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香沉 道路阻且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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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漆黑,黑得像一團墨,沒有一絲光亮,玄璧突然感到一絲懼怕,恰在這時聽得海芽顫抖的聲音傳過來:“姐姐,你還好麼?你在哪裏?”
“我在,我在!”她忙循著聲音摸索過去,抓住了一個人的手,手指冰涼,問道:“海芽,是你麼?”
卻聽見左邊傳來海芽的聲音:“姐姐,我在這裏!”
玄璧一驚,已感覺到不對勁,這時一縷極勁的指風迎麵襲來,她忙閃身避過,使出幻光術,點亮一盞小小的燈,就著朦朧的光,看清了那人的容顏,竟然是瑜?,不由心中一喜,顧不得剛才的事,道:“瑜?,你醒了?”
瑜?愣了半響,終於道:“玄璧,是你?你怎麼在這裏?這是什麼地方?汲崖呢?那些可怕的女人呢?”
玄璧見她清醒了,牽著她的手,輕輕拍撫安慰:“不怕不怕,沒事了,沒事了。”
這時海芽在那邊叫道:“姐姐,快過來!”
她循聲望去,隻見汲崖趴伏在一塊山石上,一動不動,陡然間一顆心怦怦跳,急忙奔過去,將手中的小燈盞教給海芽,叫了瑜?,兩個人扶起汲崖。汲崖傷得極重,並且嘴唇發紫,看樣子像是中了某種毒。
瑜?突然哭起來,顆顆眼淚滴落到汲崖麵頰上,她越哭越傷心,到了後來竟是由放聲大哭轉而不住抽泣。玄璧輕輕道:“不哭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救醒汲崖,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說給我聽聽,我也好找到救醒他的法子。”
瑜?抽泣了半響,終於啞聲道:“她們給汲崖喝了一種什麼酒,他就不認得我了……”
海芽接道:“是極仙釀。我記得曾聽母王說過,海妖有種自釀的酒,喝了此酒就會摧毀人的意誌,而受她們控製。飲得多了便會上癮,如若不飲,全身便如萬千蟲蟻噬咬,癢痛難當。許多人都是熬不過去的。”
瑜?接道:“不僅如此,似這酒裏還含有某種媚藥,飲罷便……便不能自已,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思想和行為,我也飲過此酒……”她眼中流過一絲羞澀,“起初她們將我綁在柱子上,看哥哥和她們行樂,後來,後來她們也給我灌下這種酒……”
玄璧聽罷,不由怒火中燒,道:“這海妖恁地可惡!”
海芽憂道:“雖然兩生花與九寸丹相生相克,能夠救活他們,但是極仙釀向來無藥可解……除非……”
“除非什麼?”
海芽揚起小臉:“很小的時候,我曾聽母王說道,這世上能解極仙釀者,唯有蠍王之血。可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蠍王嘛!都隻是傳說而已。”
傳說?既然有傳說想必是有蠍王的,玄璧心中如是想。一麵和瑜?將汲崖扶了起來,伸手封住汲崖周身十處大穴,以阻止毒性蔓延。
海芽道:“姐姐,現在怎麼辦?”
玄璧略一思索:“此處這麼黑,想必是某個山洞,我們總得想個法子出去才是。”
海芽舉著火苗四周查看,突然腳下一滑,險些栽倒,瑜?一把扶住她。海芽拍拍胸口,向玄璧吐了吐舌頭,模樣甚是可愛,似乎永遠不知道愁是何物。
瑜?俯身看了看,道:“是青苔。”
“青苔?”此處終年不見陽光,故生了青苔。
海芽歪著頭沉思了片刻,說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此處應是某個被海水覆蓋的岩洞,我們必須潛到海底,繞過了洞壁才能夠出去。”
玄璧與瑜?麵麵相覷。
海芽道:“我隻能帶一個人出去,你們兩個會不會水性?”
瑜?道:“不行,他現在昏迷不醒,你若帶他潛水,他會沒命的!”
海芽笑道:“不妨,我可以給他度氣……”話音未落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地看玄璧我一眼,怯怯地道:“姐姐……”
玄璧倒是個豁達的性子,淡淡一笑,道:“我們先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出口,若是沒有也隻能事從權宜了。”
幾個人沿著石壁找了起來,突然瑜?倒吸了口氣,玄璧和海芽循聲望去,隻見一塊石壁緩緩移向一邊,露出一個暗洞來。幾個人麵麵相覷,洞中透出潮濕森冷的氣息,一股子黴味兒源源不斷地湧出來,洞內隱隱地似閃現著紅光。
瑜?倒退了一步,海芽則快步跑到玄璧身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過了片刻,瑜?道:“想來這是進出的路徑,隻是年代久了有些黴味。”她雖是這樣說,聲音裏卻不免透出顫抖來,因而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其餘兩人,麵無表情地道:“玄璧,你的意見呢?”
玄璧盯著洞口,道:“想來是這樣,總要去看個究竟,這裏一點食物也無,總不能在這裏等死。”她說罷看了眼身邊的海芽,海芽點點頭:“我聽姐姐的。”
於是和海芽扶起汲崖,瑜?在前麵,一路往洞內走去,這個山洞極為深廣,兩邊均有岔道,幾個人生怕迷路,隻是沿著主通道緩慢地走,地麵高低不平,低窪處頗多積水,浸濕了鞋子。玄璧卻在這時腦中靈光閃現,想到一個問題,便說了出來:“我們是在海裏翻船的,為何衣服卻沒有濕?”
“咦,對哦!”海芽被她一提醒,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奇怪,衣服是幹的!”
瑜?似冷笑一聲,道:“這有何奇怪?想來我們是昏迷時間久了,衣服自然就幹了。”她說的不是全無道理,然而那個山洞本身異常潮濕,常年生著苔蘚,衣服怎麼那麼容易就幹了?玄璧搖頭道:“不對,這中間定有什麼古怪,衣服被海水浸泡必然有一股子鹹味,穿著也甚不舒服,”昔日她被漂流到無憂島的時候就是這樣,“可是現在一點異樣也無,你不覺得奇怪嗎?”
瑜?不語,想是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了。
越往內地麵積水越多,前方隱約有潺潺的水聲,通道裏極靜,一陣一陣的涼氣傳過來,越發顯得那腳步聲空空的響。
瑜?走在前頭,突然頓住了腳步,自頭頂的發髻上取下幾枝綰發用的花插握在手裏,低聲道:“前麵好像有什麼聲音。”
後麵兩人不由提高了警覺,凝神去聽,果然,前麵不知某處傳來“嗤嗤”的聲音,像是某種東西在摩擦,極是刺耳,聲音漸漸近了……
一團紅光在一個側道中閃了一閃,瑜?手中的花插已經飛出,一個極紅的物事滾了出來。玄璧定睛看去,卻是一隻血紅色的巨大蠍子,不由望了海芽一眼,卻見她露出欣喜的神色,便問道:“怎麼?”
海芽隻定定地望著那蠍子,道:“我們碰到血蠍了,說不準……說不準真的有蠍王。”
玄璧不由精神一振,道:“可是真的?”
海芽道:“母王嚐說,血蠍是這世上最大的蠍子,而蠍王即是血蠍的王。”
瑜?喜道:“那我們隻需要殺了蠍王,就有救了?”
海芽點點頭,複又憂道:“蠍王不是這麼好對付的,我們要小心了!”
玄璧悄聲道:“現在已是矢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每個蠍子都有劇毒,咱們小心應付!”
海芽點了點頭。瑜?冷哼一聲:“還用你說?誰不知道!”
恰在這時一股粘液噴了出來,瑜?急忙後閃,才沒有被濺到。玄璧和海芽麵麵相覷,都是緊張到了極點,從不知道蠍子還會噴毒液的。
隻聽嗤嗤的聲音傳來,一個巨大的黑物一口將那隻血蠍吞入口中,海芽驚呼:“巨蟒!”那巨蟒大口咀嚼,三五下將一隻蠍子吞入腹中,腹中物體蠕動,甚是惡心!
瑜?輕聲道:“玄璧!”隻這兩個字,玄璧已經會意,心念一動,一片火光燃了起來。幾在同時,瑜?拔下發釵,脫手而出,直打向那巨蛇的七寸。一頭青絲瞬然垂了下來。
不想那蛇動了一動,發簪歪了尺寸,竟沒有瞬間斃命,它巨尾掀起大石,咆哮著向她們襲去。情急之中,玄璧將手中的燃著的火把擲出,不想它蛇頭一探,竟然一口咬住,吞入腹中,通道頓然黑暗下來。她想要再幻出一支火把,已然來不及了。瑜?發出掌力向前推去,隻感到耳畔疾風呼嘯,許多石塊掠過,一些小的石塊打在身上生疼。玄璧喝道:“瑜?,閃開!”左手放開汲崖,噬血環的紅光已射了出去,右手已催動咒語,撐開一片結界。
剛撐開結界就聽到“啵”的一聲,接著感到空氣蕩了一蕩,想來又一股毒液噴了過來,恰巧打在結界上。
那大蛇在被噬血環一擊,從中裂開一道口子,血源源不斷地被吸來。
海芽驚呼一聲,玄璧忙分神看去,卻見瑜?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
玄璧道:“你在這裏照看他們,我去殺了蠍王取血來!”
“姐姐!”海芽一把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吧,你用結界護著他們。”
玄璧想了想,道:“也好,可能待會兒我照顧不到你,你自己小心!”
“嗯!”海芽認真地點了點頭,“姐姐也是!”
兩人緩步向著那個山洞走去,撲麵一股森然之氣,洞口很窄,裏麵卻寬敞。恰在這時,幾點紅光急射而出,兩人連忙飛身躲閃,那紅光打在山石上,卻是幾枝蠍子的尾針。山石受了震動突然間簌簌的落下一些碎石,一道巨大的石閘門落了下來,封住了出口。
海芽驚呼一聲:“糟了!”
玄璧亦驚慌不已,這下就和汲崖他們分開了,若是此時有什麼東西衝破了結界,他們是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
恰在這時,一個森森然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擅入此洞者,死!”
“什麼人!出來相見!”玄璧大喝一聲,良久,隻有回音不斷傳來,倒越發顯得這山洞空曠。
海芽道:“姐姐,血蠍頗具靈性,我們貿然闖入總是不好,我想——”她的話音未落,周圍山石已然裂開數個口子,眾多血蠍殺出,一場惡戰難免。
兩人不及多想,立即相背而立,護住彼此的後心。這一戰戰了很久,玄璧不住催動噬血環的力量,海芽也使出畢生絕學,總算是險勝,兩人的衣衫都被染成了紅色。但是還沒有完,還沒有見到蠍王,也找不到啟開巨石的掣。玄璧感到筋疲力盡,看了海芽一眼,海芽早已經力竭了。
“很好!”憑空而來的聲音將她們嚇了一跳。海芽隻緊緊地拉著玄璧,玄璧心裏也是怕的,隻是此時若是怯了,前麵的努力便功虧一簣了,當下略定了定心神道:“蠍王可否賜見了?”
厚重的閘門在她們身後開啟,一道紅光蜿蜒而出,將護著汲崖和瑜?的結界卷了進來。那沉重的聲音道:“我尋覓良久,總算替我天蠍宮找到傳人了,此人年輕有為,他日不可估量,隻是在海妖那裏受了點劫難,也是他命該此劫。”
“蠍王——”玄璧輕呼,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小姑娘不必多言,謝謝你們幫我除掉了那個孽障,它不知傷害我蠍族多少族類……”那結界緩緩由地麵往下沉,玄璧和海芽相視一眼,一起躍起跟過去,但是突然襲來一股大力,兩人立時感到胸口一窒,便失去了知覺。昏睡之前隻餘一句話在空中飄蕩——
“真正的蠍淵其實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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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玄璧漸漸覺得寒冷,忍不住向著溫熱的源頭縮了縮,突然感覺到腰部緊了一緊,忍不住睜開眼來看,入眼的竟然是汲崖俊俏消瘦的一張臉。見我醒了,他笑道:“你終於醒了。”
她不禁有些迷惑:“我睡了很久嗎?什麼叫終於醒了?”
“都三天三夜了!”他寵溺地點點她的鼻子,“餓不餓?”
玄璧搖搖頭,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想到自己是和海芽一起暈倒了,便問:“海芽呢?”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汲崖佯裝生氣,“你自己不吃不要緊,餓壞了我的小寶寶怎麼辦?”
玄璧羞赧地一笑,伸手推他:“不害臊的!我問你海芽呢?”
“就是那個跟你一起的小姑娘?她已經醒了,早就沒事了。”他嘻嘻笑,然後說,“你為了救我和瑜?,花了很大的心力,一定是累著了,你躺著別動,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等等!”玄璧拉著他撐著起來,“都躺了這麼多天了,再躺下去骨頭都要散架了。我去看看海芽……”兩個人正拉扯著,就聽見海芽的聲音傳進來:“姐姐,你醒了麼?”
海芽隻是在門口探了探,並沒有進去。等到汲崖去給拿了吃食時,她才進去跟玄璧說謝女兒家的悄悄話。
“聽說姐姐有了小寶寶?怎麼都沒有告訴海芽?”海芽一邊給玄璧布菜一邊天真的問。
玄璧但笑不語。
海芽便撅起嘴巴道:“姐姐把海芽當外人了!”
玄璧聽她這樣說,忙拉起她的手道:“哪裏是這樣!隻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來不及告訴你而已。”
海芽是小孩子心性,聽她說得誠懇,立即拋開了不快,偏著頭思索:“海芽就要當姨娘了,送些什麼給小寶寶比較好呢?”
玄璧亦笑道:“小寶寶有你這麼疼他的姨娘,真是好幸福呢。”
“嗯,小衣服啦,小鞋子啦,尿片啦,避邪的金鎖片啦,都要趁早打點起來,甚至奶娘也要請好了。”看著她煞有介事地說,不知為何,玄璧突然想,若是若惋若惜在,也會事事想在前頭,心下不由一陣黯然。
海芽自顧自地說著,並沒有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仍然在細細地數著要她注意這個,禁忌那個,說是自從知道她有了寶寶,便特意谘詢了好幾個坊間大娘。兩個人正說著話,卻聽見外麵吵吵嚷嚷的鬧起來。海芽道:“我出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我就在前麵大堂裏,姐姐有事叫一聲。”
玄璧點點頭,看著海芽翩然出去,到底也坐不住了,穿上鞋子便也出了園子往客棧大堂走去。從偏門進去,就見一幫子和尚在和一群大漢爭執什麼,那些大漢均是短打裝扮,看樣子是些鏢師,果然不消片刻就聽得一名大漢說道:“我震風鏢局在江湖上走了二十多年了,行事光明磊落,黑白兩道的兄弟誰不知道震風鏢局的名頭?我們豈會做那偷雞摸狗之事?”
“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一個年長的和尚合十施禮,“鄙寺十多個弟子親眼所見,貧僧冒昧,請施主打開箱子一觀,是與不是,立見分曉!”
“真是豈有此理!”另一名大漢怒道,“我們受雇主所托,這支鏢務必安全送到,豈可容這麼多人觀看?”
雙方正爭執著,玄璧雙目在人群裏搜了搜,便看見海芽站在角落裏,於是走了過去,海芽見了她“呀”地一聲道:“姐姐怎麼出來了?”
玄璧笑一笑道:“汲崖和瑜?呢?”
“說是出去打探天音琴的下落了,出去好一陣子了。來,姐姐到這邊來坐。”海芽從角落裏抽出一張方凳。
玄璧因身子又重了些,也不推遲,就坐了下來,問道:“怎麼回事?他們在吵什麼?”
海芽道:“我也剛剛出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旁邊站著的一個男子聽見她們說話,忽然轉過身來,麵現驚豔之色,手揮折扇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這些和尚們說震風這次押的鏢是他們失竊的鎮寺之寶,硬是要求看一看。”
“哦?”玄璧向著他微微一笑,那男子已經看得呆了,她是自小被人看慣了的,也不在意,輕聲道:“這些和尚又是什麼來頭?”
那男子顯然樂意回答,忙說道:“姑娘們不是本地人吧?”
玄璧和海芽均搖搖頭。
那男子道:“在本城八十裏外有個菩提寺姑娘可曾聽說過。”
海芽麵現茫然之情,玄璧忙對她笑一笑,說道:“菩提寺是大承聞名遐邇的一座寺院,香火極其旺盛,據說皇帝將它封為了國寺。難道說?”
那男子道:“姑娘聰慧過人,所猜不差,這些正是菩提寺的僧人,據說這次連達摩院都驚動了,眾多高等弟子一齊出動尋找這件寶物。”
海芽奇道:“是一件什麼樣的寶物?”
那男子道:“說是佛光塔頂上的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