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一路小跑著混進了人群。
    他當然不會傻到給秋三兒帶路，確認不在秋三兒的時間裏後，他放慢了腳步。
    他是個道士，他要找的人裙擺上繡著桃花。這是他目前所知的消息。
    天下的道士千千萬，除妖的一半算命的一半。
    雖然有誇張的成分，可大多數的道士都是如此。
    秋三兒不光算命，還要找人，他是越聽越覺得他要找的就是姬如月。
    原本，道士與靈族毫不相幹，平日裏也不會有太多的交集。靈族人多數不信那一套，自然不會與道士過多接觸。
    宋清回頭望了一眼，確認身後的人沒有跟來。
    他一邊回頭看一邊往前走了幾步，沒注意前方的情況。
    “哎呀。”
    宋清撞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他抬頭一看。
    可不就是秋三兒！
    秋三兒好暇以整的看著他，笑道：“小公子怎的說走就走。”
    宋清大驚，往後退了好幾步，離秋三兒足有兩米米遠。
    他很快鎮定下來，道：“秋公子還有事嗎？”
    秋三兒一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輕輕擺了擺，“不知小公子可有聽過一個傳言？”
    宋清裝作好奇的模樣，無辜的看著他，“什麼傳言？”
    “朝夢山下人不寐，朝夢山上妖偷魂。”
    “……！”這麼看來，他要找的，就是朝夢山上的妖。
    宋清道：“秋公子能否說的明白些？”
    秋三兒給了他一個不清不楚的，毫無攻擊性的笑容，“這說的是個故事，關於玉淑夫人的故事。”
    “林玉淑是朝夢山下一戶富商的女兒，自幼聰穎可人，很是受人喜愛，麵容姣好，不少人踏破了富商家的門檻也想娶其為妻。”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玉淑自然應允，富商為她尋的一戶好人家，不過……”
    宋清越聽越覺得難受。
    她，真的會願意嫁給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嗎？
    “不過什麼？”
    秋三兒收了笑容，“就在她成親的前一晚，有人瞧見一個身穿桃花色衣裳，拿著把傘的女子進了富商家。”
    宋清愣了愣，怎麼那般像姬如月？
    “有人說那女子是飄進去的，不過這不重要。第二天林玉淑成親時，忽然拿起桌上的刀自刎而死。”
    自刎……！
    為什麼？
    宋清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問了。
    秋三兒道：“能飄在空中的，自然不是人，而是妖。朝夢山妖氣充盈，作亂的必然是妖。況且朝夢山妖怪傷人之事頻發，此事真相如何，小公子心裏有數。”
    “那妖物偷人心魂，使人自殺為其所用，豈不陰毒？”
    宋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如果這人，或者說妖是姬如月，那更加不可能。
    姬如月是什麼樣的人，他是親眼見過的。
    宋清道：“秋公子為何要告知我？”
    “不過是想告訴小公子，莫要相信妖怪之言，不管是什麼，他們終歸是妖。”
    妖就是妖，害人就是他們的本能。
    秋三兒的爹是這麼告訴他的，他的師傅，他的娘親，都是這麼告訴他的。
    他也從未有疑。
    “……秋公子多慮，我從不曾接觸過任何的妖，也不會去招惹他們。”
    宋清目光灼灼，未曾動搖過半分。
    秋三兒道：“既然如此，多有得罪，小公子見諒、”說罷，作揖，“小公子多保重，莫怪在下沒有提醒你。”
    秋三兒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似乎他用這種方式攔著他就是為了告誡他似的。
    “……”
    宋清可以肯定，他是知道自己接觸過妖的，至於為什麼不直接通過他找姬如月，他就不清楚了。
    這樣一來，他暫時也不能回山上。
    宋清不回去，最擔心的就是姬如月。
    他從來不會天黑後還不回來。
    “出事了？”姬如月喃喃道。
    姬如月思襯片刻，最終決定出去尋宋清。
    另一邊，回不去的宋清在街上溜達，都說冤家路窄，宋清和秋三兒第二次在街上碰上了。
    這也不過隔了幾個時辰而已。
    秋三兒在街上擺了個攤，明晃晃的掛著算命的牌子。
    “算命咯——”
    說來也巧，秋三兒回了個頭，就撞上了宋清的視線。
    “……”
    “……”
    兩人相望無言。
    這，算是什麼緣分嗎……反正不是什麼好緣分就是了。
    宋清一扭頭，轉身就走。
    他可不想再跟秋三兒討論妖如何如何的問題。
    萬一露餡就得不償失了。
    秋三兒卻不想就這麼放他走。
    “又見麵了。”
    宋清隻得跟他打了個招呼，“嗯……”
    “小公子還不曾告訴在下你的名字。”
    秋三兒散漫的目光毫無壓迫感，“可以告訴我嗎？”
    宋清道：“……宋清。”
    “既然名字都知道了，那也算是半個朋友了吧，來來來，正式認識認識，我是個道士，靠給人算命為生。”
    秋三兒笑著問道：“算命嗎？”
    宋清忽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你……”
    嗖。
    一個影子落在了他們倆之間。
    “如月姐姐？”宋清愣了下。
    姬如月牽過宋清，用另一隻手在他額上探了探，鬆了口氣，“還好，沒什麼事。”
    秋三兒眼裏有震驚的情緒劃過。
    像，真的太像了。
    可她身上並無妖氣。
    姬如月轉身對秋三兒道：“不好意思，舍弟我就帶回去了。”
    “姑娘留步，在下並無惡意，不知姑娘可能讓在下算上一卦？”
    姬如月撩了下頭發，同樣給了他一個溫軟的笑容，“不，我不信那一套。”
    這話倒是不虛，姬如月確實不信，她若是信了，也不會……
    “……”秋三兒一時無言，“打擾了。”
    姬如月眨眨眼睛，道：“公子若是想在這裏靠算命吃上飯，怕是有些難度。”
    秋三兒歎了口氣，“不勞姑娘費心，在下心裏有數。”
    是嗎？
    那我更得好生防著點了，姬如月心道。
    她作揖，轉身，揮揮手道：“告辭！”
    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留下在風裏淩亂的秋三兒。
    這就是所謂的大妖？都可以直接無視道士嗎……
    不得不說，秋三兒不是個什麼厲害的角色，他幾斤幾兩他自己還是清楚的，充其量能在師弟師妹麵前逞逞能。
    秋三兒雙臂環在胸前，望著麵前衣著各異，或高或矮，或男或女的人從遠處走來，從他麵前經過。
    人事紛亂，何處才是他的歸途？
    除妖乃第一大事，隻要擒了朝夢山上的妖，他便真正能出師了。
    “除妖……”他緩緩閉上眼睛，沉思著。
    秋三兒閉著眼睛，伸出兩個手指，在空中畫了一道，一抹白光以極快的速度飛出，湮滅在空中。
    另一邊的宋清忽然小小的踉蹌了一下。
    他奇怪的回頭，身後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姬如月停下腳步，關切的問道。
    宋清搖搖頭，“沒什麼，可能是錯覺吧……”
    殊不知，他早已被秋三兒打上了定位符。
    宋清想到什麼似的抬頭，“如月姐姐，那人可是個道士，現在回去隻怕是不好。”
    姬如月毫不在意，“道士又如何，反正不是個厲害的道士，能不能找到入口都是個問題——”
    “阿，阿嚏！”
    秋三兒順手揉了揉鼻子，這是怎麼了？連著三個噴嚏，不會是有人在背後念叨他吧？
    話雖如此，秋三兒可是一心一意要除妖，自然不會半路放棄。
    當他站在朝夢山山腳下的時候，心中滿是驚歎。
    人間何處能有這般盛景？
    氤氳著的霧氣環繞在山間，蔥綠的樹木把山染得翠綠，不知名的花朵遍地盛開，恰似名家筆下的山水畫。
    此處並無妖氣，甚至隻比他所見過的山水更美，更似仙境。
    是該沉醉。
    秋三兒的目光被這般美景奪了去，一時間忘了自己為何而來，隻記得山中的旖旎風光。
    等到他終於回過神來，早已走出了幾十米遠，而這時，他反而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入目的皆是如碧玉般的的樹，腳下的是一條蜿蜒著的石子路，石子路隨著他的步伐逐漸被植物掩蓋。
    是在告訴他，這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秋三兒擦掉額上的冷汗，心中惴惴不安，此情此景似曾相識，許是書中記載的那種迷陣，被他誤打誤撞的開啟了。
    這個地方，太美了，美的讓人心慌，又如同大夢一場，醒來便會消散，讓人舍不得醒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年輕人。”一個混沌的聲音在秋三兒左上方響起來。
    那聲音模糊不清，聽著像在不遠處，可周圍分明除了他毫無人煙。
    “誰？！”秋三兒大喊道。
    “嗬嗬~”那聲音沒有就此停下，而是笑了起來。
    這笑聲由遠及近，一個人的笑聲，兩個人的笑聲，到最後，是幾十種不同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如魔音貫耳，逼得秋三兒不得不死死捂住耳朵。
    “你要幹什麼？”
    “回去吧——”這次是一個尖而細的女聲，哪怕捂著耳朵，也難敵她的聲音。
    陣外，纖細的手從湖麵上掃過。
    “哼，想要除掉我，你還嫩了些。”姬如月絲毫不擔心，還有心思吃水果，說著就往嘴裏塞了瓣橘子。
    宋清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雙腿在空中晃著，“如月姐姐，這陣法擋得住他嗎？”
    畢竟是個道士，總歸比常人見識多，本事也多，沒有那麼好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