦中一些不愉快的記憶。
    “喂，蘇寧杭。”夜羽石輕輕賞他一個拐子喚道。
    “幹什麼夜兒？”
    你笑得真欠扁，夜羽石無奈地翻翻白眼，“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把他們救出來的？”
    “這個……嗬嗬，你想知道？”
    “想。說吧。別吊我胃口。”
    “嗬嗬，我告訴你……”蘇寧杭說著湊近他耳邊。
    “嗯。”
    “這是……”故弄玄虛地停下。
    “嗯。”
    “……秘密！”
    “你……滾！”夜羽石氣得一腳踹過去，蘇寧杭笑著躲開。蘇寧杭，你笑得可真是花！枝！亂！顫！
    一支不算浩蕩的人馬披著夜色潛入廢棄工廠外微暈的燈光。這可是算故地重遊了。蘇寧杭上次便是於此救下的人。怎麼說……看在他們是“老相好”分上，這“開山第一踢“便讓他們第一個嚐嚐鮮好了。
    “夜兒，幫我畫下妝！”
    “你女人？”夜羽石抱臂靠在牆上調侃道。
    “切，適當的偽裝是必要的。你懂什麼。”
    “我要懂那玩意兒做什麼？”
    “安啦，快來幫我畫。”
    “我不會！”夜羽石理直氣壯地聳聳肩。
    “沒事，隨便畫。”
    “不畫！”
    “哦。不畫是吧。”蘇寧杭盡是威脅地看著他笑。
    “……你真是我的克星！”好吧，畫就畫，誰讓我半條命都捏你手裏。
    ……
    “好了……不過……”夜羽石悲慘地捂住臉……畫的真叫個慘不忍睹啊……
    “管他！大家衝進去！”蘇寧杭霸氣一喝率眾人衝進廢棄工廠。
    這次，夜羽石沒有被落下，他試圖掙開過蘇寧杭的手，但是……
    蘇寧杭的臉上消泯了溫和與笑意，風卷殘雲地。夜羽石悄悄偏過頭去看他的側臉……他的眼神中渾然天成的氣勢，在夜色中照亮一方天地。難道這才是真實的他麼？
    到底這個世界上什麼才是真實，是不是所有我心中以為的真實其實都是假象。而我，是否一直被囚在幻象的圍城裏……
    “轟——！”蘇寧杭無視守衛指著他的幾門洞黑槍口，一腳踹倒一堆靠牆放置的鋼管，“踢場！”
    半盞茶的寂靜過後，廢棄工廠深處的黑暗中，腳步聲踢踏而響。“小毛孩，等你多時了！”
    “嗬嗬，那看來，我麵子還不小啊。”蘇寧杭皮笑肉不笑。“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無須廢話，你意下如何？”蘇寧杭用正經的表情緩然說道著不正經的話。
    “來啊，”那邊的小黑道頭頭輕蔑地掃過蘇寧杭一群人空空如也的手。什麼也沒有，就敢挑我們的場子？真是天大的笑話！“帶槍的！都給老子上！”
    “啪啪！啪……”待到槍聲響起時，蘇寧杭已然拉上夜羽石躲在了遮蔽物之後，子彈與金屬的碰撞聽起來驚心動魄。
    “喂，別嚇傻了！你待在這！我上了！”話音未落，蘇寧杭便單身衝進敵陣，身手矯捷地穿梭在槍林彈雨，挑了個好下手的轉到他身後，以那人的身體為盾，並迅速奪下那人的槍。那人不幸被同伴的子彈打中大動脈。等蘇寧杭毫發無損閃身到安全處時，他已然奄奄一息，頹然倒地。
    自蘇寧杭此舉後，眾人也紛紛效仿。
    “無論如何，以保全自己為第一！”
    “是！”
    夜羽石在護身的鋼板後顫抖不已。血腥的畫麵一場接一場地混在他海藍的瞳色中。調和出一種分外刺眼而扭曲的顏色。血……好多血……
    咆哮與衝擊在周圍上演，動作片的場景如此真實地展開？我不再覺得難以忍受，隻感覺些微暴力與殘忍。成長……是否就意味著要去接受所有一切你不願接受的東西？那樣……我真的……不願成長。可是……哪裏有我選擇的餘地？
    蘇寧杭率領眾人迅速展開了反擊。他們借著奪來的槍和子彈逐漸占領了優勢地位。他不急於攻下對方，而是采取穩紮穩打的策略，自身安全為第一。事實漸漸為他們證明他們的做法是對的。
    當夜羽石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出來的時候隻看見遠遠地破空而來！天！完了！夜羽石刹那間竟連要怎麼閉眼都忘得一幹二淨！
    眼見子彈已是咫尺，卻毫無預兆地被人撲倒在地！
    當耳邊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夜羽石終於死亡的陰影中逃脫。、
    “你……你還好麼？”急急問道身上的人。
    “沒事……嗯習慣了，嗬嗬。”爽朗的少年聲輕快地響起，卻仍無法掩飾傷痛帶給他的痛楚。
    “不可能。”夜羽石扶起少年迅速衝到更加安全的地方。不出意外地看到他血流不止的肩。“對不起……”夜羽石喃喃道歉，從背包裏拿出紗布和藥酒。用蘇寧杭教過的方法為其簡單包紮。“子彈是穿過去的……我、我沒辦法……”
    “沒事的。”男孩對夜羽石陽光般地笑。雖然是風雨欲來的夜晚，他的眼中的笑意卻依然燦若星辰。
    夜羽石恍神之間忽然明白了他們透明的靈魂。
    雷聲轟響，閃電將天邊照亮。而在這一片戰場，蘇寧杭一行人已然掌控了局麵，槍聲無序的節奏相繼響起，隱約的血腥味漂浮在雨前壓抑的潮濕空氣。如同一隻潛伏在黑夜中的惡獸，眯著血紅的雙眼，幾度吐出舔血的舌尖。
    “停下！”對方的首領一聲大喝。場上氣氛頓時凝結。而剩下的人都抱著槍望向蘇寧杭。蘇寧杭沉吟半晌，終是點頭。
    “半路停下所謂何事？”
    “嗬嗬，我隻是想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停息械鬥，好好擺個陣勢準備迎接非哥？”那人似笑非笑道。
    “非哥？哪個非哥？”蘇寧杭瞳孔微縮。
    “自然是墨雲堂楚子非！若連他的名號都不知道，那……就還真是不用在這道上混了。”那人不懷好意地笑著。
    “楚子非……我自然是知道。”他身邊的楚子非……墨家坐第二把交椅的人，我自然是知道……“不過……知道歸知道，可是，你的話，卻叫我如何好信？”
    “嗬嗬。不信？好。你可以不信我，可是……你能不信它麼？”
    蘇寧杭怔怔地看著他手上的紫玉令牌。這東西他自是再熟悉不過……“你怎麼會有紫墨令？”墨令共有九枚。按鑽、玉、赤、橙、黃、綠、青、藍、紫依次降級。凡持墨令者，即視為墨雲堂成員。與持令者過不去，即與墨雲堂過不去！
    醞釀許久的雨終於傾盆而下，衝刷著空氣，花了蘇寧杭臉上的濃妝。一麵華彩，就此謝幕成一片空白。
    “撤！”
    “是！”
    夜羽石記得那場撤退，匆亂的如同倉皇出逃。重重的雨中，蘇寧杭一向被陽光眷顧的眼中，第一次閃出憂鬱，點出絕望與淒涼。那種感覺，讓人一撞見便是撕心裂肺的痛。那麼蘇寧杭自己……又會是怎樣的掙紮與煎熬？這一切……都教夜羽石不敢深想……
    那天晚上，在雨中告別了蘇寧杭他們，夜羽石孤身一人步入沉夜之中，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停在了回家路上的高樓下。
    嶽仞般的壁上掛著露天電視，播放著屬於這個時刻的新聞。
    畫麵又一次跳轉，夜羽石隔著雨幕，視線對上了屏幕上冷毅的臉。這是……王。
    冷玄有著利落的短發，冷硬的輪廓，深邃的藍色雙眼……永遠都宛如一座永世不倒的山嶽，氣拔山河，眉宇間，容納世界。
    而電視上的他與平日決然不同的是，他的眼中竟躍動著安然的笑意。盡管他的表情依然冰冷，然而夜羽石卻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溫暖。王的氣息，就算沒有親身感覺到，卻依然覺得要被融化。
    雨繼續在下，狠狠砸下整個塵世的重量。
    雨聲與樂聲的喧囂中，玄逆的聲音竟是格外輕柔。“這個時候想說……嗬嗬，夜兒，好好活下去，如果你能聽見。我欠你母親的太多，而現在，我終於是還清了。夜兒，別讓我擔心。別對不起自己，更別太對得起自己。夜兒……夜兒……”
    玄逆的聲音一直穿透入夜羽石的記憶深處。他記得，父親把槍輕輕放入自己手中的時候，也是這般叫道。夜兒……夜兒……乖夜兒……
    刹那間天旋地轉，雨落在身上，盡是痛感。整個世界幾千幾百度地旋轉，夜羽石的靈魂再也撐不住肉身，如同散架的木偶，跪倒在淚與雨之中。一次又一次的傾塌，讓他連呼吸的節奏都失去。他的生命，從此開始，跳亂了音。
    玄逆。浩央前主。今日17時，於中央，秘密處決——
    夜裏的冷雨沒有停，耳邊，敲擊著窗外的斷斷續續。
    “剪刀……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是麼？”他顫抖著冰冷的唇輕聲相問。而熟睡的他卻無回答。隻是用靜止的眼睫，代替了凝望，代替了所有無聲的語言。
    “沒有是麼……是麼……”他緊抱住他的脖子縮向他懷裏，仿佛冷的不行。遠處的光，照出他的臉失去了血色的蒼白。“謝謝……謝謝你的沉默……什麼都沒有……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那夜他的夢中……飄散著他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