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已經死了。”銀狐漆黑堅定的眼眸裏似死水一般平靜，但在深達眼底的距離裏，卻湧動著凶猛強烈的暗流。
    鬼藤瞪大眼睛，他想反駁，想證明，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擾得他煩躁不安，因為他在組織裏澤給了他很多幫助，他對於銀狐的分析也合情合理，甚至他與銀狐還接過吻……當一個人不願被說服的時候，會尋找更多的理由來寬慰自己，更何況，銀狐隻說了一句話。
    “你確定嗎？”鬼藤的眼神此時十分急迫，“你確定，澤已經死了嗎？”
    銀狐點點頭。
    “不可能啊……”
    “小鬼，你碰見的一定不是他。”銀狐拍了拍整個人都有些精神焦躁的鬼藤，“那是另一個人，畢竟你對澤沒過多接觸。”
    “形容一下那個……澤吧。”K從包裏翻出一張紙一支筆，“也許我知道，也許銀狐曾經見過。”
    “是你們派過去的？”鬼藤從骨子裏討厭綠色製服的家夥，眉宇之間露出些許嫌惡。
    “不是我啊，我隻是個偵探，為自己幹活，不出賣勞動力。”K朝鬼藤吐吐舌頭，“那個人是不是出自警界還不好說，不過我認識的人多，可以辨認一下，銀狐資格老，也可以認認看。”
    銀狐隻是仰起頭看著天空，被黑夜賦予了深沉的雲朵，從薄霧彌漫的山頂望過去，無邊無際似乎一直連接到世界的另一邊。
    “比我高，眼邊有一顆痣，短碎發，看人的時候眼神特別勾人……”鬼藤彎腰坐在一棵斷裂伏倒在地上的枯樹幹上，“有他自己的辦公室，裝修有點舊，室內養著白色的魚。他說他和阿榕合作過，在酒吧接過吻，那是阿榕才進公司的時候的事。”
    K轉向銀狐，示意銀狐辨認。
    誰知銀狐根本不去顧他們，隻是管自己找了幾根枝條用刀削平直，他幹的特別認真，也不去理睬鬼藤的呼喚和K的抱怨。他將樹枝一頭插進泥土，另一端握在手裏，刀捏在掌中翻飛切割，速度愈來愈快，木條越削越細，根本不能拿來用了，但是銀狐卻還是一刻不停。
    鬼藤率先發現情況不對，丟下K奔到銀狐身邊，一把奪下蝴蝶刀然後用力搖晃銀狐，還未等他開口，銀狐就已經抬起頭看他，英俊明淨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單漆黑的眼眸就給鬼藤以安心，可手掌處是一片濕潤，不禁胳膊，連後背也浸透了汗水，很熱嗎？鬼藤不解的看了看四周，再望向銀狐，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如果仔細看，卻會發現那雙眼睛在霎時間變深了，暗如子夜，風雨欲來城欲摧的氣場在擴散，那一股股含著怨氣和憤怒。
    鬼藤感覺到這種壓力，他挺了挺腰，還是牢牢扣住對方的肩。
    “阿榕，你怎麼了？！”
    “銀狐？”K也蹲下來查看情況，“鬼藤的描述對你產生刺激了？”
    “……”銀狐輕輕搖頭，聲線裏透露出一絲疲憊，“天黑了，生點火吧。”
    “你沒事吧？”鬼藤很不放心，“有什麼不對你告訴我。”
    “我很好。”銀狐抿緊唇，努力讓自己駭人的眼神變軟化。
    “可你剛剛……”
    K暗地裏捅了鬼藤一下，示意他不要再問。
    “那銀狐，你生火，我和鬼藤去找點吃的回來。”
    K看出銀狐眼裏吐不盡的蒼涼和怨恨，他不知道鬼藤的話究竟讓銀狐回憶起什麼，但是以銀狐強大的精神力量都到控製不住，他怕一旦刺激了會引起不堪設想的後果，銀狐發狂殺人他聽說過很多次，但是一次也不想見識。
    “不了，你們一個受傷一個小孩，還是我去。”銀狐站起身，黑暗裏似乎隻要他還存在，就是安全的港。
    K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臉上亮出明快的表情：“可以點餐嗎？”
    “嗯。”銀狐抄起地上的蝴蝶刀和7。6mm狙擊，“隨便點。”
    “那……”K轉了轉眼眸，“我剛上山的時候好像看見有雞，我想吃。”
    “你想吃你自己去抓啊，晚上這麼黑怎麼去抓雞啊。”鬼藤很鄙夷的瞥了一眼K，討好的望向銀狐，“阿榕，我想吃野兔。”
    K委屈的眨眨眼，明明是兔子更難抓好不好！
    “野兔肉很酸，不好吃。”銀狐一邊上子彈，一邊說話，“吃魚好不好？”
    “山裏哪裏有魚啊……”K無語的垂地，“你家魚會走路啊？！”
    “我會走路就可以了。”銀狐淡然的用手帕擦拭刀麵，“你還是隻要山雞？”
    K咽下一口口水：“既然你要去……那我還想要海鮮。”
    “……吃樹根去！”
    目送銀狐的身影消失在層疊的枝丫之中，鬼藤收起笑臉：“你剛才幹什麼撞我？”
    “我是為我自己考慮。”
    “你不是也很想知道麼，為什麼不讓我問下去？”鬼藤不知何時立在K身前，精健修。長的身軀長了K約莫大半個頭。
    “說了那是為我自己考慮。”K如果對銀狐有懼意，那對鬼藤就絲毫沒有了，“銀狐那時候的樣子就像快爆炸的C4一樣，暴風雨前的平靜聽說過沒？”
    “他不會害我。”鬼藤一直冰冷的眼眸裏閃過幾絲羞澀。
    “拜托。”K右手搭在鬼藤肩上，都搭檔這麼多年了，你可不可以別這麼清純的樣子啊？當然K很明白自己和對方身體上的差距，於是識相的改了口，“你看過屠戶殺豬的時候還考慮豬和自己感情好不好啊？你見過精神病砍人的時候還分男女嗎？再退一步，你覺得銀狐反應神經怎麼樣啊？等他發現滅錯了，你骨頭都被他剁的碎碎的了！”
    “……”鬼藤腦門一黑，“你才是精神病人呢，你才是豬呢！”
    K無辜的撅起嘴：“搞什麼嘛……我不就是給你舉個例子嘛，凶什麼凶。”
    “撿柴火去！”鬼藤看著蹲在地上背對著他的K，覺得很新奇，因為沒有人敢拿背對著一個殺手，“等下生火可以用。”
    “我們之間別離太遠。”K收起笑，撩起褲子拔出綁在小腿骨上的匕首，“還是往山下走一點吧。”
    “怎麼，你不是說今晚沒人會來嗎？”鬼藤為VSS“Vintorez”狙擊步裝上子彈，“還是往山上走吧，林子更密些。”
    “說什麼傻話呢。”K蹲下身子在泥土上擺上四塊石頭，“今晚是沒人會來，但是這麼深的山，肯定有野獸啊，你身手好是沒錯，不過現在你不是傷剛處理好嗎？何況山下也有住村民，指不準還有捕獸器，一個人走很危險。”
    鬼藤聽著有理：“那為什麼要往山下走？”
    K：“山上溫度每1000米溫度降低6攝氏度，我們這山雖然不太高，但是奈何水汽豐富，受了冷就會液化，充滿濕氣的木頭不僅燒不旺，還會冒煙，到時候還是會引人上來，太危險。”
    鬼藤很驚訝這個年紀輕輕的人懂得這麼多：“你倒是很懂這些嘛。”
    “還好。”K扯扯鬼藤，兩人距離十米左右的一前一後走，“以前學過。”
    “還是我走前麵。”鬼藤不習慣被銀狐以外的人保護，“你跟著我的步子走，如果有野獸，我也好擋一擋。”
    K盯著鬼藤不算厚實的後背，嘴邊泛起一絲奇異的味道，每個他認為最最虛幻的人竟然都這般真實，而他覺得值得依賴的，最後卻對他有如空氣。
    “雖然知道你和獵人隊長交情不淺，不過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鬼藤避開迎麵而來的枝杈，回頭提醒K不要破壞樹木留下痕跡，“這裏泥土和上麵不同，很平實，應該被很多人踩過，你小心陷阱。”
    “我是K。”K在黑夜，雖然比一般人更靈敏，但是畢竟還是在平凡人的範疇，“想不到你還是挺細心的嘛。”
    “不要忘記我的身份。”鬼藤替K抬高過眉的樹杈，“雖然野戰不如野戰軍，推理不如你，體力不如阿榕，但是我好歹也是數一數二的人。”
    “是是是……”K炸開一抹笑靨，幹淨美妙，“你別老回頭，看著地，因為這裏是野，地!”
    “我是誰啊，難道連路也不會走啊？呃！！”
    悶哼聲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山林，視野不佳的K小心挪動腳步，萬分無助的向前探探手指，卻沒有觸碰到任何物體。
    “鬼藤？”K怕有斥候向前探路時發現並抓住了鬼藤，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我在這裏。”幾聲“嘶嘶”的抽氣伴隨話語傳至K耳畔，“借你吉言，被捕獸器逮住了。”
    K放下心來，打開手電，燈光掃到跌坐一旁的鬼藤。
    “哈哈，鬼怎麼也會被抓？”K小跑至鬼藤身邊，略微查看了傷口，才舒展的眉頭又皺緊。“你運氣好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