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隔壁班的人，卻像就在自己班上一樣。大眾的力量還真是強大。當然，我要走到班上必須經過他的班級也應該是一個原因。每次經過都能聽到他的名字，蘇晨••••••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嘭！”眼前突然一黑，我一陣頭暈，臉上火辣辣得疼。接著是一陣兵荒馬亂，我聽到有驚呼聲，腳步聲，但什麼也看不清。疼••••••忍不住蹲了下來。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像一個小醜，明明沒多大的事，卻要紅著鼻子等著別人的圍觀。濕濕的液體像是被禁錮了太久，居然有一泄而出的衝動，在眼眶裏叫囂，被我狠狠地逼了回去。沒什麼大不了的。一點點痛而已，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早就應該習慣。
    “同學，你還好吧？”一個清澈的聲線溫柔得在耳邊響起，接著身上傳來暖暖的溫度。幾秒鍾後，我才反應出他輕輕地扶住了我。突然很委屈，我冷冷地低著頭，讓過長的發絲遮住自己的表情，揮開了那個懷抱，“沒事。”我討厭這種溫暖的假象。小時候那個人也會在我蹲下來哭的時候把我摟在懷裏安慰，可是現在呢？連餘溫都沒有剩下。
    仿佛被我的表現嚇了一跳，他愣住了。我自顧自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臉還是痛，大概是腫了，望望地麵，卻不見眼鏡的蹤影，一定是被籃球撞飛了吧。今天下午的課看來是不用上了。
    “同學••••••”
    我一言不發地向教學樓走去。沒有道歉的必要。道歉這種東西，我聽得夠多了。
    “這人怎麼這樣啊？”
    “就是，戴著個眼鏡低著頭，被砸了也是活該••••••”
    “蘇晨，你別理他••••••”
    蘇晨••••••我微微地轉過頭，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站在操場上，身前身後都是淺淺淡淡的陽光。
    我喜歡黑暗。黑暗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小時候犯了錯，那個人會說要把我關進小黑屋子的謊話嚇我，而我依舊笑得沒心沒肺，不，是天真爛漫。然後那個人會揉著我的頭發笑得一臉無奈：“你啊，讓我說什麼才好••••••”於是小黑屋子沒有了，我還是可以跑出去去無拘無束地玩，在陽光下麵。不討厭陽光，即使它會驅散黑暗。現在也是。
    我坐在學校水池邊的藤架下麵，嫩綠色的藤蔓順著廊架彎曲纏繞著在頭頂織出很好看的紋路，中間夾雜著細細碎碎的紫色小花，不知道是不是課文裏學過的紫藤蘿。陽光從藤蔓的縫隙裏一點一點地漏下來，有些微的風。時間還很早，下午的課應該開始沒多久。媽還在上班。家裏沒有人，回家就變得毫無意義。忽然想要靜靜地坐一會兒。我慢慢地閉上眼睛，放鬆地倚上欄杆。好久沒有這樣過了，安靜地一個人待著，沒有別人。陽光灑下來，忽然覺得很累•••••
    “今天我們的美術課的任務是到學校的水池邊寫生，重點畫池裏的荷花，還有藤架那邊的假山，現在，我們先看一下隔壁班的作品。”美術老師很有鼓動性的話語果然激起了班上的議論，在教室裏憋久了的學生一遇到點有趣的事總是沉不住氣。尤其是女生們，簡直激動得要暈過去了，不暈的也捂著胸口，一臉要暈厥的樣子。我努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美術老師顯然很滿意自己營造出來的氣氛：“那麼，你們想先看誰的呢？”我隻覺得無聊，隔壁班的人，誰知道誰是誰？
    “蘇晨！”
    “蘇晨蘇晨！”
    “對啊，老師，蘇晨蘇晨！”
    女生的聲音完全興奮得變了調，剛剛醒過來的人好像又要暈過去得紅了臉。男生也一陣騷動。大腦忽然不受控製一樣，跳出那天中午的一瞥，那個站在操場上模糊的身影，身前身後都是淺淺的陽光。忽然有點心慌。我匆匆忙忙地抬起頭望向投影幕，然後像被人打了一悶棍•••呆呆地愣在那裏。
    幾枝出水的荷花，亭亭地立在葉間，層疊的假山••••••假山後麵一個睡著的少年閉著眼睛，發絲在風中微微地散開，星星點點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一絲微笑浮在他的唇邊。我沒法否認，即使很想。很像。我在他的畫裏居然笑得很安靜。這算什麼？！
    “哇，畫裏的人是誰啊？”
    “看起來很漂亮哎！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吧••••••”
    “肯定不是，不然我們早就發現了！”
    “就是•••老師，這是誰啊？”
    “我也不知道，隻有蘇晨同學的畫上有人，別的同學都隻畫了荷花和假山。”
    “這樣啊••••••”
    我坐在位子上，一陣一陣的議論像要把我淹沒。好像一個一直帶著麵具的人忽然被人揭開了真麵目，連同那些層層疊疊的傷疤，一起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無所遁形。蘇晨•••你以為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