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二.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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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故意在宋念嬌麵前搗蛋之後,她反而疲於跟他一般見識,連內院都不來了。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人也還是原來的人,不同往日的是,宋清偶爾掃著地就會哼起曲子來。
宋婉偶爾會跑來給他伴個舞。
這樣的日子倒也不難過,清閑而且自在,比起在主樓那些個假情假意的逢迎,他寧願待在這掃地。
除了……偶爾冒出來的奇形怪狀的小團子,有時候是饅頭大小的圓球狀,有時候是一團黑霧。
在這時,一小團黑色的影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悄無聲息地向著宋清飄了過去,眼看就要碰到他的肩膀上。
宋清嗖的一下把手裏的掃把往肩膀上一戳,打了個正著,掃把糊了那小東西一臉,把他拍到了地上。
那小家夥趴在地上不動了。
這……是他下手太重了嗎?
宋清拿著掃把,小心翼翼,踮著腳尖靠近那團不明物體。
忽然,它猛的從地上竄起來,糊了他一臉!
“……!”
宋清當場就被它砸倒,躺在地上,和它麵麵相覷。
這時他才看清楚,這小東西有鼻子有眼,腦袋上隱約能看見兩個疑似耳朵的尖角,眼裏泛著淚光,好像是在為剛才被一掃把拍到地上感到委屈。
“哼。”
“……”
原來還會叫。
小團子見他躺在地上不起來,得意地在空中轉了幾圈,甚至還朝他吐了吐舌頭。
宋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把他抱在懷裏。
“你是哪裏來的?”
“?!”
小團子似乎被嚇著了,原本不停掙紮的它忽然在他懷裏一動不動。
“……唔。”
宋清覺得懷中一空,懷中的家夥化作一道黑煙,繞著他轉了兩圈,消散在空氣中。
“???”
這……這算怎麼一回事。
若是宋清知道這小東西意味著什麼,恐怕就不會如此輕鬆了。
幾天後。
“承清呀,妾身待你好不好呀?”
凡是宋念嬌想要他做些什麼,一定把這句話搬出來。
吃著人家的飯,住著人家的屋子,他又有什麼話可以說?自然隻能回個好。
“承清呀,你也不小了,妾身想,這東西也該還你了。”
她拿出那把扇子,遞給他,沒等他伸手接,她就一下子收了回去。
“這扇子你可認得?”
宋清點點頭。
“可想要?若是想要,今天晚上,妾身在主樓等著你來拿。”宋念嬌似乎無時無刻都在笑,嬌笑,媚笑,笑的人神魂顛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果有什麼能用一顰一笑殺人的奇人,一定是宋念嬌。
他隻覺得她笑的可怕,因為猜不透她的想法,因為她笑顏之下藏著的冷漠和殘忍,這種幾近瘋魔的掩飾,讓他渾身上下每一寸血液都是冷的,每一根汗毛都在抗拒。
他想起宋念嬌拿鞭子打人的模樣,鞭子在空中劃出脆響,混雜著求饒的哭喊,鞭子打在肉上淩厲的痛感——即便不是打在他身上,和宋念嬌扭曲的表情。
那是怎樣一個恐怖的畫麵。
“……是。”
晚上的主樓比往日更加熱鬧,台下更是座無虛席,來來往往,有拿扇子的,有靠著欄杆的,有摟著女伴打情罵俏的,有端著茶杯的,有狼吞虎咽吃點心的,凡是能想象到的人,沒有一個不在的。
宋念嬌就坐在二樓,手裏拿著扇子,不時懶洋洋地扇幾下。
“日日醉高樓,年年有絕色。相去異路歸,何時再相見?”
該上場了吧。
來來回回的,東西賣出去不少,可是這主角不上場,這場拍賣又叫人覺得了無意義。
終於,宋念嬌嘴角一揚,她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謹慎的身影。
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她慢悠悠地站起來,“諸位客官都是明白人,咱這些個寶石書畫,雖然貴重,卻不是此時此刻的正經事,今兒呢,妾身帶了個新人給諸位瞧瞧。”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宋清身上,貪婪的,扭曲的目光壓的他喘不上氣來。
“十兩,我出十兩。”
“五十!”
“六十。”
“還有沒有更高的價?六十成交。”
他看見那個喊價的人,穿著一身華麗的衣裳,甚至用金線繡了紋樣,至少也得是個大官。一身的肥肉,把衣服都撐了起來,一看就知道是好吃好喝伺候著的那一類人。
“喏,你的扇子,去候著吧。”
宋清接過扇子,平靜的有些過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轉身離開主樓,背著光走了。
宋念嬌背著手,手裏拿著一塊刻著“承”這個字的牌子,那個油膩膩的家夥走過來和她嘀咕了幾局,她立即應允:“行,當然行了,您呐,想什麼時候來都行。”
第二天。
“承清呢?”
主樓裏的人全都是一臉疑惑,“沒看到啊。”
“他會不會在內院?”
宋念嬌頭都大了,“快去找!可不能耽誤妾身的生意。”
大家一哄而散。
“怎麼回事兒啊?”
“你不知道?昨天,嬤嬤賣了個孩子,今個一大早這孩子就不見了。”
“哪個孩子?”
“跟婉兒關係不錯的那個,好像是叫宋承清吧,年紀也不大。”
“那也難怪啦,畢竟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
可是,誰都和他不熟,根本不知道他可能會在哪裏,這樣盲目地找,根本找不到他的影子。
偏偏宋婉還被宋念嬌打發出去了。
等到她回來,已經是兩刻鍾之後的事情了。
“承清不見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不知道,也許是今天清早……”
沒等她說完,宋婉嗖地衝了出去,“快走。”
她從主樓一直繞到內院一個很偏僻的二層小樓處,飛快地往上爬到二樓,一推門,她的手都在抖。
他就站在窗邊上,隻要一步,就會掉下去。
窗外的風輕吻他的袖子,聽到宋婉開門的巨響,他下意識地回過頭來。
宋婉和他對視了,她看見宋清的神色平靜的可怕,他眼裏隻有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原野,空曠至極。
他忽然輕輕地笑了一下。
然後,以背對地麵的姿勢落下。
宋婉飛一樣的跑到窗口,卻隻摸到了他的衣角。
“承清——”
二樓的高度也許還不算太高!宋婉一把推開門口的幾個人,跑著下樓。
她氣喘籲籲的扶著牆,楞楞地看著倒在血裏的宋清。
“承清?”
沒有人回答她。
“愣著幹嘛快去找個大夫!”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一溜煙地消失在內院裏。
宋婉確認周圍沒有人了,伸手探試宋清還有沒有呼吸。
良久,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還好,還活著。
她小心翼翼的把手心對準他的眉心。
要先……止住血。
她深吸一口氣,可以的,她肯定做得到。
手心有熱流湧過,微弱的光芒流進宋清身體裏。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等徹底找好大夫,把宋清安頓好已經是一天後的事情了。
被他這麼一攪和,“生意”自然是做不成了。
這麼做的後果無非隻有兩個,沒死,繼續被留在這裏受折磨;死了,徹底從這裏解脫。
以前從未有人會做的這麼絕,她們惜命,她們要養活家人。
可宋清不用。
宋婉一整天都是恍惚的,她求著宋念嬌放過他,幾乎跪了一天,她才鬆口不罰他,但是要扣掉她一個月的收入。
幾百兩銀子換一條人命,值。
宋清被丟在了內院的一個小屋子裏,也許是因為小樓不算太高,所以他傷的還不算致命,好歹保住了性命。
宋婉搬來一個凳子坐在他旁邊,忽然想起沒來緣香館之前的日子。
那時候多好啊,苦是苦了點,至少能睡個安穩覺,不必提心吊膽生怕招惹主子不高興。
滿打滿算,她來這裏也有五六年了,最早和她一起被賣進來的姑娘,死的死病的病,要麼被人贖去做了妾室,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要想出人頭地啊,那怎麼可能呢。
不知道多少人擠破了頭也想討個願意贖自己走的,不為了別的,就因為日子過得苦,太苦了。
想想也是,雖然承清不會這麼作踐自己,但依著他的性子,比起那樣,不如……
罷了,不想那麼多。
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動靜。
“承清?”宋婉關切的湊過去,“你醒了?”
宋清歪著腦袋應聲道,“嗯。”
“你嚇死我了,你可真是嚇死我了。”宋婉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如果再晚一點……”
“我發誓,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他一本正經的舉起手道。
“你……”
“婉姐姐,二樓有多高?”
“三米?等等,你故意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那血是怎麼回事?”宋婉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大,她這才醒悟過來,墜樓是假,躲災才是真。
他是寧願死都不肯受這種屈辱。
宋清沉默了,隨即小聲說道:“對不起,我真的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所以我才……我發誓,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見他一臉真摯,一本正經的發誓的模樣,宋婉真是生氣都氣不起來,“你傻不傻,你婉姐姐是個擺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