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紀七年的第一場雪在臨近年關的時候終於姍姍來遲。
    來得雖晚，卻很盛大。
    整個紫禁城一片銀裝素裹，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一位繁華明豔的美人一下子變得高冷含蓄起來。
    這日依舊是夏何當值。
    此時時間尚早，但是夏何所看到的地麵皆已被清理幹淨，隻有高處的屋簷上還鋪就著一片片素白的雪，白的刺目，牽動了他記憶中的某些片段，總覺得這雪白的像是在為誰戴孝。紫禁城萬千宮殿樓宇，也就有成千上萬的白，白的讓他心口發悶，喘不過氣來。
    在前世的時候，他最後一次見江毓川的時候，紫荊城裏屋簷上就鋪著這樣白的雪，讓人心悸。
    夏何不自覺地蹙眉，移開視線不去看那白色。隻是觸目所及，皆有白色，似乎在提醒他，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就像江毓川的最終歸宿一樣。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導致了江毓川晚年的頹廢和瘋癲，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放在心裏的人變得自閉且瘋狂，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在六十幾歲的年紀上淒涼的死去……
    他不知道。
    不知道原因，又從何改變呢？
    夏何忽然間感覺到一絲冷意。
    如果他無法做些什麼改變這一切的話，那麼等到十幾年後，自己要眼睜睜的看著江毓川毀了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嗎？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他還要再嚐試一次嗎？
    寒意悄悄爬上夏何的身體，滲透進他的骨髓。
    他到底能做些什麼？
    他重活一次的意義是什麼？
    實現自己的私心然後看著江毓川再次痛苦的死去嗎？
    夏何忽然間感覺天旋地轉，似乎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到底是為什麼呢？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夏何盯著眼前的一片虛空，眼前漸漸浮現出江毓川晚年的模樣。
    鬢發灰白，滿臉皺紋，臉色呈現不自然的青灰色的，眼中布滿血絲，時而頹廢絕望，時而瘋狂狠厲。
    晚年的江毓川脾氣古怪，不想看到任何人，隨便在宮中的角落裏一坐就是一整天……
    到底是什麼，把這位統一這片土地十七個國家，製定了新的有效的政治製度的帝王逼成這副模樣的呢？
    到底是什麼？
    你告訴我，我幫你啊……
    夏何凝望著虛空，似乎真的在同自己所想的那個人交流，對方空洞的眼神似乎也在看著他，又似乎沒有。
    “在想什麼？”溫潤的聲音拉回了江毓川的思緒。
    夏何眼神微動，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側的江毓川。
    年輕的，充滿活力的，意氣風發的，江毓川。
    江毓川披著一件玄色大氅，正笑的溫潤，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好奇。
    這正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一段時光。
    他剛剛走過自己登基以來最難熬的日子，從此後，就在崛起的路上大步向前，一切都在向著好的發展。
    夏何微微過偏頭，視線越過江毓川的肩膀，看到江毓川身後的秦哲正擔憂的神色示意他。
    示意什麼呢？
    夏何的視線又落到江毓川的肩膀上。
    示意江毓川已經來了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