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計多端才是這個遊戲的規則，
    狡猾才是這微不足道的王，
    浪漫的殘忍騙局，
    因他們的仇恨而退化。
    ——Miracle-Of-Sound
    今天是2月21日，東南亞的傳統節日，節元旦。
    距離Shaw痊愈已經過了快兩個月了。
    “文越先生，醫院不讓帶酒進來的。”
    Shaw明目張膽地帶著紅酒進了0107的房間，誰都攔不住。
    我向護士小姐求情：“今天過節，沒關係的。”
    “開了這個先例，別的病房也會要求，真是令人為難啊……”
    護士小姐雖然嘴上這麼埋怨，但她還是提醒我：“你讓Shaw躲著點兒啊，別讓其他病人看到了。”
    這個護士一直護理著0107從重症病房轉到普通病房，盡職還是其次，性格實在可愛。
    “好。”
    我麻煩她替我搬來一把椅子，坐在門口。
    “文越先生，你為什麼不進去啊？”
    “Shaw和0107的時間，我進去做什麼？”
    她悄悄推開一個門縫，說：“別跟我說你不想聽裏麵在說些什麼喲。”
    我雖然表麵故作怒意，卻還是忍不住偏過頭去，想要聽聽Shaw會說什麼。
    “文越先生別說我打探病人的隱私，我這就去工作，您慢慢聽。”
    她說完，轉身離開。
    這小姑娘，縱容我做壞人，自己反而開溜？
    房間裏傳來紅酒入杯的聲音，然後是Shaw。
    “你這個小崽子啊……”
    他隻往杯子裏倒了很少的一點酒。
    “開槍的明明是你，我是被當胸擊中的那個，現在還得來守著你，這是什麼道理？”
    Shaw的語氣裏，全是滿滿的溫柔。我承認，這個男人在平常就已經足夠溫柔了，此刻他比平常更溫柔。
    “從來沒人敢拿槍指著我，三次。你是第一個，指就指吧，還開槍了，開槍就開槍吧，還開了兩槍，怎麼，是擔心你哥死不了嗎？”
    那個聲音，輕盈得像遊離在鼻息之間的空氣，普通，卻偏偏珍貴。
    “你啊，每次都能精準地踩到我的雷區上，怎麼做到的？”他搖頭笑著，輕輕呡了一口酒杯裏的紅色液體，“可惜我的雷區對你來說，似乎一點作用都沒有。”
    他傾身過去，輕輕吻了吻0107的唇，又補充一句：“但是不能過分哦。”
    是唇上沾著的酒味讓0107有反應了嗎？
    我似乎看到昏迷中的他微微皺了皺眉頭，胸口的起伏好像也有些變化了。
    “不喜歡酒味嗎？”Shaw也察覺到了，“你以前不是老背著我喝酒嗎？現在小朋友成年了，要喝酒的話，不用再瞞著我了。”
    “今天是節元旦，我允許你嚐一點，”他坐回去的時候，稍微呷呷唇，“這酒還不錯，你覺得呢？”
    “唉……可惜你現在還不能喝酒，連我也被限製。”
    聽到Shaw抱怨的聲音，我忍不住發笑。
    那個小護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我背後，問：“文越先生，看見什麼了這麼好笑？”
    我差點嚇得喊出聲來，連忙說：“噓——別說話。”
    房間裏繼續傳來聲音：
    “其實我們都不是什麼來自地獄的魔鬼，隻是誤入荒蕪的普通人，偶然得見頭頂星河，然後，我們就都默契地愛上了同看星河的彼此。”
    外麵的焰火騰空而起，散開的瞬間，光亮落在Shaw和0107臉上，我看著二人的側影，一個閉眼昏睡，一個靜坐守候。
    多麼簡單美妙的感情！
    ——“你看，焰火又起來了，就像當初在卡尼略廣場……”
    ——“小朋友，快點醒過來吧，我還等著你愛我呢。”
    焰火一個接著一個，聲音很響，卻依然無法叫醒0107。
    直到它們都安靜了，又隻剩下寂寞的夜空，獨自一人，孤獨地浸在這座城市。
    “你真是傻，”Shaw用沾濕水的棉簽輕輕擦著0107的唇，“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是我的小朋友。我沒有理由不愛你。”
    無論0107是什麼樣，Shaw都會一如既往地愛他。
    我輕輕合上門，護士小姐問我：“怎麼了文越先生？”
    “走吧！”
    這個元旦夜，是他們的。
    ……
    芹苴市發生疑似大規模雪卡毒素中毒，疾控中心醫務人員幾乎全員出動，被分配往個大醫院幫忙。
    “嗯？檢測樣品不應該是疾控中心的工作嗎？怎麼送到這兒來了？”
    Shaw接過我遞過去的文件，翻開閱讀。
    “研究所和中心衛生部門有合作，市區疾控中心的人員大部分被調到一線醫院去了，就剩了幾個管理人員。疾控中心等著實驗室幫忙給出一份檢測報告，這是義務幫忙，不能推辭。”
    “幻覺、熱感顛倒，惡心、嘔吐，“他一邊翻著文件，一邊說，“消化係統、心血管係統還有中樞神經都出現症狀，基本已經可以定性了。”
    “差不多，現在樣品送過來，就等我們這邊出檢測結果。”
    “好吧，但是檢測雪卡毒素的方法有好幾種，精確度和時間也會有差，急嗎？”
    “疾控中心上午送報告過來的時候，說已經發現疑似中毒者超過四百例了，你說急不急。”
    “那直接給疾控中心送免疫試劑過去就行了，幹嘛還讓送樣品過來？”
    “疾控中心已經用免疫試劑測試過了，可能感染者比較多的緣故，有些試劑出現了假陽性的結果……”
    “這很正常，毒素經生物轉化後產生的環醚片段，或者是其他結構類似的成分，都可能出現假陽性的症狀。”
    “所以難就難在這兒啊，那邊希望研究所通過小鼠生物法或者是用HPLC-MS/MS來檢測。”
    “你答應了？”
    “不然呢？”
    “文越我可提醒你，小鼠生物法，沒個三五天是出不來結果的，HPLC-MS/MS的話，檢測成本過於高了，你確定？”
    “做吧，畢竟不替中心衛生部減輕點負擔，他們也不會對實驗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好，”他點頭，把文件遞給我，“誰去做？”
    “你，疾控中心點名的。”
    “知道了老板，我這就去。”
    “Shaw，你和那個家夥認識嗎？”
    他稍微放慢換衣服的速度，問我：“誰？”
    “崔成在。”
    那個家夥是芹苴實驗所另一個I研究員，前兩天午餐時，我看到Shaw和他坐在一起，看起來像是聊得很開心的樣子。
    “不認識，”Shaw把外麵那件白色半長褂脫下來，換上實驗室專用的藍色外套，“他要和米婭結婚了，你不知道？”
    “知道，他是給你送請柬嗎？”
    “嗯，吃飯的時候送的。”
    “你和他才見過幾次麵，就邀請參加他的婚禮了？”
    “可能考慮到我和米婭是大學校友。”
    “你會去嗎？”
    “為什麼不去？”
    崔成在這個家夥，在我還沒有接管CRE研究所時，他就已經在這裏工作了。
    我也說不出這是種怎樣的感覺。
    自從知道徐政赫是Giga的人以後，我開始變得有些神經質，總感覺潛伏在Shaw身邊的家夥是不是也有Giga的其他人？
    他們躲在暗處，隻等著Shaw什麼時候露出破綻，然後出手把他徹底解決掉。
    崔成在或許就是這麼一個家夥。
    自從目睹Shaw有多麼愛0107後，我開始覺得，自己對Shaw的愛也越來越強烈了。
    我絕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他。
    如果真如我所想，CRE總部的研究對象是Giga的這群家夥的話，那麼為了Shaw，我願意親手摧毀這個研究所。
    不會手軟。
    前幾天，我接到C3-2下達的指令，接收了一份從總部轉來芹苴研究報告，在我敲響Shaw的辦公室前兩分鍾，前台的人通知我去取。
    不知道是關於什麼的研究報告，我打算等Shaw結束實驗後，找他一起看看。
    在去前台的中途，我遇見那個將要新婚的研究院崔成在。
    “文越先生，關於疾控中心送過來的雪卡毒素檢測……”
    “那個檢測項目的負責人是Shaw，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代替米婭，做Shaw的實驗助手。”
    “怎麼了？”
    “小鼠生物檢測法中需要用到甲醇試劑，米婭她對甲醇過敏，所以我想能不能讓我代替她？”
    “你還真是心疼她，”我笑著打趣，“實驗室對研究院的保護措施做得那麼嚴密，你還擔心她啊？”
    他有些臉紅，撓著頭說：“這個……麻煩了。”
    “好，你去替她吧，”我特意提醒他，“Shaw對實驗操作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你別撞他槍口上。”
    “我明白，謝謝先生。”
    他鞠過躬，關門出去。
    故作唯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