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飲下了希望泉水，
    踱步在罪惡的深淵之上。
    ——伊本·蘇海德
    “舅舅，我不想去國立大學。”
    “為什麼？”
    “那是文越先生替我申請的學校。”
    “你不喜歡他？”
    “我不信任他。”
    “嗯？”
    Sol忽然笑了，重新坐起來，說：“舅舅，別把我當小孩好嗎？這位文越先生可不是善茬。”
    這小子，究竟都知道了些什麼？
    看著那一湖碧鏡，他口裏忽然說出一句：“就算他是我的爺爺，我也不會手軟的。”
    “你在說什麼？”
    “克勞德·邁克西姆。舅舅，你不會不認識我的爺爺吧？”
    “你都知道？”
    我完全沒有想瞞Sol的意思，可聽他這麼說，我忽然有些好奇，他到底知道多少。
    “紮克、ASN、克勞德，”他掰著指頭數出這三個名字，“我可知道不少呢！”
    他已經不以爺爺來稱呼可克勞德了。
    “舅舅，我認為校園槍擊案，目標是你，克勞德指使的。”
    克勞德來找我代課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有些蹊蹺了。
    通常來說，教授們如果來找我幫忙代課的話，一般會提前一天告知，可那天的實驗課，他並沒有提前說。
    我在理查德的實驗室裏忙到淩晨五點，回到校舍不到一個小時，克勞德就敲門闖進來，不由分說地把我從床上叫起來，讓我替他代兩個小時的研究生實驗課。
    Sol確實有夠聰明，不過他說的也不全對。
    “槍擊案發生的時候，我才剛升博，克勞德殺我如果是因為替他兒子報仇的話，時間線不對。”
    克勞德的兒子確實死於我手，不過他是死在來參加我畢業典禮的路上，而在那之前，槍擊案就已經發生了。
    “舅舅，我可沒說，他殺你是為了替自己的兒子報仇。”
    “那你說說，是因為什麼？”
    “或許是你的存在，挑戰到他身為歐美人的優越感了，你越優秀，他越憤怒？”
    “克勞德會因為一個亞洲學生過於優秀而起殺心？這種想法太牽強了。”
    “可你還和那位叫阮文越的先生，關係很近啊！”
    “哦？”
    這小子似乎知道得挺多啊！
    “聽說早年邁克西姆家族的一個宗親在UN競選時，被阮業斌先生狠狠打壓過，似乎還打壓得很慘呢，克勞德當然無比痛恨那位讓自己家族蒙羞的家夥。他不敢動阮業斌的兒子，自然會把矛頭轉向你。”
    我在學校的社交很簡單，除了0107，就是阮文越。
    Sol回憶道：“克勞德總跟我說，亞洲人都是一群聰明的滑頭，就像薩克斯·洛莫爾筆下的傅滿洲。”
    “阮業斌先生讓17哥哥來維也納刺殺舅舅的那次，雇傭者也是克勞德，”Sol回憶起之前在維也納的槍戰，“或許那次的刺殺，才是出於給自己的兒子報仇吧！”
    “Sol，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17哥哥跟我說的，”Sol笑著回答我，“他做了ASN最高層執行者後，把舅舅從大學一直到工作後遇到的所有槍擊案，通通都找來看了。”
    是0107？他怎麼從來沒跟我提及呢？
    “他還跟你說過什麼？”
    “舅舅晚上不是要去見他嗎？你自己問唄！”
    “他跟你這小屁孩說這些做什麼？”
    “我不是小孩，”Sol故作生氣，“他告訴我這些，也是想讓我有所防備。畢竟你是我的舅舅，那些敢對你下手的家夥，多半也會把我算進去。”
    “是啊，我們這樣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想要你命的家夥。”
    “舅舅，17哥哥很愛你的呢！”
    我驚得瞪大眼睛，看著他，“你剛說什麼？”
    “我說17哥哥很愛你。”
    “Sol，知道什麼是愛嗎？”
    “我當然知道了，”他篤定地看著我，“難道不是嗎？”
    “你懂什麼，”我揉揉他的腦袋，小聲自言自語著，“我也很愛他。”
    送Sol回去後，已經晚上九點了。
    0107住的是一間獨立病房，還以為他早就睡著了，我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時，小崽子下意識抓起枕頭下的槍指過來。
    看清是我，他才收起槍。
    “哥，你怎麼跟個小偷似的？”
    “怕吵醒你，”我走過去，把他手裏的槍拿下來，合上保險，“最近感覺怎麼樣？”
    “老是做夢，睡眠質量很差，有時候一覺醒來反而覺得很累。”
    他已經換上病號服，臉色有些泛白。
    “哥，為什麼我問醫生護士，他們都不告訴我得了什麼病？我沒感覺自己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就是精神差了點，可也不至於到住院的程度吧？”
    “小崽子，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時候會忘記些什麼事？”
    “忘記些什麼事？比如？”
    “沒有比如，你別想套我的話。”
    詭計被識破後，他老實地笑笑，“好啦，我的記憶力應該還沒到記不住事的年紀吧！”
    看來那個家夥隱藏得很好。
    “今晚我在這兒陪你，好嗎？”
    “好啊！”他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歡快了，立馬去打開衣櫃給我找衣服，“我這裏都是醫院的病號服，你就委屈一下吧。”
    “跟你穿一樣的衣服，求之不得。”
    “你明天要開始工作了嗎？幾點起呀？”
    他說著，扔給我一套豎條紋的病號服。
    “得早一點，七點左右吧。”
    “我可以去看看你的工作環境嗎？”
    “等你好一點再說吧。”
    0107隻知道我來龍川替文越做事，可他並不知道我工作的地點、我工作的內容。
    我也暫時不想讓他知道。
    小崽子現在精神還需要靠藥物維持，絕對不能受丁點兒刺激。
    “奇怪，我明明沒有病，怎麼你們誰都認為我該待在醫院啊？”
    “聽哥哥的話。”
    “要不是你讓我待在這兒，我早溜了，”0107說這話時，一臉的不屑，“阮文越的話，我可不會全信。”
    雖然我也不會完全信任阮文越，但在0107的事上，他做得確實挺地道。
    從答應0107進入ASN，到培養他成為ASN的頭號殺手，還有現在，吩咐醫護人員精心治療0107。
    我想，應該不全是因為我的緣故吧。
    “哥，你好久沒見我了，不想我嗎？”
    0107窩在我的懷裏，像當初在大學的校舍那樣。
    “想，怎麼會不想，”我吻了一下他，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怎麼休息，此刻感覺自己眼皮都快撐不起來了，“小崽子，趕緊睡吧。”
    “哥，我想要……”
    “這可是在醫院，你還是病人。”
    “我身體好得很，”他忽然從我懷裏起來，“我覺得自己精神不好的最主要的原因，是缺乏運動。”
    “經常帶著滑板、摩托在外麵瘋成那樣，還缺乏運動？”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運動，”他湊過來，在我耳邊輕輕吐氣，“是跟你的運動。”
    我輕輕戳了下他的腦門：“你一天到晚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想什麼，你難道不知道？”
    我正要翻身休息時，他的手已經開始亂來了，故作不滿地語氣問我：“你裝什麼呢哥。”
    “狗崽子，你真的是……”
    見我似乎要開始回應他的亂來，0107一臉得逞地笑著，“你看你看，來勁了吧！”
    “看你這樣子，是提前準備Sagami-jex了？”
    “嗯？沒有啊！”
    “沒有你還這麼……”
    “之前在薩爾茨堡，還有克恩頓州的小鎮上，我們不也沒做什麼措施嗎？”
    那次，確實是我先無禮的。
    “哥，行嗎？”
    “……好吧……”
    “我要在上麵。”
    “別太過分了。”
    “難不成還要打一架來決定？”
    “崽崽，我已經差不多一天一夜沒休息了……”
    “那正好，你在下麵休息。”
    “下麵也很累好不好！”
    “我盡量慢點兒。”
    他已經不允許我再發出任何一聲不滿，直接跨到我身上來，放肆縱情。
    “嘶——”
    這家夥！
    小崽子動作稍微放輕一點，問我：“疼啊？”
    “你說呢。”
    “那我慢點兒……”
    “我信你個鬼！”
    兩個穿著病號服的家夥，在精神療養院裏……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等喂飽0107後，窗外似乎已經開始有要天亮的痕跡了，屋裏的燈，也早已失去它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