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於情依舊待在秋扇坊。
    雖然身在青樓，但坊裏的人都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可時間久了，到底不是個事兒。
    離了秋扇坊，她又該去哪兒？於情不知道。
    她在這兒呆了這幾天，也差不多把秋扇坊的人摸得七七八八了，當家的是個女子，比她略大些，名叫宋婉。
    那個救了她的少年，單名一個清字，是秋扇坊的頭牌。
    在於情眼裏，少年有些沉默寡言，很少在演出之外的時間出現在秋扇坊裏。
    她不時的發現，少年不像真正的少年。
    他的眼睛裏，沒有少年人該有的光芒。
    至少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
    “你在這裏。”一個女聲打斷了於情的思緒。
    “宋姑娘。”
    這時的宋婉，化著淡妝，少了些許媚意，多的是清純。
    “考慮好了嗎？真的要走？”宋婉道。
    “嗯，阿理他還沒有下落，我不能就這麼消沉下去。”
    宋婉輕笑道:“離了秋扇坊，你有什麼打算嗎？”
    於情搖了搖頭，“沒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很難自保。”
    “宋姑娘多慮了，我自幼學習武功，自保能力還是有的。”
    宋婉無奈道:“好，你隨意。若是日後遇到麻煩就回來找我們幫忙吧。”
    “嗯。”
    於情本以為她有足夠的能力自保，卻沒有料到禍患會來的如此之快。
    離開秋扇坊的第四天，她就碰上了仇家！
    幾個壯漢把她逼到角落裏，“喲，這不是於家那個大小姐嗎？怎的？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於情一邊後退，一邊喊:“你們要幹什麼？”
    “幹什麼？哥幾個正愁沒事兒可幹呢，既然你們家老爺子死了，那這仇自然要報到你身上了。”
    於情使出渾身解數，試圖從包圍圈裏脫身。可她到底是個女子，力氣遠不如這些習武多年的打手。
    “救命——”
    “哈哈哈哈哈，你喊啊，在這個地方，就算你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聽見的。”
    眼看著幾個壯漢就要湊上去了，一團明亮的火光衝破黑暗，把領頭的壯漢嚇了一跳，坐到了地上。
    而那團火，剛好落在他兩腿之間。
    “這這……”
    對麵站著一個單手叉腰的女子，她的右手上還有一團明亮的火。
    宋婉？？
    “嘖，又是個不要命的。”
    於情趁著這個機會，嗖的一下跑到了宋婉身後。
    宋婉道:“是嗎？”
    宋婉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場壓製住了幾個壯漢的動作。
    “慫什麼？兩個丫頭片子而已，上！”
    他們的速度極快，於情見識過他們的厲害，道:“宋姑娘，他們的實力太強了，要不……”
    “別怕。”
    就在他們靠近的那一瞬間，宋婉手一揮，火幕把他們包圍起來，領頭的人因為靠的最近，頭發都被靈火點燃。
    他立馬倒在地上滾來混去試圖滅火。
    “你們幾個蠢貨，還不快來幫我！”
    “哦哦。”幾個人手忙腳亂的開始滅火。
    宋婉輕聲道:“這火可沒那麼好滅。”
    隨即又填了把火。
    領頭壯漢嚎的更慘了。
    “我們走。”宋婉拉著於情就跑。
    “他們會被燒死嗎？這樣我們恐怕會惹上麻煩。”於情不安道。
    “沒事兒，隻是給他們個教訓，一會就會失效了。”
    回了秋扇坊，於情大口喘著氣，平複自己慌亂的心緒。
    這麼些年久居深閨，碰上這般肮髒的事情當真是頭一遭，難免有些接受不了。
    “還好嗎？”
    於情擺了擺手，“我沒事。”
    其實宋婉說的對，她確實沒有自保能力。
    她隻是不願。
    如果有的選，誰願意做下九流？
    “於姑娘若是無處可去，可以留在這裏。”宋婉道，“秋扇坊不做強人所難之事。”
    也罷。
    “我願意留下，可我有個要求。”於情道。
    宋婉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卻還是等著她的下半句。
    “你們不能強迫我做……”她所受的教育讓她實在難以開口。
    這是她麵對命運不公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協。讓她作踐自己，她做不到。
    宋婉道:“可以。”
    於情驚訝於宋婉的爽快，道:“……真的？”
    宋婉淡然道:“真的，強人所難絕不是秋扇坊的風格。”
    於是，於情就此成了晚秋。
    晚秋，晚秋，秋天的末尾時，於情失去了她曾經擁有過的一切，妥協於命運，又執念於過往。
    隻是在秋扇坊多年，她都沒有任何關於弟弟的消息。
    直到三個月前，一個身著黑衣，個子不高的男人找上了她。
    他上來第一句話便是:“於情，對吧？”
    晚秋不想搭理他，沒接話。
    “怎麼？你不好奇你弟弟在哪兒嗎？”
    晚秋大驚，“你怎麼會知道？”
    “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幫你找到他。”
    ————
    “他說完那句話之後，我就被打暈了。”晚秋道。
    “等我醒來，我隻見到了我弟弟的一封家書。”
    楚雲中道:“你怎麼能肯定那就是你弟弟的信？”
    “我見到他了。”
    ？！
    宋婉道：“當真？”
    晚秋苦笑了一下，“就算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也不至於認不出自己的親弟弟。”
    宋清問道：“他們……跟你做了什麼交易？”
    “隻要我殺了你，他們就會放我弟弟走。”
    是意料中的回答。
    “……”
    楚雲中上前一步，道:“那你就該忘恩負義，用別人的性……”
    宋清拉住楚雲中。
    楚雲中惱火的瞪了晚秋一眼，不再言語。
    “我……”晚秋突然跪下來，“對不起。”
    宋清道：“你不該給我道歉。”他指著楚雲中，“被你傷到的是楚雲中。”
    晚秋剛想說什麼，門外的小六子突然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喊：“不好了坊主！外麵……外麵有……咳咳。”
    宋婉道：“慌什麼？”
    幾人一起走到門口。
    院子裏站著幾個黑衣的男子，為首的男子的個子明顯要矮一些。
    晚秋抖的如同篩子一般，滿眼都是恐懼。
    “是他……就是他……”晚秋帶著顫音說，“他就是跟我做交易的人！”
    宋清震驚的看了看晚秋。
    看來這人來者不善。
    黑衣男子帶著蛇紋的麵具，看不清相貌，隻能看見一張嘴，他詭異的笑了笑：“看來於姑娘還記得在下。”
    晚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恐懼的看著眼前的人。
    “於姑娘如此違約，看來是不想要弟弟的性命？”
    “不，不是。”
    一旁的宋清和楚雲中對視了一下，隨時準備出手。
    黑衣人明顯是注意到了，一把拉過身後的一個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嗬，你們若是輕舉妄動，這小子可就沒命了。”
    於情驀地瞪大眼睛，“阿理！”
    被架著的人垂著頭，毫無反應。
    這下就沒法動手了，楚雲中憤憤的想。
    宋清倒是淡定，“你想幹什麼？”
    男子道:“幹什麼？你不是知道我要幹什麼嗎？”
    男子對著旁邊的人打了個手勢，“既然有些人不遵守約定，那我便親自動手，上！”
    宋婉瞬間發力，一道火幕從中間憑空出現，隔開了兩邊的人。
    沒想到的是，從對麵飛出來幾十個小巧的飛鏢。
    楚雲中拔劍擋下大半，宋清則扯著晚秋躲到門口，未被傷到。
    宋婉剛想出招，就又聽見對麵的男子悠然的來了一句，“你可要想清楚了，不然他可就沒命了。”
    “嘖。”宋婉隻得收起靈火，令想辦法。
    “這樣吧。”黑衣男子掛著他那令人惡寒的笑容，對著宋清的方向，勾了勾手指，“隻要他跟我走，我就放了這個小子。”
    楚雲中神色漸冷，“你想得到美。”
    黑衣人笑而不語，隻是把刀子往上輕輕劃了一下，於理的脖子上瞬間多了一道血痕。
    晚秋見到此情此景，喊道:“不要！”
    宋清道:“你先放開他。”
    楚雲中拉住他，眼裏滿是擔憂。
    宋清把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來，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一步，兩步。
    宋清與黑衣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當宋清背著手走到離黑衣人大約五米遠的時候，黑衣人手一鬆，於理就這麼滑到了地上。
    就在這一瞬間，宋清驀的出手，幾顆小石子從他手中飛出，直直的砸倒了黑衣人身邊的幾個隨從。
    力道之大，讓黑衣人都有些訝異，不過這種三腳貓的功夫自然傷不到他。
    在他分神的那一瞬間，宋清扯過於理就往後退。
    黑衣人早有預料，拔劍就向宋清砍去！
    原本癱在地上的晚秋不是從哪裏來的力氣，飛撲過去，生生用手擋住了那一擊。
    她張開雙手擋在宋清麵前，“你要殺，就先殺了我。”
    她小聲的說：“坊主，快走，我已身中劇毒，難免一死。”
    就當是報你當年救命之恩。
    “晚秋最後求坊主一事，如果可以的話，給阿理找個去處吧。”
    黑衣男子仰天一笑，“你要找死，我不攔著。”
    在他出劍之前，晚秋轉身一推，把宋清推了出去！
    本就是蜉蝣之人，又犯下這等難以饒恕的錯誤，便是我咎由自取。
    便是我咎由自取。
    晚秋喊：“快跑！”
    她是要同歸於盡。
    幾人立即會意，從院子裏撤退。
    黑衣人暗覺不妙，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他的劍穿透晚秋的身體那一瞬間，劇烈的爆破聲震碎了他的耳膜，漫天的大火把整個院子吞沒。
    她可也是火靈根啊。
    在世十九載，如夢一場，終是不可解。

    作者閑話：

    我是魔鬼，大過年的還要發刀。
    等晚上爭取再更一章，另外前麵的回憶裏麵有伏筆，後期會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