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已經在當鋪根據夥計的描述，給來典當的人畫像，”趙鈺正待要再說什麼，夥計端著菜過來了，“客官您的菜，幹煸牛肉絲、辣子雞丁、五香鹵排骨。”
    “先坐下吃飯吧，畫像完成且還需要些時間，咱們抓緊時間吃完就過去。”沈既之讓趙鈺先吃飯。
    “行。”話音剛落，趙鈺已經坐下抓起筷子，一塊排骨已經塞進嘴裏，“哎，真香，還是那麼好吃。”
    “不懂禮貌，將軍還沒有動筷子呢，你怎麼能先吃？”沈小夫子嚴師的一麵日常上線，訓完趙鈺，轉過臉對霍大將軍表示歉意，“實在是對不住您霍將軍，是我教導無方，往常在家不注意慣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啊？”趙鈺的骨頭含在嘴裏，放下筷子，恭敬地看著霍洵，“是屬下不知禮數了，請將軍您原諒，還請將軍您先吃。”
    “吃吧，我平時不講究這些。”霍洵隨意的擺擺手，語氣平淡的說了句不在意，然後先拿起筷子，吃了口幹煸牛肉絲，入口有些辣但也還能接受，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趙鈺看到大將軍動了筷子，才拿起筷子大快朵頤，阮清初不時地給他添些茶，“你慢點吃，當心噎著，桌上這麼多菜，夠你吃的，沒有人要同你搶。”
    “我也想慢點吃，但實在是太餓忍不住了，一早上實在是走了太多的路了。”趙鈺端起茶杯喝一口，“七八條街的人，問他們話問得我口幹舌燥。”
    “您的菜。”店夥計端上菜，沈既之撫慰的拍拍趙鈺的手背，給他又倒了杯茶，“您菜已經齊了。夫子，您要來壺酒嗎？店裏有上好的高粱酒，從蜀地運來的，掌櫃的特地吩咐給您留了一壇，您要是想喝，隨時給您開。”
    “掌櫃挑的想來必定是好酒，但甚是遺憾，今日我宴請的這二位都有公職在身，今日就不喝了，存著吧，下次有機會再開。”沈小夫子對著店夥計回到，“記得替我謝謝掌櫃的好意。”
    “好嘞，有什麼需要您再吩咐。”店夥計說完，就聽有人在喊，回說來了，“您三位慢用。”
    沈既之盛了碗湯，慢慢喝著，趙鈺吃著一塊鴨肉，看著他，“夫子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賈岩他到底為什麼會和家丁走散，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若是有意的，他是主子為何還要避開家丁行事，若是無意的，又是什麼人竟然能讓他在與家丁走散後，不想著去尋，反而跟他一道去尋歡作樂。”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飯桌上凝結著一種沉重，一直到吃完飯也沒有驅散。沈小夫子想著案子的疑點，食欲不興，喝了兩碗老鴨湯就再吃不下，喝著茶看著餘下兩人吃，邊想著案情。桌上的菜都被吃的差不多，霍洵便放下筷子，等趙鈺開始愜意的揉揉肚子，沈小夫子抬手，“夥計，結賬。”
    應聲而來的人卻不是店夥計而是店掌櫃，匆匆忙忙的手裏還提著一個紮的緊緊的紙包，“一聽說夫子您在店中就餐，我緊忙就趕回來了，就怕您吃完已經走了，這是清明節前采摘的芽葉，我家老爺子尋了相熟的老師傅親手製成的峨蕊茶，夫子懂它，就值得相贈。”
    “無功不受祿，請恕在下不能接受您的茶葉，謝謝您的好意了，黃掌櫃。”沈小夫子推開了掌櫃遞來的茶葉。
    “夫子您怎麼能這麼說，怎的就”無功”？您曾經救我一命，對我黃家又有大恩，就是要我奉上我全部身家也是絕無怨言的，更何況隻是，我，想送您一包並不值多少錢野茶。”黃掌櫃把茶葉又推送過去，“我剛才已經吩咐下去了，您要是以後來我這飯館吃飯，飯錢都免了。”
    “您其實不必這樣做，我是覺得您家的飯菜好吃才來的，真心是捧您的場，並不圖您今後有何回報，您要是不收回這句日後免費，我此後絕不再踏入這家店半步。”沈既之看著黃掌櫃落字斬釘截鐵。
    見沈小夫子絲毫沒有鬆口的意圖，黃掌櫃隻好說到，“小店承蒙夫子的喜愛，好，就照您說的來，但是這包茶葉請您今日一定要收下。”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今日這茶我就收下了，但是同樣的，我希望黃掌櫃您記得，當日的家宴三後，所謂的恩情早已經揭過了。”放下飯錢，阮清初抱拳，“告辭。”
    霍大將軍和趙鈺緊隨其後，走出飯館百十步，及到飯館應該是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了，趙鈺對著大將軍說到，“看來夫子很是喜歡這茶，不然今日就算是掌櫃的以死相逼，他也絕不會收下的。”
    “但是你有注意到，你家夫子已經付過茶葉的錢了嗎？”霍洵開口問到。
    “什麼時候？我竟然全沒有發覺。”趙鈺疑惑的撓了撓後腦勺。
    “臨走的時候，在反過來扣在桌上的茶杯裏，有錠碎銀子”大將軍身經百戰，這種連小把戲都算不上的動作，立時刻就發現了。
    “您怎麼會注意到的？”趙鈺聽著，又撓了撓後腦勺。
    “因為你家夫子掏銀子得時候心疼的皺了下臉。”霍大將軍的話音裏帶著一絲的笑意。
    “我怎麼沒注意到。”趙鈺直覺得後腦勺快要撓禿了。
    霍洵停下腳步站住正色道，“我知道你是怕我覺得你家夫子貪財，但是驟然解釋並不能解決問題，若是願意相信的人，自然會憑借自己的眼睛去看，憑自己的耳朵去聽，不願意相信的人，你急著去解釋，反倒是給了對方攻訐的借口，你太習慣依靠沈夫子了，你該嚐試著自己獨立的思考。”
    趙鈺見他停下，隻好也收住腳步，聽完這一番語重心長回道，“回將軍，您說的是，屬下記下了。”眼神直視著自己的前方，趙鈺回答的看似認真，霍洵卻能覺察到，剛才自己說的這個人應該是一個字都沒有聽取進去。
    “不愧為百年難遇之才的沈夫子。”黃掌櫃看著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禁感慨一句。
    旁邊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人聽了，忍不住抱怨，“老爺您對他太客氣了，他幾次三番的拒絕您的好意，駁了您的麵子，未免有些不識好歹。”
    黃掌櫃聽了霎時沉下臉，斥責道，“不得胡說，你可知沈夫子曾救我性命，那是大恩，你看看現今這世道，多少人能對著我黃玉山的家財說挾恩不圖報，當日府中一頓家宴，沈夫子便說這就當謝過了，恩情便銷了，不要再提。”
    先前說話的那位聽了黃掌櫃的一番話，才歇了因著不忿升起的火氣。“原是我不懂其中的緣由，掌櫃的見諒，夫子果然是不同尋常。”
    黃掌櫃搖搖頭，對他說道，“你初來京中許多的事情都不知曉，等過些時日你就會知道沈夫子這性子有多難得，這個人有多隻得深交，便就是托付性命於他也絕不遲疑。”
    走出去一段路，小夫子才發覺自己走的太快，霍大將軍和趙鈺兩人竟被自己落下好大一大截，忙停在路邊等，正巧站在家賣果脯蜜餞的攤子前，等霍大將軍和趙鈺走近，沈小夫子的手裏已經拎著幾個大紙包，趙鈺走上前接過來他提在手裏的東西，“您這個月的月銀怕是不剩什麼了，怎麼還買這些？”
    “走到這兒發現你們落下一截，就停下來等你們，正巧碰到旁邊這家是賣果脯蜜餞的攤子，無漪喜歡吃梅幹，我看這家的幹淨便想著買一些，誰知竟發現這家攤子有這個季節難得有的杏脯，他家的杏脯肥厚，杏香醇正，兩樣就都多買了一些，別的時興的也買了點嚐嚐鮮。”沈既之和他並肩走著，“你右手拎著的是給你和你娘準備的，是趙嬸娘最喜歡的甜杏仁還有你愛的西域的葡萄幹，回頭記得拎回家。”
    “嗯，記下了。”趙鈺認真的點點頭。
    等他們到當鋪的時候，畫師已經根據當鋪夥計的描述修改完成了最終的畫像，霍洵接過來看了一眼，便遞給沈既之，“夫子且看看，這人你是否認識。”
    沈既之接過看著畫像，先是驚得瞪大了眼，隨後緊緊地皺著眉，好半晌方才像是咬牙擠出兩個字，“認識。”
    趙鈺此時在一旁也看清了畫像上的人，臉色一白，“周大哥？”
    “是三裏巷豆腐店的周顯。”沈既之已經從開始的震驚恢複過來，神色恢複如常，“趙鈺與周顯之妹周箬已經談及婚嫁，關係匪淺，這樁案子他已經不適合參加了。”
    霍洵看他一眼，“趙鈺，從現在開始到這件案子結案之前，你每日去點個卯然後跟在沈夫子身邊吧，這件案子你就不必參與了。”
    “屬下領命。”趙鈺的麵色低沉，沈既之拍拍他的肩膀。
    “求夫子一定要查清楚這件案子！”因著趙鈺不再適合參與此案，沈既之便在霍大將軍下命令抓捕嫌疑人周顯的時候帶著趙鈺離開了，在沈宅的門內，趙鈺保拳單膝跪地對著沈既之講出一路上數次想要說出的話。
    沈既之在他期冀的眼光中最終是搖了搖頭。

    作者閑話：

    換慢慢吐字(*^▽^*)反正也沒有人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