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計多端才是這個遊戲的規則，
    狡猾才是這微不足道的王，
    浪漫的殘忍騙局，
    因他們的仇恨而退化。
    ——《Miracle-Of-Sound》
    “先生，第一期的實驗結果已經出來了。”
    “拿過來我看看。”
    這裏是芹苴，位於湄公三角洲，龍川實驗室在經曆了半年前那場槍擊案後，被當地軍隊勒令關閉。
    我在這半年間把龍川的研究設備轉到芹苴。
    總部下令暫時關閉CRE在南歐和北美的研究所，也就是巴勒莫、那不勒斯和塔瓦斯科。
    我雖然成功清除了三個家族在ASN的勢力，可CRE總部一定還有那三個家族的成員。
    一切還沒完。
    特別是那些隻知道藏在總部發號施令的家夥。
    身為CRE創始者之一的阮氏，卻連總部的位置都不得而知，實在讓我覺得丟臉。
    “先生？”
    那位研究員還在我麵前。
    “抱歉，我馬上看。”
    I級研究所的研究項目中，實驗對象大多以哺乳動物為主，不排除會用到人類的身體。
    此刻我手上拿著的這份關於研究PSTD發病機理的實驗項目，一期二期的實驗對象先以動物為主，如果實驗能夠順利進行到三期，實驗對象將從白鼠換成人類。
    II級研究所的研究對象則隻能用動物做實驗。
    總部負責CRE的最高級項目，除了總部設立的C3議會人員，沒有人知道那裏進行著怎樣的研究。
    C3，是CRE總部三名總領成員的合稱，向II級和I級實驗室傳達指令時，以C3-1、C3-2、C3-3為稱呼抬頭。
    0107說，“見不得人的實驗”，指的是I級實驗室還是總部實驗室？
    在龍川的精神療養院時，他的主治曾告訴我，0107是完全的DID患者。
    從他解決了斯登家族後，種種跡象看來，這個家夥已經不正常了。
    但是當主治告訴我，0107的第一人格，擁有超過200的智力商數時，我還是不免震驚了一回。
    從我接管芹苴的I級研究所到現在，還沒有接觸過一個來自Giga的家夥，可在父親的手稿裏明確提到，CRE研究所的成立初衷，本來就是以研究這群高智商的家夥為目的。
    或許，總部在做著什麼樣的研究，我大概明白了。
    我甚至大膽猜測：0107這個家夥，是從CRE逃出來的實驗對象之一。
    那Shaw呢？他和CRE又有什麼聯係呢？
    ——“既然他活下來了，就讓他回來吧！”
    父親的這句話是對Shaw說的嗎？難道父親不是讓Shaw來幫我，而是要把Shaw重新帶回CRE？
    “好了，沒什麼問題了，二期實驗可以進行了。”
    “好的先生。”
    研究員接過實驗記錄表，剛走出去兩步，傳來記錄表落地的聲音。
    我開門出去，那個家夥正站在那位研究員麵前，伸手摘下對方的口罩。
    他看著研究員，問：“你是……米婭？”
    “是，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當然，抱歉當年萬聖節把你嚇到了。”
    “哪裏，是我自己沒留神。”
    “也是，”他露出標準的“杜徹尼微笑”，“能做下十字街案子的人，怎麼會輕易被嚇倒呢？”
    “先生，您在說什麼？”
    “抱歉，我重傷才愈，神誌不清，還請原諒。”
    這位叫米婭的研究員是我從龍川帶過來的。
    是和他在亞洲臨床生物論壇上見過的校友。
    也是那位在萬聖節集會上，被他摘下眼鏡的眼神嚇得跌倒在地的女會長。
    “你醒了。”
    “嗯，”他轉過頭來，鼻梁上不架眼鏡，眼睛裏也不見我所畏懼的內容，“我躺了多久？”
    “半年。”
    “他呢？”
    “一樣。”
    我示意米婭繼續工作，讓他進辦公室來。
    “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他在沙發上坐下，用手撐著頭，合眼休息，“小崽子還沒醒嗎？”
    “他的頭骨被子彈擊穿，能保下命來就不錯了。”
    我替他倒了杯熱水，遞過去，感歎：“百分之五的幾率，真懸啊！”
    他擺手拒絕，“我想去看看他。”
    “你現在這狀態，如果能支撐到走出實驗室大門，我就讓你去。”
    0107在軍部醫院的接受治療，Shaw前段時間也才剛從軍部醫院轉到實驗室下設的醫院。
    我親自來照顧。
    “我還得養多久？”
    “恐怕還要一段時間。”
    旁邊的杯子裏，熱騰騰的水氣緩緩升上來，隔著水霧，他的臉更顯朦朧了。
    “0107那裏我會費心的。你趕緊給我養好，實驗室這邊的事，還等著你呢。”
    他本來皺著的眉頭，一下子鬆開了。
    “我這樣的員工，怕是每個老板的噩夢吧？”
    “工作十天，就負傷休息半年，我虧大了。”
    我曾如此畏懼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終於有和他站在平等線上的感覺？
    或許是看到他對0107溫柔嗬護的那些日子裏，我逐漸感受到，這個開槍毫不留情的天才，也有讓他放不下的羈絆。
    或許是在我殺死我的父親以後，我終於掙脫了那種長久以來壓抑在心裏的懦弱感。
    我可以和Shaw一樣，抬手殺人，也可以和他一樣，回到家洗掉手上的血汙後，開火做飯。
    即使外麵的世界何其殘酷，可是心裏的羈絆，讓一切的辛苦、堅持，都變得不足為道。
    Shaw有多愛0107，我就有多愛他。
    0107朝Shaw開的那兩槍，都離心髒不遠，卻都完全避開了心髒。
    那天0107抬手對準自己的腦袋將要開槍時，Shaw發了瘋似的朝他衝過去。
    奪下槍的瞬間，0107開槍了。
    子彈並沒有完全從太陽穴的地方打進去，但還是擦著頭骨而入。
    兩人在軍部醫院進行了長達半年的治療，期間好幾次被宣布病危，兩個月前，Shaw的情況終於穩定了，我才把他從醫院接出來。
    0107因為大腦情況恢複是好是壞，我還是決定讓他繼續留在軍部醫院治療。
    安江的軍部醫院，算得上國內首屈一指的軍區醫院，按照我的要求，給他配備最好的醫療團隊。
    我問Shaw：“他開槍傷到腦子……我的意思是……他會和你當年一樣嗎？”
    從國立醫院出院後，我幾乎沒有再見過Shaw出現過人格交替的情況。
    我猜想，Shaw的雙重人格是因為無意間槍殺0107，才融合成現在這樣。
    他頓了頓，眼神在我身上隻做了短暫地停留，轉而看向外麵。
    “不清楚。”
    我把窗戶打開，讓外麵新鮮的空氣灌進來，他應該已經很久沒有呼吸過不帶消毒水味道的空氣了。
    “文越，過段時間我們去看看政赫吧。”
    “怎麼突然想去了？”
    “他死之後，我還沒去祭拜過，該去看看了。”
    “你會因為他的死而感到惋惜嗎？”
    我從沒見過Shaw因為政赫的死感到悲傷過，我原以為徐政赫這個人在他心裏，隻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
    “當然，”Shaw走到窗戶邊，外麵是種滿了斑芒樹，正值四月末，鮮紅鮮紅的花卉開得盛怒，奪目吸睛，“他是我在Giga唯一的朋友。”
    這是我第一次聽說，徐政赫居然也是Giga的人。
    我知道這個高智商俱樂部是個怎樣的組織，每個人都在為了那可笑的排名，鬥智鬥勇、相互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