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3、0107(I)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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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呼喊你的名字,
    怕把靈魂從胸口中吐出來。
    ——鮑利斯·列奧尼多維奇·帕斯捷爾納克
    那所實驗室大樓外,一個滿身泥濘的少年郎,正抱著同樣泥濘、已經斷成兩截的滑板,站在門口。
    他在等什麼?
    他在等一個人。
    或許,他在等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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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達目的地時,已經下午四點了。
    靠踩著腳上的滑板一路問過來,我想我現在的樣子肯定狼狽極了。
    Shaw,你竟然把我當作腦子有病的家夥,把我關在精神病院,妄圖用藥物……用藥物把我封鎖起來!
    你為什麼要和阮文越一起對付我?!
    你是我的哥哥啊!!
    我如此信任你,如此愛你,你卻這樣殘忍地對我……
    或許是沒吃藥的緣故,我感覺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沉、越來越痛。
    當我看到兩個穿著實驗服的人走出來時,腦子頓時“嗡”了一聲。
    那身衣服……那些家夥……
    是研究所的人!
    我立刻藏身到那棵黃金榕下,手也往腰間放槍的地方摸去。
    別妄想我會像那個懦弱的家夥一樣害怕逃跑!
    “等一下。”
    一個穿著同樣研究服的人走出來,戴著口罩,我無法看清他的臉。
    他叫住前麵幾個人,“今天的實驗很順利,辛苦了。”
    聲音很耳熟,很像……
    我不敢猜下去。
    不可能是他……不可能……老天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
    直到我看到他脖子上那個溫存過後還殘留的齒痕。
    是Shaw……我的哥哥!
    他居然是實驗室的人?!
    阮文越跑出來告訴他:“Shaw,醫院來電話,0107不見了!”
    摘下口罩的那一刻,他把我內心最後的一點僥幸,完全扼殺。
    “什麼時候的事?!”
    “早上就不見了,真該死!昨天我的手機送去修理了,五分鍾前才拿到的。”
    “我去找。”
    我從榕樹後麵走出來,“不用找了。”
    他的神色變得柔和了,問我:“小朋友,是來接我回去的嗎?”
    “不是。”
    “嗯?”
    “把我關進精神病院治療,是經過你允許的嗎?”
    溫柔的神情,頓時像失去支撐一般,凝滯在那張臉上。
    阮文越察覺到氣氛不對,開口緩和,“0107,Shaw他是……”
    “你閉嘴!”我喝住阮文越,這個每次在我和Shaw發生矛盾時,都隻會和稀泥的家夥,“我在跟Shaw說話。”
    Shaw把口罩全部摘下來,示意那兩個研究員離開,“0107,你應該知道自己需要治療。”
    “治療?難道不是扼殺嗎?”
    我扔下那兩截被泥濘沾滿的滑板,“我原本以為你是喜歡我的!你說過,是我把你從地獄裏拯救出來的!可現在呢?你愛的人還是我嗎?!”
    “17,我從來沒有要傷害你。”
    我竟然開始害怕了。
    他知道,“治愈”意味著我和體內的“他”,必然要消失一個。
    他真的不擔心嗎?還是說……他早已決定放棄我。
    那種從心底裏逐漸蔓延上來的寒意,開始向四肢擴散,連帶著我的呼吸也跟著止不住顫抖。
    “17……”
    “從頭到尾,你愛的都是那個家夥,根本不是我。”
    說出這話時,我終於忍不住,眼眶中的淚像決堤一樣,不停往下落。
    好久都沒有流過眼淚了,真丟人啊!
    “17,我們能談談嗎?”
    Shaw邁開步子朝我走來。
    “站住!”我幾乎立刻拔出腰間那把槍,對準他,“別過來。”
    他停下腳,慢慢撐開雙手,“好,我不過來,你別怕,我隻想跟你談談。”
    “談什麼?談你默許阮文越把我關在精神病院?還是談你在這個實驗室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哥哥的模樣,已經逐漸模糊了。
    “這個實驗室對我來說是噩夢一樣的存在,你不是不知道,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參與?!”
    Shaw,我的哥哥啊,我已經完全看不清你了!
    “0107,我可以解釋嗎?”
    此時此刻,我已經完全聽不進他的話了,“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是經過你允許的嗎?”
    他終於誠實地回答我:“是。”
    砰——
    阮文越當即大喊:“0107,你瘋了!!”
    我完全不理會他,繼續問Shaw:“實驗室,是你要加入的嗎?”
    Shaw的胸口開始有血紅痕跡浸出來,像極了我早上看到的那一牆石楠花。
    他站得很費力,“是……”
    砰——
    “別動!”第二槍後,我把槍口轉向打算妄動的阮文越,“文越先生,我的槍隻會殺人,不會嚇唬。”
    “0107,你知道你在把槍口對著誰嗎?!”
    “我的老板,”眼睛很燙、很疼,我無法合上,也無法完全睜開,“我可以對我的哥哥開槍,何況是你。”
    “小朋友……”Shaw的聲音很微弱,那身實驗服上,兩個大大的血洞,猩紅色的石楠花開始肆無忌憚地綻放。
    “哥哥,我們救贖彼此,也折磨彼此。”
    我親手殺了我的哥哥。
    這世上終於不再有任何事情值得我為之去死了。
    如果有一件事值得我為之而死,那麼這件事,就是我活下來的理由。
    我最親愛的哥哥,我曾經那麼心甘情願為你去死。
    終於,你快要死了,那麼我活下來的理由,也將不複存在了。
    “0107,你要做什麼?!”Shaw看到我抬起手中的槍,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不!!”
    砰——
    ……
    “凡內米,你確定這個小孩可以作為實驗品嗎?”
    “當然,我確認,他簡直是個完美的實驗品。”
    那個叫凡內米的人,每天會在固定的時間到家裏來,傳授我知識,像個解救眾生於苦難中的神。
    他告訴我,他住的地方叫做教堂,他讓我叫他神父。
    我聽到院子外,他正在和一些陌生人談論著什麼,用很蹩腳的安江語言。
    “我從沒在這麼小的孩子身上發現離解性同一性障礙的症狀,雖然他的二人格智力看上去平平無奇,但是相信我,這個小孩的第一人格,智力一定可以達到Giga的要求。”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在他身上開始注射進行實驗了?”
    “完全可以。”
    從那以後,那些家夥開始帶著大大小小的針筒,闖進我的家門,無視奶奶的謾罵,把針頭紮進我的手臂中,往裏麵注射一些透明液體。
    一開始奶奶很激烈地同他們抗爭,可後來聽說這是有助於我身體的營養劑後,奶奶不再反對他們的行為。
    我的手臂上,因為長年累月地注射針劑,總是布滿大大小小的針眼。
    那個時候,我以為自己一定可以像牆外那些嬉戲的孩子,雖然我沒有自由,但是我會和他們一樣,平安長大。
    像神父口中說的那樣,我會在成年後,尋找到一個心儀的人,組建家庭,過著平淡又幸福的日子。
    這該是多麼令人向往的日子啊!
    那個時候,我巴望著快點長大,快點成為一個成年人。
    我甚至堅定不移地把這樣的想法,隔著門縫,傳達給當時正在痛苦中掙紮的Shaw。
    “別怕”這樣的話,是不可以隨便對人說出口的啊!
    如果你無法強大到替這個人擋下他所恐懼的一切。
    我怎麼可以告訴你人間美好,卻又讓你深陷泥淖?
    你怎麼可以因此而愛上我,卻又狠心拋棄我?
    我們本是兩個滿身傷痕的人,實在不該妄想著能夠救贖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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