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香沉 道路阻且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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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璧一驚,雖未曾見過,但是早就聽聞佛光塔乃大承的威嚴所在,用於鎮寺的舍利子想來必不是等閑之物。果然就聽見那男子道:“傳聞這舍利子有起死人肉白骨之效,每到深夜就會在佛光塔上熠熠閃光,佛光塔也因此得名,但是數日前這舍利子突然失蹤了……”他說到此處壓低了聲音,“姑娘想一想,佛光塔都是達摩院的高手在看守,是什麼樣的人能從那樣的高手中將舍利子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
玄璧愣了一愣,並沒有說話,倒是海芽道:“這世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縱然菩提寺高手如雲,要偷走個東西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男子道:“姑娘話雖不錯,可是這世上說得上名字的高手也寥寥無幾……”
玄璧知他別有文章,想了一想,問道:“公子可知道震風鏢局這支鏢押往何處?”
那男子笑道:“姑娘真是個聰慧的人,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這趟鏢明裏是往東,依小可猜,隻是個幌子。”
玄璧嫣然一笑,像是突然露出了興趣來,“哦”了一聲道:“願聞公子高見。”
那男子得意起來:“依小可之見,是要從東由水路取道往南。”
海芽道:“往南?卻是運往何處?”
玄璧已是一驚,腦中靈光閃現,喃喃道:“難道,難道……”
“姑娘已經猜到了?”
她素來是個謹慎的,隻搖搖頭笑道:“我們並非中土人士,如何能夠猜到?隻是想著再往南,莫不是要運出中土?”
那男子道:“非也,在南疆蠻荒之地於數十年前崛起了一個教派,自號明魔教——”聽得明魔教三個字玄璧已是唬出一身冷汗,心中所想得到了印證,好在那男子並未察覺,接著說下去,“聽聞數日前,明魔教教主身受重傷,像明魔教那樣的魔教,人人得而誅之,各大門派在數日之間也都有了行動,明魔教一時人心惶惶,因而那教主才命了坐下兩名精英紫魑和藍魅來盜取舍利子……”
聽到此處,玄璧神色大變,駭得說不出話來,海芽見她神色有異,忙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覺得不舒服麼?”
玄璧定了定神,這時那兩幫人吵得激烈,眼見著就要動手,那男子已不再說話,轉過身去,看著雙方劍拔弩張的爭執。玄璧這時候方緩過勁來,握緊了海芽的手,道:“一定要想法子劫下這趟鏢!”聲音很低但是很用力。
海芽一驚,本能地問道:“姐姐,你說什麼?”
玄璧不語,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場子中央,隻見鏢師中有一人喝道:“看來今日若是沒有個結果,師傅們是不會罷休的,大家都是習武之人,不如我們到外麵切磋一下,分個高下。”
一名年長的僧人道:“阿彌陀佛,施主言之有理,那麼我們各出一人,大家比武點到為止,若是片刻之後鄙寺技不如人,那我們也不再幹涉施主們的生意,但如若施主們承讓了一招半式,這箱中物事容我們一觀可好?”
“大師兄……”那鏢師征詢地看了看身邊一名滿麵虯髯的漢子。
那大師兄道:“既然如此,就這麼定了。三師弟,你向菩提寺的高僧討教一下武藝。”
一個年輕的鏢師站出來,向著僧人中被選出來的一名年輕僧人道:“師傅請!”
那僧人亦合十施禮,與那鏢師一齊走了出去,其餘看客也都跟著往客棧外走去。一時之間,客棧外的街道清理出好大一塊空地……
剛剛與玄璧她們說話的男子此時轉過身道:“姑娘們請了,這下有好戲可看了,依小可之見,怕是誰也討不得好處去。”
玄璧站了起來,跟著往外走,海芽知她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便道:“姐姐?”
玄璧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一麵想著總要等他們比武的結果出來,看了那箱中物事再做決定,若果真是舍利子,想來不用旁人出手,那些菩提寺的僧人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如若不是,貿然行事卻是空結了冤家。
正在她思索間,場中兩人已經戰了二十幾回合,菩提寺的僧人功夫自是不弱,那青年鏢師卻也不是善與的。一時兩人功夫各有千秋,難分勝負。
突然之間,一聲極響的物體破空之聲,既而傳來“啪”的一聲,那運送貨物的銅質箱子上的鎖應聲落地。一個白色人影掠空而來,一起一落間,已經打開了箱子將裏麵一隻做工精致的小匣子拿在了手中。場中比武的兩人不由同時罷手,既而出手向那人襲去。
那人站定,大喝一聲:“住手!”這一聲喝極具威嚴,飛身在半空中交手的兩人聽得這一聲喝,不由同時收住身形,硬生生撤下劈出去的掌,落下地來。
那白衣人頭上戴著鬥笠,遮住大半麵容,他一抖手,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鑰匙。站在一旁的鏢局大師兄驚道:“你這小賊,何時偷了我的鑰匙?”
那白衣人哈哈大笑:“自己的東西丟了都不知道,還將罪行都推在別人身上。”言罷已將鑰匙插進鎖孔,幾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白衣人將鑰匙轉了兩轉,隻聽“哢”的一聲,那鎖應手而開。白衣人將匣子打開一道縫,雖是在白天,卻見瞬然之間一道強光射出,隨著匣子緩緩被打開,那光線越來越強烈,光線中央是一顆晶瑩剔透的鑽石一樣的東西。
“阿彌陀佛!”所有僧人均合十膜拜。
這確實佛光塔上的舍利子無疑。
這時卻見那白衣男子哈哈一笑,已將蓋子合上,接著縱身一躍,掠到了街對麵的屋頂上。這一下變故突生,誰都沒有料到,眼見著那白影遠去,震風鏢局的大師兄大喝一聲:“追!”已然騰空躍起,在客棧門外的石獅子上一點,也上了街對麵的屋頂,但這時那白衣人已經去得遠了。
菩提寺的和尚也縱身追去。
非但如此,這時但凡身負武藝之人都各施所學,向那屋頂掠去。玄璧見機極快,此時一拉海芽,也憑空而起,以極快的速度向前飛去。海芽驚叫了一聲,但瞬即反應過來,運起了力,與她攜手而去。
她們二人身法極快,轉瞬間超越了眾人,但是那白衣人已然失去了蹤跡。當時已是傍晚,霞光漫天,這麼多人一起縱躍飛行,真是蔚為奇觀,因此沿途之中,大凡看見的聽說的,都從屋中跑出來,仰頭觀望。
玄璧自是無暇顧及這些,因為飛掠了幾百丈的功夫,就已經失去了白衣人的蹤跡。正舉目尋找見,聽見海芽道:“姐姐,你聽。”
她凝神聽去,似隱隱有兵器相撞之聲由左側傳來,便拉了海芽尋聲飛掠過去,隱在了一顆參天古樹之上向下看去,卻見震風鏢局的幾個鏢師已然將那白衣人圍在了中間,幾個和尚也恰在這時趕到了,一時間三方對峙,倒沒有人敢先動手。
她緩緩伸手到頭上拔了一支發釵,心中盤算著,這一下出手,要直取那白衣人要害,而海芽可以牽製剩下的兩方,那麼寶物就容易得手了。
這麼想著,立時向海芽看了一看,海芽便已經明白過來,向著她點了點頭。玄璧凝神,將手收到胸前,蓄勢要將發釵發出去,恰在這時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且慢!”
那聲音突如其來,喝道:“且慢!”著實將玄璧和海芽唬了一跳,剛剛躍上樹來明明沒有看見有人,就連感覺也沒有,不由豁然轉身,玄璧早已將力凝在指尖,準備襲對手一個措手不及,卻見一個眉須皆白的僧人,站在一枝極細的樹枝上,衣袂飄拂,宛如神佛,那樹枝卻紋絲不動。
玄璧暗噓一口氣,幸而剛才沒有出手,不然必不能在他手下討得便宜。
那老和尚慈眉善目,向著她們一合十,道:“公主莫慌,老衲失禮了。”
玄璧心中本來就極為震驚,如今聽得他又稱自己公主便更是驚慌,失聲問道:“大師如何得知我是公主?”
老和尚微微一笑:“緋月公主傾國之貌,膽色過人,任憑是誰,都能猜得出來。”
玄璧因不知對方是敵是友,隻是冷冷地注視著他,並不出聲寒暄。倒是海芽說道:“大師過譽了,不知我姐妹二人要阻止那魔教教主得到寶物,卻與大師何幹?”
那和尚笑道:“阿彌陀佛,二位公主不必驚慌,那是老衲的關門弟子,名叫翦宸。”他眼角看了看下麵打鬥的白衣男子,露出讚許神色,“他正是要將舍利子放回佛光塔頂上,二位可以不必出手了。”
玄璧緩下了神色,問道:“不敢請教大師法號,寶刹何處?”
老和尚嗬嗬一笑,道:“老衲法號智善,掛單菩提寺。”
“啊——”玄璧失聲驚呼,原來這便是智善大師,昔日曾與師父霈琰同門學藝,不過總是雲遊四方,難見蹤影。她心中這麼一想便盈盈的拜下去:“師伯在上,請受侄女一拜!侄女愚鈍,不知師伯駕臨,失禮之處,還請師伯海涵。”
智善大師笑道:“緋月公主以千金之軀,紆尊降貴,來拜我這老和尚,實不敢當!”說罷虛扶了一下。
玄璧便輕巧地站起來,已是放心了不少,遂與智善大師、海芽一起從樹上躍下來,海芽奇道:“大師如何知道我是公主?大師以前認得海芽?”
玄璧笑起來,對海芽道:“大師乃神人,當然知道你是人魚宮的公主啊。”
海芽開心起來,對智善大師知道她的身份很是高興。翦宸向這邊望了一望,然後疾步退了開去,速度奇快,一眨眼的功夫,身形已經在十丈開外了。
眾鏢師疾步追去,但是卻被菩提寺的和尚攔住了——顯然,那些僧人已然知道了翦宸的身份——兩廂就這麼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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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然降臨,晚風拂在臉上,習習的涼,佛光塔上的舍利子發出耀目的光輝,宛如天上閃爍的明星,遠遠的便可以看到。但是這樣的佛光,卻並不能叫人開心起來。
已經三天了,還是找不到真凶。
玄璧站在窗前,凝視著外麵漆黑的夜,喧囂的人聲從客棧前麵的大堂傳來,嘈嘈雜雜的,聽不清在說些什麼,仿似幾日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海芽坐在燈下,正在繡一塊帕子,幾日前她突然對刺繡有了興趣,纏著玄璧教她繡花,玄璧的繡工本來就不好,加上這幾日心裏實在是煩得很,總是心神不寧的,後來海芽便不好意思再吵她,隻是自己摸索著路子。
玄璧站在窗前,正自想得出神,卻聽見海芽輕呼了一聲,轉過身來,見到她將手指快速藏到了身後。
“紮到手了?我看看。”她快步走過去。
海芽看見她走了過來,隻是一味地往後縮。玄璧不禁有點惱了,一把捉住她的手,不由怔住了,那纖白細膩的手指上,一點深藍色的血跡。海芽見她吃驚,現出害怕的神情:“姐姐,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告訴別人?”
玄璧看著她,點點頭:“傳說深海銀鮫是藍血,但是這種鮫已經滅絕多年,難道你是……”
海芽抽回手指道:“是我父後,我父後有四分之一銀鮫的血統,而我遺傳到了那珍貴的八分之一。”
玄璧聽見自己問道:“傳說中銀鮫的血可以駐顏不老,可是真的?”
海芽點點頭,驚恐地道:“姐姐!”她的樣子充滿了不信任。
玄璧笑了一笑,摟她在懷裏,輕聲道:“以後我會保護你的,記得千萬不要受傷,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你擁有銀鮫的血!知道麼?”
“嗯,我知道了。”正說著話,外麵傳來了敲門聲,玄璧不假思索,迅速將海芽的手指放到嘴裏吮了一下,又使出幻術,幫她遮掩好了,這才去開門。
進來的是汲崖,見到她立即便道:“怎麼到這時候才開門?”
玄璧笑道:“都是海芽啦!硬是要繡花,剛剛線頭打了結,理了好一會子呢!怎麼?可曾找到凶手?”
汲崖搖搖頭:“真不敢相信,一夕之間,數十條人命……”他歎息一聲,“據說這些人個個武功不弱。”他這樣說倒是令她一陣神傷,她是親眼見著的,震風鏢局人人功夫了得,況且當時智善大師就曾料到,是以菩提寺派了好些個高僧潛伏在四周,可是看似風平浪靜的一夜,第二日宅子裏麵卻沒有一個活口了。
多麼詭異的殺人方式!
“一點希望也無?連你也沒有法子了麼?”玄璧問道。
汲崖搖了搖頭:“如果凶案現場有任何蛛絲馬跡可尋,早就找到了,不至於這樣一點頭緒也無。”
玄璧想了片刻道:“你是說凶手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汲崖點頭,“嗯”了一聲。
海芽道:“會不會幻術高手?或者用召喚之類的巫術?”
玄璧搖頭,不由想起玄闕死的時候,也是一點線索也找不到,心中沮喪了起來,隨即用力搖了搖頭,試圖將不快甩掉:“不會的,如果是,周圍那麼多菩提寺高僧會感覺不到麼?再高明的巫術都會使周圍的氣流發生動蕩。”
“啊——”海芽突然道,“小時候,我曾聽母王講過,有一種黑魔法可以在瞬間吸收人的靈魂,如果在規定的時候之後,被吸的靈魂還回不到體內,那這些人就死了。”
汲崖問道:“那麼靈魂被吸的人會死狀奇慘麼?”
海芽茫然搖頭:“我也隻是聽說,並不知道得很清楚,據說這種邪術已經失傳很久了。”
汲崖歎了一聲:“你們沒有到過現場,不知道那些人死狀有多慘。”他這樣說著,不由汗毛倒數,那情形實在太過詭異了,令人想起來就不舒服。
玄璧道:“明日我去看看。”
“璧兒!”汲崖心裏一緊,已經握住了她的手,實在是不願意令她看到那樣血腥的場麵,她是有身孕的人了,可是他也明白她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便不會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