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什麼都想要，
    那每回無限旋落的黑暗，
    以及每一個步伐升盈令人顫栗的光輝。
    ——賴內·馬利亞·裏爾克
    婚禮。
    I級研究員米婭和崔成在的的結婚典禮。
    我得以和哥哥一起出席婚禮，Sol的學校正好放假，才從伊薩卡回來。
    他最終還是沒有接受阮文越替他申請的國立大學，轉而去了亞利桑那州的菲尼克斯。
    12歲入學，不到兩年的時間，已經把本科部分的課程都修完，聽說假期結束，回去就要跟碩士課程了。
    哥哥帶出來的孩子都這麼聰明嗎？
    “舅舅，我去年參加學院一位助教的婚禮，他們的誓詞可不是這麼說的。”
    已經14歲的Sol，長得很高，耳垂的地方掛著一枚耳釘。
    “哦？那他們是怎麼說的？”
    Sol有模有樣地學著：“我將違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遠愛你。”
    說完後假裝惡心地做著嘔吐動作，“聽誓詞的那個人大概不知道，人類的天性、本能裏，還包含了撒謊。”
    Shaw拍了拍他的腦袋，笑著指責：“Sol，別在人家的婚禮上說這種話，很煞風景。”
    “舅舅，你們會結婚嗎？”他看向我，又說，“我希望你們結婚。”
    “小子，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一腳把他蹬出去，“滾去玩，別跟大人摻和在一起。”
    他站穩腳步，轉過身來，“小舅舅，那我可就把你的摩托車騎走了！”
    說完，衝我晃晃鑰匙。
    我才發現自己外套裏的鑰匙，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偷偷摸了去。
    “你這家夥，哪兒學來的……”
    他還沒等我站起來，抓上正在看熱鬧的阮文越，“文越先生，我帶你兜風去！”
    眨眼功夫就沒影兒了。
    “喂，”Shaw喊我，“聽到他剛才叫你什麼了嗎？”
    “叫我……嗯？”我才反應過來，“小舅舅？”
    “是啊，”Shaw低下頭來，看著我，“這位小舅舅，總算和我平輩了。”
    “你也跟著嘲笑我！”
    我正要抬腳踹人，卻被Shaw一把抓住，說：“Sol說的事，其實我也考慮過。”
    “什麼事？”
    “結婚。”
    “哥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
    “我們……可以結婚嗎？”
    “為什麼不呢？”他笑著把椅子拉近我，“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去荷蘭、丹麥、挪威、冰島、瑞士，很多很多國家，結婚、生活。”
    “好啊，”我也笑著回應他，“我保證，我一定不會說出糟糕的誓詞。”
    “哦？說來聽聽。”
    “我不會違背我的天性，也不可能忤逆我的本能，”我靠近哥哥的耳邊，小聲告訴他，“我的本能和天性，就是愛你。”
    他稍微偏過頭來，輕輕吻著我。
    “0107，我也是。”
    騷亂發生得毫無預兆。
    新娘從台階上跌下來後就不住顫抖，剛開始隻是呼吸急促，緊接著大口大口地嘔吐，胃酸和膽汁都吐出來了，還是止不住。
    然後開始嘔血，白色婚紗上逐漸被猩紅的血瓣浸透。
    伴隨著槍響，這座裝飾華麗的婚禮教堂也被擊碎瓦解，像傾圮的舊城古跡般，隻剩下斑駁的斷壁殘垣。
    賓客們四處逃散，那模樣像極了農場裏待宰的羔羊。
    完全想像不到，五分鍾前，這裏還是一片祥和的景象：牧師引導著新人互訴誓詞，接受著來自親朋好友們的祝福……
    如今，眼前隻有慘死的新娘，和來不及逃跑、躺在地上苟延殘喘的賓客。
    以及藏身在暗處的我，還有哥哥。
    “狗崽崽，你參加婚禮還帶槍？”
    “習慣了，”我確認他沒受傷，“哥，你沒事吧？”
    “嗯。”
    崔成在衝自己的新娘開出第一槍後，槍口轉來指向哥哥，我搶先崔成在一步，開槍擊中他的手臂。
    此刻，那個家夥像是瘋了一樣大聲喊著：“Shaw，你給我出來！！出來！！”
    我暗中抬槍準備瞄準他，卻被哥哥攔住。
    “等一下。“
    哥哥站起來，朝著那個氣急敗壞的家夥走去。
    崔成在看到Shaw後，正要撿起槍時，被我擊中手臂。
    骨頭碎裂的聲音，很清脆。
    “0107在這裏，我勸你還是別反抗的好。”
    “你在欣賞獵物死前掙紮的模樣嗎？”崔成在索性放棄反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哥哥，“還不動手？！”
    “我當然會動手，”哥哥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槍，合上保險，“在芹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
    哥哥在他麵前蹲下，“你是Giga的人，要殺我不意外，我要殺你，也不意外。”
    “當然，”崔成在喘著氣，“彼此廝殺……這是Giga的優良傳統。”
    哥哥搖頭否認：“不，我殺你可不是為了發揚Giga的優良傳統，是為了政赫。”
    崔成在眼神中出現愣色，問：“你……你都知道？”
    “新沙大檢察長崔瑾方的私生子崔成在。我沒記錯的話，聖塔安妮塔的馬場，是從你手裏轉出去的吧？”
    “那是父親給我的補償，”崔成在的手骨已經被子彈打碎了，此刻他似乎連趴都趴不穩，“徐政赫是個聰明人，可再聰明的人都有弱點……他那個家夥啊，隻要涉身事中，就沒辦法冷靜，真是致命……”
    “我知道他會失敗。”
    記得在阿拉斯加滑雪的時候，哥哥曾經跟我說起過這件事，當時我總覺得有哪個環節不對，可一時間又說不上，現在猛然明白過來。
    徐醫生刺殺大檢察長的計劃，從頭到尾都進行得很倉促，怎麼可能那麼順利地刺殺有著重重保護的新沙大檢察長？
    除非……
    “政赫所謂的朋友，沒想到是崔成瑾的私生子。”哥哥站起來，俯視著地上的人，“是你聯合政赫，殺死自己的父親嗎？”
    “是。”
    “大檢察長死後，煽動新沙民眾，拒絕政赫的遺體埋入墓園，還聚眾掘了他祖父的墳墓，這些都是你指使的嗎？”
    “是我。”
    “為了設計害死政赫，不惜出賣自己的父親，不惜毀掉一座城市。Giga的成員到底是一群高智商的天才，還是禽獸不如的惡魔？”
    “別這麼說，你不也是Giga的人嗎？死在你手裏的人，可一點也不比我的少。”
    哥哥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你也將會是其中之一。”
    “可惜啊，我再也看不到Giga重回當年的風光了，”崔成在忽然仰頭笑著，“當年，Giga的成員幫助ICPO摧毀ASN，保住東南亞動蕩的局勢，那是何等的風光！那個時候的Giga，是榮耀的象征！可現在呢，每個家夥都在暗中互相廝殺，沒完沒了地鬥來鬥去，我沒辦法。Shaw你知道嗎，我在Giga五年，這五年裏，我殺了不少人，也無數次接近死亡，我不能停止殺戮，隻有殺下去，我才有活著的可能。”
    “崔先生，你活著的可能，隻能到這裏了。”
    哥哥留下這句話後，轉身離開。
    崔成在他後麵大喊：“隻有幹掉Giga的會長，才能徹底瓦解這個組織，還有CRE那些可怕的研究！”
    可怕的研究？
    是指我小時候經曆的那些嗎？
    我正分神時，槍聲響起，隨後是震耳欲聾的摩托車油門聲。
    “舅舅，你們沒事吧？”
    Sol手裏正握著一把散著煙的槍。
    崔成在被一槍擊穿太陽穴，當場斃命。
    Shaw的臉色有些難看，問Sol：“你哪兒來的槍？”
    “阮文越先生剛給的，讓我防身用。”
    阮文越從摩托車後座下來，說：“抱歉啊Shaw，我看那個家夥想對你不利，所以……”
    Shaw走過Sol麵前，沉著臉，攤開手掌：“拿過來。”
    “舅舅，我不能留下嗎？”
    “拿過來。”
    他從沒見過Shaw這麼嚴肅過，不敢再多說什麼，立刻把槍遞給Shaw。
    “小子，你開槍的時候，不害怕嗎？”
    確實，Sol的神色上完全看不出頭次殺人後該有的恐慌。
    他笑著回Shaw：“不會啊。”
    “這東西不是你該碰的，”Shaw把槍扔給阮文越，告誡他，“別再給他了。”

    作者閑話：

    Shaw和0107第一次談論到“結婚”的話題。
    結婚？好像是個很嚴肅的話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