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朝夢】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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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一時被她問蒙了,他從未有過這般的設想,況且姬如月的問題模棱兩可,他實在不知如何作答。
姬如月見狀,道:“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會告訴那個人嗎?”
宋清糾結了片刻,“……若是兩情相悅,或許會。”
“……”
姬如月想到什麼似的,歎了口氣。
“你就沒想過,你們若是在一起了,定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被人明裏暗裏議論,甚至……”姬如月頓了頓,“總有一個人會先頂不住鋪天蓋地的謾罵而先放棄。”
“那我定不會是先放棄的那個。”
輕飄飄的一句話,沒有辭藻粉飾,盡是真心。
在姬如月耳朵裏,宛若平地驚雷。
“這個人是我選的,那我,絕不後悔。”平靜的,稚嫩的,堅定的聲音在姬如月耳邊一遍一遍的循環。
她幾乎能想象得到,宋清將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樣的性子,定會吃虧。遲早有一天,他會被某些人,或者某些事傷的徹底。
“誰要是被你喜歡上,那他上輩子絕對是個什麼偉人……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才得了你的喜歡。”
姬如月和宋清都沒想到,這話竟然一語成讖,成了日後宋清最難以釋懷的遺憾。
“話又說回來了,你就不怕人家說你壞話嗎?”
這件事在多數人的眼裏,怕就是錯,而且是大錯特錯,有違倫理,就該被萬人唾罵。
可宋清不這麼想啊。
“喜歡便是喜歡,何錯之有?既然無錯,自然不怕人家說壞話。”
姬如月突然笑了,笑的比盛開的木媗花還要燦爛。
“嗯,是沒有錯。”
喜歡怎麼會是過錯?說出去豈不要讓人笑掉大牙,總不能說因為喜歡某人就要被關進牢裏,那樣不就天下大亂了嗎?
姬如月話鋒一轉:“可是——一個人說你錯,你可以說是誤會;五個人說你錯,你可以喊冤;但是十個,二十個,五十個,幾百個,乃至千千萬萬的人說你錯,你,便是錯了。”
不能辯解,沒有喊冤的餘地。
依然是動聽的語調,姬如月甚至是帶著笑說的這段話,仿佛那隻是什麼有趣的玩笑話。
她半仰著頭,眨了眨眼睛,眼裏似有水光劃過。
她是在笑,笑的比任何一家的姑娘都要有仙氣,笑的比花還要美上幾分。
宋清不覺得姬如月真的想笑。
反而是翻天倒海的難過。
宋清不知要說些什麼,伸手想要安慰她,沒想到他揣在袖子裏的那把扇子竟然滑了出來,掉在地上,發出了微弱的聲響。
姬如月一回頭,看見了掉在地上的那把扇子。
那扇子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了點點光澤。
姬如月光速起身,在宋清彎腰之前撿起了了那把扇子。
觸到扇子的那一瞬間,溫和的靈力從指尖蔓延到四肢,有融融的暖意。
姬如月暗暗稱奇,莫非這還是個仙器?
“你……哪兒來的扇子?”
宋清的速度遠沒有姬如月快,於是他直起彎了一半的身子,道:“這扇子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在我這裏,我也不知。”
姬如月把扇子拿在手上掂量著,用指尖輕撫過扇子上的花紋。
姬如月拿著扇子極有技巧的一抖,扇子便打開了。
扇麵上有金色的波浪狀的暗紋和一個清字,扇子底部還掛著穗子,甚是好看。
把扇子翻過來,一側的扇骨上刻著極小的一行字,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隻當那是什麼花紋。
那行字寫的是:啟光初年,離。
該是個落款,姬如月想。
若是聯係到宋清的身世來看,這把扇子定是他母親南宮離所做。
南宮離還在世時,是個極有氣質的女子,撇去身姿一類膚淺的認知,她最擅長的便是各路秘術,南宮一脈的也好,其他古籍中的也罷,幾乎沒有她不知道的。
在南宮上一輩的小輩裏,南宮離也是唯一一個習得鎖靈之術的。
鎖靈,顧名思義,就是鎖住靈族的靈力,使其不能施展功力,同樣的,測靈石也會對此術無反應。
在外人眼裏,被施以鎖靈之術的人,與普通人無異。
如果宋清是她的兒子……那麼現在的儲位又是怎麼回事?姬如月有些不敢往下想。
不過這扇子倒確實是把仙器,而且是認了主的。
仙器通常隻認一個主人,也隻有主人能夠使用。
“清兒,你知道這扇子是什麼來曆嗎?”
宋清道:“不知。”
“這可是個仙器。”
宋清眨巴眨巴眼睛,仙器?他怎麼不知道?
姬如月驚訝道:“白晚渡沒告訴你?”
宋清搖頭,“沒有。”
行吧,真不愧是他。
“他不教你,我教你。”姬如月站起來,右手執扇,“不過,得你幫我個小忙。”
什麼忙?
姬如月拉過他的手,輕輕握住。“我可以借扇子一用嗎?”
宋清茫然的點了個頭,這算是幫了什麼忙?
他沒有看見,扇子上有淡淡的光芒劃過。
片刻,姬如月鬆開了手,在宋清麵前站定,右手執扇,在空中輕輕一抖,把扇子抖開。
“瞧好了——”
隻見姬如月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在空中自下而上劃出一道弧度,扇子也跟著抖了抖。
寂靜。
片刻之後,強烈的風從懸崖底部迅速升起!
風看似虛無縹緲,卻有著無比強悍的力量,能夠卷走地麵上的一切東西。
猛烈的風卷起地上的葉子,在空中打著轉兒又落下。風吹起宋清的發絲,迷了他的眼睛。
他伸出手想要揪住風的尾巴,風隻從他指尖溜走。
是熟悉的感覺。
“喏,還你。”姬如月把扇子丟給他。
宋清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這扇子確是仙器,仙器隻認一主,你可要好生藏住了。”
畢竟,是你娘留給你的。
“好生練練,會是個順手的武器。”
宋清垂眸,道:“沒有靈力也能用嗎?”
宋清的憂慮並非空穴來風,他的靈力似乎從來沒有穩定過,時而有,時而沒有。
“能,仙器本身就是有靈力的,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用,不過嘛,得先讓它認可。”姬如月道,“這個問題你倒是不必擔心,它已經認了主,承認了你的存在,也隻有你能把它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如果說白晚渡是把宋清從淤泥裏撈出來的恩人,那麼姬如月就是他的第二個老師。
他跟著姬如月將近半年,從衣食住行的日常學到武功招式,甚至是怎麼用葉子吹曲都跟著姬如月一並學了去。
這天之後,姬如月再不曾提過關於心悅之人的事情,一心一意帶著宋清學這學那。
再不然,便是帶著宋清一起下山,瞧瞧山下的人和事。
姬如月總對人間之事懷著十二分的熱情,最愛問些“人間如何如何”之類的問題。
宋清也樂意給她講講他所見過的人事。
日子轉眼過去了半年多,宋清不說來這裏的原由,姬如月不問。
姬如月不說她為何難過,宋清也不問。
花兒倒是最積極,一天到晚勸著姬如月不要帶著個孩子到處晃。
姬如月隻回了她一句話:“養都養了,難道我還能把人丟下不成?”
有別的小妖就悄悄勸花兒少說點,“花兒,你少說兩句唄,自從夫人死了之後,你有幾次見到如月姐姐這麼開心?”
花兒隻是歎氣,她在姬如月身邊最久,那些事情她自然也是知曉的。
“……”
“你們說,如月姐姐真不記得了嗎?”
“木媗花還開著。”花兒低聲提醒。
木媗,木媗。
姬如月和宋清初見的那天,隻告訴他木媗是種花,卻沒有告訴他,木媗的花語是永恒的思念,永不消退的回憶。
也是逃避。
————
夏末的一天清晨,宋清在山下的村路上溜達。
“算命咯——不準不要錢——”
一個拿著個羅盤,身著布衣的年輕人邊走邊喊。
周圍的人沒有幾個搭理他的,或許這人瞧起來太過年輕,沒有什麼說服力。
仔細掂量掂量,這人生的清秀,一副書生的打扮,確實和算命的道士相差甚遠。
宋清和他打了個照麵,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忽然拉住了宋清。
“小公子留步。”
宋清詫異的望向他,同時抽出了手,“何事?”
年輕人微微一笑,朝著他行了個禮,“在下秋三兒,有一事想問問小公子。小公子可有見過一個年輕的姑娘,裙上繡著桃花,總在白天撐著傘?”
這說的……是姬如月?
宋清道:“不曾,公子可是在尋人?”
秋三兒點頭道:“算是吧,在下多年學習道法,不知小公子可願意算上一卦?”
宋清眨了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婉拒道:“還是不必了,天道之事非我等可私自探尋。”
他把手背在身後,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幾步,“公子若是尋人,可到茶館去尋。”
說完,宋清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揮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公子多保重。”
道士。
這可不好。
若他尋的是姬如月,恐怕會引來大麻煩,他得想個辦法告訴她。
秋三兒的衣角無風自動,目光鋥亮。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