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團啜泣著，似乎並不想回答，眼裏接連不斷地落下淚來，一時之間，地上積了淺淺一層的銀白珍珠，那雙本來墨染一般的眸子此時泛著淡淡的琥珀色，在昏暗的山洞裏顯著十足十的妖異。
    阿齊看著棉團的眼神裏多了一絲不耐，漸漸被那孩子的啜泣聲鬧得心煩意亂。
    陸白看棉團那副悲天愴地的模樣，心裏隻覺得不是滋味，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問孩子這麼殘酷的事情要放棄詢問，就聽到那稚嫩的聲音說話了。
    “我從小都是在雪山裏長大的，我長得跟父親幾乎一模一樣，所以很多人認為我是父親的親生孩子，”棉團情緒平靜了些，但眼裏還不停地掉著眼淚，“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山洞裏的空氣凝滯幾秒，陸白硬塞下滿腹疑慮，凝了凝心神，繼續聽下去。
    “我是父親在山下融水的河裏撿來的。據說我當時一絲不掛，漂浮在水麵上，乍一眼看以為是一個浮在水麵上的屍體。”棉團抬頭看著對麵漸漸坐下來的兩個人，右手比劃了很短的一段距離，“聽父親說，我當時就隻有這麼大。”
    “父親從水下遊了上來，把我帶回了鮫人的巢穴，對我如親生兒子，教我鮫人的語言，教我如何在這種情況下生存。後來我聽其他鮫人說，我長得越來越像父親了，可我都不是父親的親生孩子，這怎麼可能呢。”
    棉團小孩子的模樣，說出的話卻異常成熟，陸白沒有多想，隻覺得是這孩子小時候經曆太慘了，心裏還油然而生強烈的憐憫之情，把心底的疑惑徹底埋藏起來。
    看著大概隻有八歲大的男孩子，小小的一個瘦巴巴的眨巴著大眼睛盯著自己，阿齊神色淡漠地站在陸白的旁邊，絲毫沒有要坐下去的意思，聽著棉團可憐巴巴的語氣卻沒有一絲同情之意。
    之前看著這個妖異的孩子從黑水裏爬出來時就覺得不正常，現在他們一回來就起來背對著他們，行為實在詭異，越發覺得這個孩子跟八卦圖有關係。
    阿齊眯了眯眼，雙手抱在胸前，半側過頭，幽邃的目光投向山洞外。
    或許是搖曳火光映出的模糊效果，棉團的頭發似乎變得更長，流在地上，順著地麵坑窪不平的紋路蜿蜒地覆蓋在掉落在地上的珍珠上。
    此時那孩子雙眼帶淚，墨瞳依然化成琥珀色，肩膀劇烈地顫動著，抖掉了陸白的外套，露出慘白慘白的膚色，在昏暗的山洞裏莫名地炫目。
    傳說海中有人魚，上身為人，下身為魚，容顏如花，凝膚若脂，目如琥珀，落淚成珠，歌聲嫋嫋，宛若天籟之音。
    棉團除了有腿之外，基本項項吻合。
    陸白心中一驚，之前的疑惑幾乎要衝破思慮。
    “你之所以能看見每個鮫人的死亡，是因為你才是鮫人王麼？”陸白緊緊盯著沒斷過啜泣的棉團。
    棉團沒有反對，隻是沉默著看著他。
    “所以山下由鮫人屍擺出的八卦陣也是你做的對不對？”陸白有些緊張地看著棉團，在那個琥珀色的眼睛裏看到的卻隻有一片平靜。
    “你現在才發覺？嗬……”棉團斷了哭泣聲，聲音突然變了個調，琥珀色的眼裏閃著妖異的光芒。
    “你根本就沒死。”陸白搖搖頭，從地上站了起來，“是我誤以為你真的是那個人魚的孩子。”
    阿齊看著陸白的反應，深深皺起眉，捉去了他的胳膊怕他突然亂來，眼神警惕地看著棉團，拉著陸白往後退了幾步。
    陸白被阿齊緊緊地抓著，看著坐在地上的人，頭發變得越來越長，身子越來越大，腿腳被魚鱗包裹，眼角染了媚意，完全化成了當時冰洞裏那個美男魚的模樣。
    “本來以為這張臉騙不了你多長時間的，沒想到到最後你都沒想出來。”棉團眼眸彎彎，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那八卦圖是做什麼用的？你在謀劃些什麼？”陸白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漸漸變冷。
    “謀劃什麼？你們殺害我族百餘人，滅了整個鮫人族，你問我想幹什麼？！”棉團情緒漸漸失控，手上的指甲陡然變長，指指相連著的蹼血淋淋的，還摻著血痂，像是沒好徹底的傷口，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被刀殘忍地劃開，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作者閑話：

    今天是腹黑美男魚。
    陸白：參觀了一趟，還是覺得棉團最好看啊！
    阿齊（扳過陸白看向棉團的臉）：看我，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