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2、Shaw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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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小就接受了那些醜陋的東西,
    世界上本來就有許多格格不入的事物,
    為了生存而不得不相互接受。
    ——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
    那些殘缺不全的記憶,那些所謂的不完整人格,終於在我對準0107的胸膛開出那槍以後,全部都被槍聲歸結到一處,雙重人格……離解性同一性障礙……我真的有病嗎?
    阮文越這個家夥,實在比我想象的狡猾多了。
    這段日子以來,我常常被腦子裏那台發動機攪擾得無法安寧。
    咎由自取。
    我在無數次睡夢中,看到你那雙眼睛,望著我。
    傷害了你,我很抱歉;當政赫告訴我你無恙後,我很欣慰。
    該死的布亞諾家族,居然敢把你傷成這樣!
    “嘿,你今天的看起來很不好啊!”
    我並不很想理睬這位主治。
    他以為我沒聽見,又走到我身邊上下打量我,問:“Shaw,能聽到我說話嗎?”
    “噓——”我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安靜,“別吵。”
    整個ICPO都在傳Shaw得了精神疾病,連黎偉成來看我時,也踟躕著不敢進病房來,隻是站在門口,抱著花束,笑問:“老師,今天感覺怎麼樣?”
    “花不錯,哪兒買的?”
    “萬神廟,一個小姑娘那兒買的,”他依然不敢走進來,又問我,“老師,您今天覺得怎麼樣?”
    “還不錯,”我轉過頭,伸手示意他把花放到窗台旁的花瓶中,“偉成,替我把那束枯萎的花換下來吧!”
    “老師……您真的沒事嗎?”
    從他造訪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裏,已經重複三遍這個問題了。
    我索性站起來,向病房門口的人走過去,他立刻變得緊張兮兮,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我還沒到精神失常的地步,”我接過那束花,花瓣上還掛著新鮮的水珠,“我也沒有暴力傾向。”
    黎偉成終於不怎麼害怕,進來後他把花瓶裏那束沒有一絲生命跡象的枯枝摘出來,“老師,我來處理這個吧!”
    從我手裏接過花後,他小心地將一枝枝鮮嫩的花枝輕輕放進花瓶裏,新鮮的花香味,算是替死亡的病房,留住一絲生命氣息。
    “老師,對不起,”他背對著我,突然向我道歉,“總秘書處的裁決會上,我替您申辯了,可是……”
    “沒關係,”我走到他旁邊,打開窗戶,讓空氣進來,“感到惋惜的是Hera。”
    在我們離開新沙的當天,一位名叫Hera的女性藝人,被報道在自己的住所身亡,死因和Sdy如出一轍。
    自縊。
    結論荒唐得猶如當年警署告訴我,姐姐是死於疲勞駕駛。
    Sdy的案子讓韓東錫和安在基徹底遭了殃,可Hera的死因,還是沒能得到深究。
    我提交上去申請繼續調查Hera死亡的報告也被打回來多次,最後被總秘書處以“過分幹涉他國內務”為由,對我進行書麵批評。
    即便完成ICPO的任務,最後也隻落了個不升不貶。
    “實在太可惜了,”黎偉成喃喃道,“我們明明親眼看見……”
    “我們什麼都沒看見,”我打斷他的話,“偉成,你記錯了。”
    他意識到說錯話,當即改口:“抱歉老師,是我記錯了。”
    距離我上次發病,已經過去快一周了,聽照料我的護理人員說,我發病時就像一個瘋子。
    真無力的比喻。
    罹患精神疾病的人,本來就是瘋子。
    或許大腦不允許精神停歇這麼久,我預感,今晚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會再次造訪。
    ……
    “Shaw,服藥的時間到了。”
    護士拿著藥瓶進來,可能是我的臉色太差,抱歉讓她擔心了,“你今天的臉色很不好,我請醫生來看看吧!”
    “不必麻煩,”我從她手裏拿過藥,一股腦扔進嘴裏,就著白水咽下去,“隻是想起很多不愉快的經曆。”
    “希望您不要多想,安心養病。”
    她長得不漂亮,卻很親和,言語、態度,像窗外落進來的陽光。
    可我看向窗外時,已經是傍晚——陽光不見了。
    “好的。”
    漫長的夜晚。
    合上眼皮,0107的眼神,逐漸出現在麵前:他捂著胸口的槍傷,一隻手伸向我,滿眼疑問,帶著眼淚衝出來。
    “哥哥,你為什麼?”
    我無言以對,腦中反複想了許多話,最終出口的話,很簡短——
    “抱歉,小朋友。”
    瞳孔裏的永夜,混合成了無數橫流,平靜又洶湧。
    他忽然笑了,問我:“我親愛的哥哥,如果你真的是魔鬼,那誰有資格做上帝呢?”
    魔鬼?我是魔鬼嗎?
    像有微弱的白光從頭頂落進來。
    我睜開眼,是窗外的月光;窗簾被風吹得四處晃蕩,月色也被遮擋得時有時無。
    “Shaw,為什麼要這麼做?”
    耳邊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很熟悉。
    我坐起來,看到她站在窗下,周身都沐浴在白色冷光中——是我的姐姐。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似乎很傷心,質問我的話裏,滿是哭腔。
    他們的聲音像是聖母院的響鍾,在我腦子裏反複穿過。
    頭疼得厲害,引得眼睛周圍的肌肉抽搐不止。
    0107曾告訴我:“哥哥,你賦予我的生命以希望。”
    所謂的希望,不過是遠海的燈塔,隻在掃過身上的瞬間,帶來短暫的光明;光明過境後,則是無邊的黑暗。
    他們那煢煢伶仃的身影,正離我而去,往窗台處走,先是姐姐,再是0107,從窗沿上一躍而下。
    “不!”
    一道強有力的光刺入瞳孔,周圍似乎擠滿了忙碌的人影,我掙紮著,手腳像被什麼禁錮住似的,難以動彈。
    “滾開!!”
    這些白衣者肯定是從地獄來的魔鬼,妄圖再次將我拉下那無底深淵!
    劇烈的腦痛,開始引發明顯的胸悶、呼吸困難,以及心髒發抖、酸痛。
    我強烈感覺到,恐懼正壓迫著我的神經,像是要把我的神經血管,連帶著大腦,一並壓碎。
    我掙紮得越厲害,四肢的束縛力也越重,頭頂傳來沉重的呼吸、和音量很大的命令聲:“快!給他注射苯吧比妥!快點!!”
    被按住的手臂隱有尖銳物紮進的痛感,然後,我開始意識模糊,眼前戴著口罩的白衣惡魔,也逐漸淡出我的視野。
    “誰給他服用了苯妥英鈉?!”
    這是我在意識完全消失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你這是在記錄自己的病情嗎?”
    她看我在那本棕櫚色記錄冊上寫著字,記錄的是一些自己發病時的感受。
    “0107……是人名嗎?”
    “你猜。”我合上冊子,眼光轉向這個長得很美、卻一點也不親和的醫護人員。
    她的上一任,因為給我用錯藥,導致我發病。
    我已經不能遊刃有餘地向對方展示“杜徹尼微笑”了,她卻笑得很甜,“Shaw,你一定讓很多人淪陷過。”
    “如果有,我想應該也是過去時了。”
    “不,你現在依然很迷人,”她遞給我一枚密封的信封,“給你的。”
    在我打開信封的過程中,她繼續說:“寄信者一定是你的情人。”
    “為什麼?”
    “古老的通訊方式,總是最浪漫的,不是嗎?”
    信封裏掉出來一枚橋釘,上麵有被磨損的痕跡。
    她撿起來,問:“這是什麼?”
    “這是……”我拿過來,放到眼前,“滑板上的橋釘。”
    我先前因為服用五氟利多,導致身體和大腦出現了一係列藥物副作用,特別是肢體方麵,
    在安江接受刑警體能訓練時,我明顯感覺到身體有遲發性運動障礙的錐體外係反應,需要服用苯妥英鈉進行緩解。
    後來我不再服用五氟利多,但苯妥英鈉的服用習慣,我一直繼續保持。
    入院後,我不被再允許服用苯妥英鈉。
    致鬱、情緒激動,出現狂躁行為、幻覺、譫妄,以及引起錐體外係症狀,這是苯妥英鈉的藥物副作用。
    當離解性同一性障礙的患者出現極端人格矛盾時,碰巧跟服用苯妥英鈉產生的副作用症狀相同。
    也就是說,藥物導致的副作用現象,和開槍射殺0107時的症狀,完全一樣。

    作者閑話:

    從這一章開始,Shaw不再具備“雙重人格”,他的標題後麵也不會再出現(I)、(II)這樣的後綴,這位天才的“人格障礙”好像因為對0107開出那一槍後,被完全“治愈”了。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惜,故事才進行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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