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是那樣的夜，風也還是那般的風，沉著之中氤氳著膻腥和甜膩的鮮氣，就似是把人撕碎了下湯，佐料是毒品抑或豪賭。不等準備好，就把人生吞入腹。
    “有人嗎？”鬼藤十分禮貌的敲敲門，不過他也沒指望有人回答，隻是讓暗地裏架好狙擊步的柏譴知道目前為止一切正常。
    “我是來換牌子……”伸手推開門，一股死神的氣息撲鼻而來，鬼藤機警又冷靜的停下還跨在半空中的腳，慢吞吞的收了回去：“各位，會不會太給我麵子？”
    暮色之中月光太暗，就顯得那扇被鬼藤貿然打開的門格外刺目，柏譴的愛槍是BarrettM107，也不知道銀狐是從哪裏如何弄到的，反正他對於這把槍很滿意。透過15倍率的光學瞄準鏡，柏譴可以清晰地看見鬼藤不進反退的步調。然後，柏譴將十字瞄準在對方的小指，等待信號。
    “這麼晚來換牌子。”橫跨在一張木椅子上的男人頂著光頭，用左手掏掏耳朵，指揮那群荷槍實彈的白癡軍人把槍放下，“我還以為是誰要來搶。”
    鬼藤不動聲色的把屋子裏所有的人掃了一遍，同時還得應付這個不像善茬的男人：“不敢，隻是覺得晚上來安全點兒。”
    “也對，也對。”男人哈哈直笑，“不過對於我來說，沒差別的嘛。”
    鬼藤也跟著樂嗬，走進去雙手恭敬的把26張鐵牌都遞了過去。
    “喲嗬。”男人不禁多看了鬼藤一眼，“小夥子還挺懂禮貌。”
    “必須的必須的。”鬼藤趕緊點頭哈腰的奉承著對方，“遇見您這樣的大人物，必須的。”
    “得了。”男人一邊朝他擺擺手，一邊讓人送下去檢驗真假，“這種馬屁少拍，爺我不稀罕。”
    話雖如此，但對方還是讓鬼藤找了個地方坐著。畢竟有26張牌，獎金也是非常的厚實，所以專業人員校檢的時候，也格外的仔細，生怕出了點差錯，賠上的是自己的命。
    “得了這獎金，有什麼打算沒有？”男人百無聊賴的坐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逮住一個能說話，懂說話，長得還白淨漂亮的少年，於是也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打算出國念書。”鬼藤靦腆的笑笑，“從小就出來打打殺殺的，也沒機會識幾個大字。”
    “哦，哦，好！”光頭大概也沒料到這一千萬美金會被人用到這種地方，話也滿了幾拍沒跟上，“可是這白花花的錢拿來買書，你不覺得可惜了麼。”
    鬼藤也沒打算和這種真的目不識丁的人詳細解釋如果真出國讀書，這個一千萬還是必要的，隻是朝對方無害的笑，大有我也不知道的意味。
    “像你這樣年紀輕輕，可以集齊26張牌子可以說很困難。”男人的笑意逐漸隱沒，“你身手不錯啊。”
    “還好。”鬼藤謙虛的假裝不知道那家夥別有深意的句子，“從小出來混飯吃，打過的架比吃過的肉都多。”當然是假的，他啃過的肉比吃過的飯都多。
    “哈哈哈哈。好比喻！”光頭無意的指了指身側站的筆直的男人們，“都是這群飯桶保護不力，才讓你這種喜歡讀書的小孩出來殺人啊！”
    鬼藤心裏一陣認同，嘴上還是甜甜的叫：“警察叔叔好。”
    這種看似無邪的呼喊，除了讓光頭笑了又笑之外，那群軍人的咬肌似乎也緊了緊。
    “小朋友，他們是軍人叔叔，不是警察叔叔啊，哎喲哈哈哈哈，笑死我。”光頭捧著肚子，就差沒在地上打滾了。
    可是，鬼藤黑著一張臉，這有那麼好笑麼，笑死你，笑的你心肌梗塞！
    “可是軍人叔叔不都是保家衛國的麼，怎麼在這裏當保鏢？”鬼藤看這些人的瞳孔和臉型，應該是本國人吧，如果聽得懂他說話才有戲看，哎，下輩子除了可以當醫生，還能當演員啊，走哪裏，哪裏就給他搭台唱戲的機會。
    “這還不簡單？”男人回答的滴水不漏，“抓點把柄，再迫上一迫，不就成了？”
    是啊，但這是威脅別人的總綱領，誰逼迫別人為自己做事不是這倆步驟？老子特麼的要聽具體的才能知道這幾個身手不凡，體格健碩的軍爺是真被你降服了還是故意為之，等的就是到時機取你性命。天都知道本國軍人的性情，哪裏來那麼多賣國求榮的家夥。鬼藤在心中懊惱，可終究不能問的太深入，以免自己被起了疑心，不好走脫。反正自己的任務就是換錢，別被打擾跟蹤就好。
    “你對軍人感興趣？”男人竟然瞧出了鬼藤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下隱藏的某些心思，鬼藤小看了對方。
    “是啊。”鬼藤故作羞澀，心想小爺我今天什麼沒皮沒臉的表情都做了，你不給我一點回扣小心回頭我扒了你皮啊老頭子，“以前其實想去當兵的。”
    “幸好沒去啊。”光頭似乎是吃定了那幫軍人不敢對自己出手，再加上人心裏總有一種仇視心理，你當民的仇富，你當賊的仇警，這殺人越貨的，自然就仇這批大頭兵咯，所以他總是有事沒事的喜歡埋汰對方，“否則哪一天，被隊長出賣了也不知道。”
    嗯？鬼藤的眼眸逐漸深幽，在眼底集聚起一道蒼涼的殺意。真是無巧不成書啊。他不覺得一個地方能有那麼多殺氣騰騰的特種兵改正歸邪，一塊兒不大的地，也冒不出倆個不把自己弟兄當人看的隊長。所以，那個把柏譴送給銀狐的好隊長，也在這裏。鬼藤不禁想笑，是不是覺得柏譴鐵定得死在那種汙穢的地方，所以才敢領著隊伍這麼大搖大擺的當起別人的保鏢，也不怕哪天自己運氣爆表被某個神槍手給斃了。
    哼。鬼藤不動聲色的把每個人的麵部特征都記了一遍，然後眼眸晶亮的極力配合對方，唱好這出讓人有去沒回的戲：“哦，那這個隊長好厲害，這些軍人都還追隨他。”
    “笑話。”光頭拿食指點著這些不苟言笑，卻是心裏早已苦不堪言的軍人們，“不來給我擋子彈，他們就得去做捅屁工。”
    捅……？鬼藤眉心略微皺起，他還沒有接受這種粗俗的話。而周圍的軍人，也麵露嫌惡的表情，嗯，那看來這個隊長今天不在他身邊。
    “出賣靈魂和出賣肉體，這群家夥選擇出賣靈魂而已。”光頭餘光瞥見後堂有人過來朝他比手勢，也就草草結束這次談話，“查出來了，是真的，把帳號給我，錢給你彙過去。”
    “好。”鬼藤看著對方端來的電腦，“光頭哥，這錢，收稅嗎？”
    “……”光頭被鬼藤如此的上道給震驚了，“不收！這一千萬一分不少全是你的！”
    “哦。”鬼藤收回目光，熟練的輸入帳戶，也盯著對方一絲不苟的操作，中規中矩沒有任何貓膩的成份在裏麵，這讓他又有些擔心，這麼透明公正，反而讓他心裏沒底。畢竟從剛才的對話來看，這個光頭，很明顯不是這種剛正不阿的性格，相反，他覺得對方除了不喜歡男人之外，黃賭毒任何一條都和他相幹。
    “好，到賬了。”鬼藤點頭確認了帳戶裏的數額，“謝謝你，哥。”
    “等會兒。”光頭似是想起什麼，又塞給他一大疊紙質資料。
    鬼藤心裏也不想這麼早走，就當場打開來翻看，然而隨著目光的下滑，他神色也狐疑起來，半晌，他抬起頭：“哥，這？”
    “你也知道，我們這個比賽的目的。”光頭撓撓頭，大概他是屬於不善於理論知識輔導的人，“你是第四個領了獎金的人，論實力，也應該不差。”
    “可這上麵寫了隻要五個？”鬼藤抖了抖那些白紙。
    “嗯呐。可不是。”
    “所以其實獎金隻有五百萬。”
    “沒錯兒。”對方說的字正腔圓，似乎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正常。
    “那第六個來的人……”鬼藤的氣息陰冷起來，朝著對方看的眼神不自覺的堅硬肅殺，眯起來的角度剛好讓遠處站立不動的軍人看見他黑色眼眸裏一絲一絲向外冒的血色。他下意識的握槍向前一步，但被身邊的夥伴不動聲色的攔住。
    “賞他一槍子兒。反正過這麼久了才集齊，說明水平也就一般般吧。”光頭朝他笑笑。鬼藤恍然大悟，原來不是不收稅，是嫌那稅率太小。自己強行征收了五個人的份而已。原來也不是自己多心，這些強硬的軍人，是拿來給後來人準備的。就現在自己估計的單體素質來說，之後過來的人，絕對槍槍命中，彈無虛發。
    “之前三個都參加了？”
    “活著的，都參加了。”
    鬼藤聽出了那話裏麵的威脅，卻這是收起紙張，折好：“行，我走了。”
    “你這什麼意思？”
    “我不幹。”鬼藤回頭朝他笑，“我沒興趣。”
    “你以為你拿著這錢能安全出去讀你那破書？”光頭毫不著急的朝他嚷嚷，流氓地痞，他就是改不了這種逼死自己的特質，下三濫，不入流，還活著惹人煩。若不是現在把柏譴請出來太早暴露，他一定偶爾做一件好事為民除害。
    “那是我的事。”鬼藤打開門，撇著那個猶豫不決是否要將槍頭對準自己的軍人，微微一笑，側過頭，用幾乎是耳語的聲音給他留下信息，“柏譴讓我向你們問好。”
    啪的一聲脆響，那個站在最門外兵吃驚的連手裏的槍也握不牢，下一秒，他發瘋似的要衝出去攔鬼藤，卻被其他人及時攔住，誰也不知道這突然的變故到底是為何發生，待他們想要尋找答案時，鬼藤早就拖著有些僵硬的柏譴走得老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