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內心的所有願望都與你有關，
    我頭腦裏所有的瘋狂皆因你而起，
    無論我如何思忖我所遇見的，
    我的現在與未來，
    都是你。
    ——莫拉維·賈拉魯丁·魯米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我隻記得在解決斯登家族的人時，受了很重的傷。
    我的腦子開始變得混沌，記不起很多重要的事。
    “小崽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哥哥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確信自己在十五歲之前，完全沒有見過他，可是在克恩頓州的海利根布盧特小鎮，哥哥問我的這句話，卻讓我一直耿耿於懷。
    昨晚我纏著哥哥要了很久。
    抱歉，雖然我知道他經曆了二十幾個小時飛機，又來回折騰了四五個小時的車程。
    他一定是很累的。
    可我總忍不住，連帶著他的脖子上，也被我又一次嵌了個不淺的齒痕。
    我再次深信，自己並沒有生病。
    “小朋友，你會好起來的。”
    我假裝睡著時，聽到哥哥在我耳邊說了這句話。
    好起來？我病了嗎？什麼病？
    為什麼你們都不告訴我？
    就連醫生給我吃的藥，也不讓我看見藥瓶。
    他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趁護士還沒到，急急地就要起身換衣服。
    “哥……再睡會兒……”
    我把他的衣服抓過來，抱在懷裏。
    “崽子，我是悄悄溜進來看你的，”他一麵說著，一麵要把衣服拿走，“鬆手，我得走了。”
    “我不……”我拽著衣服，直接把他也一把拽到床上抱著，“再陪我睡會兒。”
    “你現在這樣，很像一個不願老爸出門的小兒子啊……”
    “當哥哥還不夠，還想當我爸爸嗎？”
    他忍不住發笑，輕輕把衣服從我懷裏拿出來，說：“我真的得走了，下班陪你吃晚飯，怎麼樣？”
    “好……”我鬆開手，“那你早點兒回來。”
    “知道了。”
    印象中，我似乎從沒和哥哥發生過很激烈的矛盾。
    就算我做了天大的錯事，哥哥也很少發脾氣。
    他是個很溫柔的男人，我說過，哥哥是我見過我所有男人裏，最溫柔的一個。
    其實我挺不願意他這樣的。
    他總習慣性地把所有情緒都憋在心裏，自我消化。
    這樣挺傷身體的。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扔床、酒後亂來，他還會稍微斥責我幾句，細算起來，這幾年，他在我麵前情緒起伏得越來越少，特別是我執行完斯登家族的任務後。
    哥哥究竟在心裏藏了多少事？還是他隻是對我隱瞞？
    連他殺死陳彥林的理由，都是我從阮文越那裏知道的。
    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哥哥是覺得阮文越比我更值得信任？還是認為阮文越比我更適合協助他？
    這些疑問，當著哥哥的麵，我一句也問不出，隻能通通化作對他的掠奪，算是發泄我的不滿。
    “0107，怎麼把衣服亂扔呢？”
    護士進來時，房間裏隻有我一個人，還有哥哥換下的那身病服。
    “我今天能出去走走嗎？”
    “恐怕不行，昨天文越先生不是才帶你出去過嗎？”
    窗戶外是一片幽暗的車道，可今天的天氣很好，我甚至能看到那一小片被開辟出來的天空，落進來無數日光。
    原本黑糊糊的林蔭道，開始變得稀疏，即便金光仍有些斑駁稀疏，卻讓人看著心生溫暖之意。
    好像起了一陣西風，我看到青草叢木像商量好似的，一齊朝著某個方向搖頭晃腦，我也想感受一下這清風的溫存，我想它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那扇窗戶卻將它完全拒之於外，就連窗戶外的鐵欄，也鐵青著臉，冷冰冰的。
    “隻是在外麵的院子裏走一走，也不行嗎？”
    她可能覺察到我委屈的語氣，有些不忍心，終於答應：“好吧，不過今天溫度不高，你可能得把外套披上。”
    “好。”
    我在病號服外麵披上一件駝色針織衫，順便把枕頭底下的槍帶上。
    自從它被哥哥當作生日禮物送給我以後，從沒離身過。
    行道漫漫，像沒有盡頭似的，我提著Sol替我拚的滑板，正要往地上滑，護士小姐趕忙攔住我：
    “0107，前麵是醫院的出口，會有車輛進出，我不建議你在這裏玩滑板。”
    “我不滑，稍微踩一下。”
    我沒騙她。
    很久沒有踩滑板了，整天像犯人一樣被關在這裏，渾身骨頭都感覺要散架了。
    還好昨晚哥哥來，讓我有機會能“活動活動”。
    我踩著滑板緩緩前行，兩旁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灌木慢慢不見了，變成了高出人頭的一堵血紅色的牆。
    這是石楠花。
    石楠出現得是那麼突然，差點把我嚇得從滑板上跌下來。
    “怎麼了？”護士小姐及時扶住我，問，“不太舒服嗎？”
    剛才踩著滑板在林道裏行進的時候，我一點也沒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奇景。
    這片石楠花紅得像鮮紅的血，奇怪的是，如果麵前的這堵牆，如果真的是以鮮血噴就的，我反而不會被嚇到。
    那些一簇一簇的石楠堆在一處，茂盛得難以想象，看不見葉子，也看不見枝幹，隻把那片象征著殺戮的血紅，呈現在過往行人的麵前。
    過分的濃豔，完全不像我以前見過的石楠花。
    越妖豔，越怪異。
    我聽到遠處傳來車輛鳴喇叭的聲音，應該是到盡頭了。
    滑板的輪子在在灰白的水泥地上滾出“嘩啦啦”的聲音。
    “0107，就到這兒吧，我們該回去了。”
    醫院的門忽然開了，我看到衝過去七八個醫護人員，從車裏麵抬出一個被綁帶固定住、依然拚命掙紮的人。
    “那個人生病了嗎？”
    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孔武有力的病人。
    “是啊，這裏是醫院，被收治進來的，自然都是患了疾病的人。”
    “我看他挺好的啊……”我才稍微伸脖子想看清楚一點，護士就趕忙阻止我。
    “別看了，回去吧。”
    病人掙紮得有些厲害了，一個醫生過去正要把他綁結實些，卻被他一口咬到手上，場麵開始混亂起來。
    “放開！趕緊放開！！”
    “快點快點！給他注射苯吧比妥！這個瘋子！”
    苯吧比妥？我記得哥哥在國立醫院養病的時候，好像也被注射過這種藥物。
    當時哥哥好像是因為……因為精神出現問題……
    我問護士小姐：“我今天的藥是不是還沒吃？”
    “對，不過沒關係，你今天起得挺早，散完步回去吃藥的話，時間剛好。”
    “你去拿過來給我吃吧。”
    “你在這裏等我？”
    我對她做出一個乖小孩的笑容，說：“我不會亂走的，就在這裏等你。”
    “那……我馬上來，你一定別亂動啊！”
    她說著，轉身大步往回跑。
    以往為了讓我乖乖吃藥，這位護士姐姐算是使盡了渾身解數，今天難得我主動提出該吃藥了，她肯定得趕緊抓住這個機會，完成喂藥任務。
    那個病人被注射了苯吧比妥後，果然安靜下來了。
    哥哥以前在國立醫院的時候，也是被這麼野蠻地對待嗎？
    他會有情緒崩潰、發瘋的時候嗎？
    當然有。
    他對我開出那一槍後，不是徹底崩潰了嗎？
    “0107，藥……藥拿來了……”
    護士小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真是難為她了。
    我正要準備把那些藥片扔進嘴裏時，腳下的滑板輪子忽然往前一鬆動，整個人被帶著往前滑了一段後，連人帶藥，全部摔在地上。
    “噢！小夥子你慢點兒！”
    那個被發瘋的病人不幸咬到手的醫生，現在又差點被我撞倒。
    “抱歉，我沒踩穩。”
    他扶著我站起來，又把我摔在地上藥撿起來，說：“讓護士再重新給你拿一份來吧！”
    說著，他把藥片拿到眼前，仔細看，口中喃喃：“是五氟利多啊……”
    抗精神疾病類藥物。
    原來這裏是治療精神疾病的醫院。
    難怪四周高牆鐵網，難怪我的窗戶外焊接著無情的鐵欄。
    阮文越認為我有精神疾病，哥哥也認為我有精神疾病嗎？
    在他們眼裏，我是個需要被關起來的瘋子？
    此刻，我大腦一片空白，無數負麵情緒湧上來。
    我踩上滑板，趁大門還沒來得及關閉，加速逃出這個牢籠。
    “0107！站住！”
    “快！0107跑了！趕緊給文越先生打電話！”

    作者閑話：

    最近在跟組寫劇本，忙得焦頭爛額，小說有時候會忘記更新，不過我都會悉數補上的。今天更新兩章，歡迎閱讀！（全文存稿，不會坑不會鴿，主角人設也不會崩，至於是HE還是BE，繼續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