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香沉 中有千千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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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玄稷終於帶著人馬啟程返北了,但是一路上行進緩慢,據汲崖那裏得來的消息,他們一天還走不到八十裏路,分明是想在大承多作逗留。婚期在即,她整個人卻總也提不起精神來。隨侍的丫頭見她懨懨地,一天也說不到十句話,便也都躲得遠遠的,不敢親近,平日裏隻有一個叫小桃的丫頭伺候負責她的起居飲食。
這日,因為天氣漸熱,用過了晚膳睡不著,便讓小桃剔亮了燈,坐在燈下看書。太子不知如何得知她喜歡看書,便打發人送了諸多的大承正史野史來,還有一些流傳於世的佳作。我正看得入神,忽聽窗外“嘩”的一聲輕響,似有人擲了把泥土在窗紙上。
小桃驚道:“公主可曾聽到什麼異響?”
她方自書上抬起眼瞼,道:“怕是貓兒吧。”說罷竟扔下了書站起來,揉了揉腰,對小桃道:“我有點餓了,你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吃的。”
小桃應聲下去了。
玄璧迅速來到窗前,推開碧紗窗,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璧兒!”汲崖一把將她摟入懷中,低下頭不住尋找她的唇,“想死我了。”
她伸手抵在他胸前,嗔道:“急什麼!”
“想你啊!”他似有點無辜,“現在見你一麵真不容易。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璧兒,真不想你進宮,跟我走吧,我什麼都不要了,隻要你!跟我走好不好?”
她心下黯然,怕自己泥足深陷,做出對不起家國的事,忙推開他:“汲崖哥哥,你走吧!”
他抓住她的肩,迫使她與他對視:“你可知道我心裏好苦?璧兒,你是我的!我不要你嫁給他!你難道心裏完全沒有我?”
“啪”一聲脆響,汲崖臉上浮起淡淡的指痕。玄璧看著自己的手掌,神色驚慌。
想不到汲崖竟不顧臉上疼痛,一把將她擁入懷裏:“璧兒,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原諒我好不好?”
她泫然淚下。
“跟我走吧,璧兒。我們去天蠍宮,沒有人可以找到我們的。我最近感應到婆婆在召喚我了。”多麼具有蠱惑性的話,可是,她可以麼?
她走了,漠北怎麼辦?悔婚的後果必然是大承揮戈北上,到時候誰來誰來守護家國?父王年邁,玄稷無德,冰風又是外人。
時光飛逝,轉眼間離大婚隻有十三天了,汲崖日日想著法子混進來,濃情密語,一時間連玄璧也覺得對他難舍難分了。汲崖便趁機勸道:“你真的舍得就此分開麼?”
玄璧搖頭:“可是有什麼辦法?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逃能逃到哪裏去?再說……”
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他忙截住她:“不要說了,我一刻也不能離開你,難道你就如此狠心,為了你的國家眼睜睜地犧牲我們的感情?”
她搖頭,她何嚐不想與他廝守?
他放開她,頹然地歎了一句:“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隻這一句,便叫她心軟了下來。
他再曉以利害,便真的說得她心軟下來。他是權謀家,而她隻是少不更事的公主,待人簡單慣了的。
終於還是收拾了簡易的包袱,決定要跟他走了,心中不免有些悵惘,這一走隻怕不能夠再回漠北了,而大承也不再是她的容身之所,那麼就隻有在那個孤島終老一生了。
月黑風高夜,天上隻有寥落的幾顆星子,她謊稱晚上要寫字,隻留了小桃一個丫頭研墨,其餘的都吩咐歇下了。約莫過了亥時,估摸著藥性也該發作了,便說渴了,叫小桃去沏茶,趁著空當,她便用事先預備好的衣服和紙人幻化出另一個玄璧,伏在書桌上,希望這樣可以做出突然遇害的假象可以瞞天過海,因為這假人是她存了真氣進去的,隻要她仍在,紙人便不會還原。
然後迅速拿起包袱,從後窗中翻了出去。早就守在窗外的汲崖接住她,然後一起潛入夜色……
直到登上馬車,汲崖揮鞭而去,她一顆心還是撲通撲通地跳。倒不是緊張,隻是怕我這一走,恐是更加促發了大承與漠北一戰,擁著錦被躺下來,腦中不由閃過玄稷臨走前的話——
“承漠一戰在所難免,璧兒,到時候不管用什麼法子,我也會將你奪過來的!到了那時,我可就不會那樣舒適地待你了!你想好了,你進了宮,終究是個不潔之身,你要怎麼向皇帝解釋你已經破瓜的事情?倒不如現在給了我,日後漠北戰勝,我可立你為後!”
她惱到了極點,轉身便走。卻被玄稷一把抓住,帶入懷中。她怒極,劈手向他襲去,他待還手,汲崖的劍已經從後麵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汲崖的這把劍雖不是上古十大仙器之一,卻也是鋒利無比,吹發可斷的。輕輕一用力,玄稷的頸子上便出現了一道血痕。
“好!好!!很好!!!汲崖,你有種!總是跟我玩陰的!總有一天要叫你後悔!”玄稷摸摸鼻子,陰陰地冷笑著,“你等著!”他丟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他的話叫她一陣發冷,不由打了個寒噤,心下頓然明白,除了汲崖,再沒人能夠保護她!她遠遠不是玄稷的對手。
汲崖見她瑟縮了一下,問道:“璧兒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
汲崖怒道:“若不是因為他是你哥哥,我早就叫他身首異處了!”
“汲崖哥哥……”輕喚一聲,她倒真是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玄稷這個人渣,死不足惜!可是如果他死了,父王怎麼辦?漠北的江山怎麼辦?她暗想:雖說冰風是父王的義子,也極具才華,但是到底非我族類!真要叫江山易主,父王必會死不瞑目的!
……
這樣胡思亂想著,漸漸的困意襲上來,她沉入了黑色的夢,夢裏烽煙四起,兩國交兵,無數人流離失所,背井離鄉,更多的是妻離子散,餓殍滿地……
無數的哭喊,血流成河……
她掙紮著醒來,隻覺得口渴無比,馬車還在顛簸,看來道路並不好走。腦中不住盤旋著一句話: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心裏悶悶的並不好受。想著汲崖連夜趕路想必也該累了,便拿起水壺,撩起馬車簾子道:“喝口水吧。”
他接過去喝了一口,道:“你不要出來,深夜寒涼,小心受了風寒。”語氣裏滿是關懷,她微微一笑,心中溫暖了起來,雖不是第一次感到他的關懷,但是如今她已是一無所有了,體味起來,感覺自是不一樣的。想了想,回到車廂裏拿出一條厚毛氈給他披上:“裹上吧,你也莫要著涼了,我可是不會照顧人的。”
“嗯。”他緊了緊毛氈,用左手緊緊地握了她一下,“快進去吧。”便再沒有多餘的言語。
天亮的時候已經到達了鳳城,鳳城跟桑州接壤,兩個地方的中心城市卻離得遠,自然,離桑州西麵的京城怡川就更遠了。汲崖自由錦衣玉食,何曾受過這樣的苦?現在趕了一天車,已經累極了,但到底心裏興奮,便在鳳城打尖,買了必備的東西,然後又動身往東而去。
汲崖道:“我感應到婆婆的召喚越來越強烈了,像是有什麼急事要急著招我們回去。所以,可能要日夜兼程了,你要做好準備,可能會很辛苦,要是有什麼不適,立即跟我說。”他說的是我們,叫她心頭一暖。
她點點頭,乖乖地坐在坐在馬車裏,看著天一點一點地亮起來,又一點一點地暗下去,怡川越來越遠了,漠北也越來越遠了,不知道皇帝有沒有發現她逃走,蒙城的守軍又是什麼情況……但是這一刻她已然無暇顧及其他,她所剩的,唯有他了。
這日到了息烽,追兵已漸漸的近了,其實早在前幾天就感覺到有追兵了,隻是兩人藝高膽大,每次不是汲崖巧妙地將他們甩開了,就是玄璧布了幻術陣,叫他們在原地轉半天。可是這次不一樣了,大隊了人馬,兵分幾路而來,而且其中不乏功力極高的高手,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眼下寡眾懸殊實在太大了。
汲崖道:“為今之計隻有智取,璧兒,我們要棄了車翻山了……”他緊握著她的手,仿佛握住這世間僅有的珍寶。兩人翻身下車,同時在馬臀上狠狠地刺了一劍,那馬吃痛,一路狂奔而去……但是在跑了幾十丈遠之後,突然一頭栽倒,口吐白沫而死。
周圍的空氣漸漸動蕩起來,心知有高手來了,玄璧倒突然鎮定下來,顯出一種視死如歸的孤勇。汲崖卻手心冰涼,顯得比她還要害怕。
但見眼前塵土飛揚,風沙彌漫,慢慢地,那些揚起來的風沙聚在一起,形成一個人形。
汲崖驚呼一聲:“遁土仙!”
玄璧雖是沒有聽過遁土仙的名號,但也知道定然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否則汲崖必不會這麼忌憚。
一個須發皆白的矮胖老者現出來,微微地向我鞠躬,慈眉善目地笑道:“小人見過公主!”
她一驚,那人雖在笑,眼中卻寒芒四射,宛似有萬千枚毒針射出,叫她一下子不知所措。汲崖卻已經道:“久聞遁土仙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仙風道骨!小可甚是佩服!原來大仙已被我皇室所用,實乃皇室之幸!”
那遁土仙打了個哈哈道:“好說好說!鄙上急召公主,請公主以大局為重,跟老朽回去吧。王爺既知公主乃將立的太子妃,當不該以身犯法,還請跟老朽回去請罪。”
汲崖哈哈一笑:“大仙嚴重了,小王還不曾怕過誰來!小王本是要稟明了皇上的,但眼下事情緊急,這才秘密進行,先斬後奏。”他說得神秘,遁土仙不由猶豫起來,為難道:“冊封大典在即,還望王爺三思,有什麼事還請緩一緩,私攜公主出逃,是死罪,且對大承和漠北都沒有好處。”
汲崖道:“這個本王自然知道,隻是事關重大,本王不便說出,大仙可否代本王奏明皇上,將婚事緩一緩?”
“這……”顯然,這老頭子已然被騙了。
玄璧偷眼看了看汲崖,汲崖在衣袖中捏了捏她的手,她略一思索,心中清明起來,對遁土仙道:“大仙請回吧,玄璧大仇未報,實無心與自己的婚事,若有一日血仇得報,必前去宮中領罪!”
“這……”遁土仙猶豫了一下,道,“皇上已經派出數位高手了,造成次血案,皇上和太子殿下都深感悲痛。”
“不敢!”玄璧叫他這麼一說,惱了起來,倒真的勾起了報仇的欲望:“待冊封的太子妃本應入住秀芳閣,派侍衛嚴加保護,為何本公主到了桑州這麼多天了,皇上卻是不聞不問,隻派個文臣接待呢?”
遁土仙笑道:“公主多心了,皇上考慮公主與尚書府乃是近親,又貴國太子殿下要與尚書千金結親,因思量著讓你們親人團圓,原也是一片好意,怎料天有不測風雲,因著太子被弑一案,皇上日夜憂心……”
她聽得心頭起火,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既是皇上叫大仙來拿我,那把聖旨拿出來給本公主瞧瞧吧。”
遁土仙臉上極不好看,訕訕地道:“公主言重了,老朽隻帶了皇上口諭,請公主務必跟老朽回去!”
她揚起臉:“要是本公主說不呢?”
遁土仙臉色一沉:“那就隻有得罪了!老朽雖不才,想必留下公主還是可以的。”話音未落他已欺身向我抓來。
玄璧矮身一閃,汲崖喝道:“住手,誰敢對公主無理,休怪本王不客氣!”話音未落,玄璧已屈指一晃,使出幻影術。
遁土仙頓住,頭發胡須都逆風飛揚起來,他一定神就揮掌向汲崖劈去,喝道:“王爺私帶公主出逃,已是死罪,如今又抗旨不尊!皇上有旨,抗旨者,立殺無赦!”玄璧大驚,退到一旁,她本以為這樣精深的幻術,至少也要花費一盞茶的時間方能破解,不料……
汲崖揮劍格擋,與他形來影去,戰在一起。玄璧眼珠子轉了一轉,不住出言諷刺,激得那遁土仙漸漸怒上心頭,掌力過於剛猛而後勁不足,一路猛攻,卻疏於防守。幾招下來,汲崖已然領會,笑了一笑,擰腰一轉,側滑到他身後,一掌擊中了他的後心。
兩人正暗自高興,卻有大隊的士兵趕了過來,一圈一圈按照八卦的方位將她圍在中間,並慢慢向中間收攏,士兵們顯是怕她突然發難,個個手持厚盾,內圈的一致將長矛刺向中間。她淡淡一笑,暗討,這點子雕蟲小技也想捉得住我?真是把人瞧得忒也小了。暗提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上飛去……
一道淡藍色的寒光由眼前閃過,恰巧打在後麵一塊山石上,隻聽叮的一聲響,又彈了回來,直打向她的玉枕穴。她點在一塊盾牌上,急速向左一偏,險險地避過,身子在空中已是滯了一滯。又一道寒光閃過,這次卻是有後麵發來,打在她身前的山石上,反彈回來打她的肩井穴。這樣一迫,她身子不由一沉,已是重又落到那包圍的圈子裏了。
玄璧高人來了,心下明白那人無傷她之心,目的隻是要她把逼回包圍圈子,難得的是手勁奇巧,認穴極準,她不禁暗暗讚歎。但眼下情形於她多有不利,那邊汲崖在遁土仙手下走了兩百多個回合,終是漸漸落了下風。她突然沒來由的害怕起來,惱道:“暗箭傷人,算什麼英雄?怎不敢出來單打獨鬥?”
“嘻嘻!”一陣惡作劇般的輕笑遠遠飄來。
然後是一聲清脆的嬌喝:“皇弟,不要鬧了,小心傷到公主!”語氣裏多是寵溺的意味。
那皇子不服,悶聲道:“師父說我暗器功夫極是了得,已能夠獨步天下了。”
皇姐笑道:“你呀,師父誇你一句你便當真了!須知道,樓外有樓,天外有天!”慢慢地由半山腰上走出來兩個人,女聲悅耳,輕聲道:“都住手吧!”
圍著她的士兵紛紛轉過身去,朝他們來的方向跪下去,高呼:“恭迎太子殿下,長公主!”
玄璧突然臉色一沉,背上濕濕的已流出冷汗。自己跟汲崖在一起已是罪大惡極,偏生這個太子功夫奇高,看來即使公平比鬥,汲崖也未必能討得便宜,何況現在,對方高手如雲。
長公主輕紗遮麵,一雙眼睛裏流露出笑意,約莫有二十出頭,在她身邊的那個男子,生得極為漂亮,有種女子的柔美在內,與汲崖倒有三分想象,也隻得十七八歲,此時眼中閃現著陰晴不定的光,竟叫人覺得有一絲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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