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1、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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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相信還有別的。
其實都不可信。
隻有你實實在在。
你是我的不幸,
和我的大幸,
純真而無窮無盡。
——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
“臉色還不太好啊,怎麼能吃冰淇淋呢?”
那個陌生人走到我麵前,也跟著蹲下來拿走我手裏的冰淇淋,放到嘴裏,“好甜啊!”
隨後他轉去跟小女孩說:“寶貝兒,哥哥身體不好,冰淇淋給我吃,好嗎?”
小女孩看了他好一會,點頭,伸手把那幾枚硬幣放到他手裏。
“謝謝。”
中年婦女走過來,將小女孩牽走,臨了還回頭看我一眼。
這個男人,我不認識他;可我好像見過他。
他的臉蒼白得很,很像文藝複興時期被創作出來的古希臘天神雕像。
當初跟著哥哥聽過無數堂生物學課程後,我終於放棄跟他一起上課,轉去文學院旁聽,當然生物專業的課程也不全是無趣的,至少實驗課還是有幾分意思。
文學院的教授講解歐洲建築繪畫等藝術的相關曆史時,提到過一個小知識,因為眼前這個人,讓我盡數回憶起來。
在人文主義思潮出現之前,藝術家們大多並不注重對人類本身的刻畫,那時候比較受推崇的是天神藝術。
直到文藝複興的到來,讓越來越多的藝術家把創作重心放到人的身上來。
區分人和神的唯一標準就是,神是8頭身,人隻有7頭身。
拉斐爾的聖母像中,聖母西斯廷抱著孩子出現在雲端,腳下是天使和下跪的聖徒,聖母是8頭身的天神身姿,聖徒則是7頭身的凡人。
眼前這個人,就是標準的天神身姿。
他緩緩站起身來,一隻手掛在衣兜裏,慵懶又儒雅。
同我四目相對那一刻,我猛然想起來——是那個醫生!
第一次見到哥哥時,那個帶著口罩進來的醫生!
當時我隻記得他那雙眼睛,灰色的,像是在眼眸裏蒙上一層煙雨。
後來我在某本小說中,曾經讀到過這樣一雙眼睛——“或許是因為命中多水,把瞳孔的顏色都衝淡了。”
原以為是作者杜撰的。
“小朋友,還記得我嗎?”他似乎不喜歡那個冰淇淋,隻吃了一口。
“不記得,”我站起來,“小朋友不是你該叫的。”
“0107,他是負責你二期治療的醫生,徐政赫,”阮文越介紹完,還不忘跟我強調,“他跟Shaw,可是關係很好的同事哦!”
關係很好?
我下意識瞪了這位醫生一眼。
“同事?ICPO的?”不等他答話,我的槍已經暗暗抵在他的腰間,“來做什麼?”
“我在裏昂國立醫院任職,”他伸出手,想把槍口推開,“是醫生,不是警務人員。”
槍被我死死箍在手中,槍口紋絲不動。
“我不信你。”
他無奈地聳肩,轉去對先生說:“看吧,我說他不會信我。”
先生走過來,不動聲色地把我的槍拿下來,“居然還開了保險,走火怎麼辦?”
“我從不用槍嚇唬人,”先生親自動手,隻能妥協,“隻用來殺人。”
槍響。
甜美如冰淇淋的小鎮,頓時被淋上一層層鮮紅的血漿。
我和先生幾乎同時亮槍,小鎮上的人如同一群遷徙的雁群,被槍聲嚇得四下逃竄。
他們果然動手了!
短暫的槍戰後,我們被迫退到臨海的一處礁岩下,暫時潛藏。
海風依舊,還平添了一絲血氣,不過幾分鍾,原本熱鬧的小鎮,在經曆了槍響聲、尖叫聲後,平靜下來。
“文越,他們不是淩晨才行動嗎?”徐政赫蹲下來,壓低聲音。
阮文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他靠在礁石上,壓下身子,確認過信息後,忍不住啐罵:“他媽的,我們的人暴露了!!”
頭上除了時不時響起的槍聲,沒有別的聲音。
“哥哥……”熟悉的聲音。
循望過去,是那個小天使。
她站在不遠處的沙灘上,睜著一雙驚懼又疑惑的眼睛,看著我。
我幾乎沒有一絲猶豫,抬手,槍口對準她的腦袋,一聲響動,驚了盤桓的海鳥。
開槍必定會暴露位置,但這個孩子,不殺不行。
從她接近我的時候,我已經隱隱覺察不對。
她的衣裙下分明藏著一把手槍,費力掏硬幣的時候,衣衫下已經明顯印出槍的輪廓。
抱她的時候,我篤信,那是一把伯萊塔92F式手槍。
“布亞諾家族的人,”先生努力壓下聲音,其實是壓下聲音裏的顫抖,“這些膽大妄為的家夥……”
布亞諾,掌管ASN的家族之一。
早在我加入ASN前,它才從被ICPO打壓得不成樣子的狀態緩過來,整個組織上下彌漫著一股苟延殘喘、百廢待興的氣息。
阮氏為了讓ASN重振,將援手伸向歐洲。
如今的ASN分別由阮氏、斯登、布亞諾以及赫斯四個家族共同掌管。
最高指揮權,依舊被阮氏牢牢握在手中。
如果這個殺手組織長期處於一蹶不振的狀態,或許這些家族間彼此還能相安無事。
在我出色完成每一項任務後,ASN的身價得以大漲,許多生意也重上正軌,我也被阮業斌老板崇以最高層殺手。
ASN有許多殺手,最高層隻有一個,統領整個組織內的全部Regime。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這個詞,暫且將它翻譯成“分支”好了。
ASN內部有近五十個Regime,每一支由十名殺手組成,遍布世界各地。
雖然由我總領,可這些Regime,隻有不到十支屬於阮氏,餘下的都是由另外三家歐洲家族招攬而來。
劫機案後,我就很少接任務了。
我對殺人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把ASN的所有Regime招為己用,才是我最終的目的。
這也是我進入ASN的初衷。
起初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別說由另外三門家族掌握的Regime,就連阮氏這邊的Regime,也被老板握在手中。
直到老板將ASN交由先生,也就是他的兒子阮文越來打理,我才得以正式放開手腳,清除三門家族中那些懷有異心的家夥。
我用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斬斷赫斯家族在巴勒莫的所有生意,連帶著這條線上的所有赫斯家族的親信,全部死在我的槍下。
不到三年,赫斯家族已經被徹底清掃,阮氏順理成章,接管了所有赫斯家族的生意。
西港那家賭坊的老板,原本是在阮氏門下做事,後來不知通過什麼方式,搭上了布亞諾家族。
他意圖叛投布亞諾家族,甚至在半年前,這個家夥竟然動手將賭場內部的阮氏親信,全部滅口。
即便老板不再插手ASN的,聽到此消息,仍不免勃然大怒,命令我親自去解決這個人。
果然都在哥哥的計劃當中。
之後,老板親自前往那不勒斯,同布亞努家族的老板交涉。
最後以阮氏讓出巴勒莫道上一半的生意,換取這個人的性命。
可是巴勒莫這條線上的生意並沒有那麼好做的,布亞諾家族應該在那條道上折了不少人進去。
這都是拜老板所賜。
前兩天,阮文越得到消息,布亞努家族派出ASN的殺手往皮佐來了。
都是從ASN出來的殺手,不管同仁不同仁,隻能槍口對槍口。
各為其主。
“0107,來了多少人?”
“不下二十個。”
憑借槍聲分辨大概有多少人,這已經成為我的職業習慣了。
“怎麼做?”
“如果能有機會潛回醫院,或許還有生路。”
先生有些憤怒,問我:“你不是說一把槍足夠了?”
“先生,你隻告訴我會來殺手,可沒告訴我來了這麼多,”我打開彈夾,還有五發子彈,“你那兒剩的子彈,加上我的,全部打光也殺不完。”
那個叫徐政赫家夥的忽然問我:“如果能掩護你到醫院呢?”
“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槍和彈藥都在醫院,我確實沒料到會來這麼多人,是我的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