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筱雲、張筱雲、張筱雲……”
    五分鍾過去，鄭星耀和阿K分立白蛇兩邊，六雙眼睛原本眨也不眨地緊盯不放，到現在都已經有些犯酸。
    停車場內不單未添出路，連送鄭星耀和阿K來到這裏的那部電梯也已經悄然無聲地隱去，隻歎他們一開始隻顧著留心林楊，待到發現為時已晚。
    至於林楊，從想到念，口中喃喃叫著張筱雲的名字，簡直就跟魔怔了似的。
    “林楊，要不還是算了吧，你先歇歇。”陰冷的地下室裏，一滴汗珠順著林楊堅毅的下巴滴落，鄭星耀見了不由心疼。
    一旁的張篤棟遂嗤之以鼻，“什麼勞什子的心念，就你這蔫巴樣還能把這地兒攪活了，簡直扯蛋！哼，整半天就是在抓瞎。”說起來，他和吱吱也算同鄉，而且都有個毛病，氣急了就會蹦出鄉音。
    至此，林楊不得不承認失敗，也頹然望向他們。鄭星耀是時上前安撫神思不定的情人，沒理會張篤棟的數落。
    阿K琢磨過來白蛇話裏的意思，卻不大樂意，“你還好意思怪別人。就你這副尊容，一直陰陽怪氣地盯著林楊，他怎麼可能不分心。”
    “你找死！”張篤棟本來就為自己原形畢露而心煩意亂，被阿K一言戳中痛處，原本半眯的蛇眼悖然怒瞠，張嘴就俯衝向他。
    幸好阿K先一步感覺到危險，拔腿就跑，一人一蛇便在鬼車之間追逐起來。
    “張篤棟說的沒錯，我這心念時靈時不靈，還總要出錯，有等於沒有。”林楊在阿K和張篤棟的吵鬧聲中沉聲歎了口氣。
    “至少它把你帶到了我的身邊。”鄭星耀勾起食指，抹去掛在對方下巴上的汗珠，柔聲寬慰。
    林楊一時無法將目光從他烏亮的眼睛裏移開，慨歎油然而生，輕吐了兩個字，“幸好”。
    “救命啊！口水！口水！臭死了！”
    林楊這廂話音還未落定，不遠處阿K又開始哇哇亂叫。
    正動情的兩人彼此交換一抹羞赧的笑容，隨即循聲看過去，就見阿K已被張篤棟逼進了死角，正奮力掰著足以吞下他整顆頭顱的蛇嘴。
    “你倆別鬧了，快想想還有什麼其他出路吧。”眼前的畫麵詭異又滑稽，鄭星耀不禁失笑，感覺自己就跟在給兩個小學生勸架似的。
    不料他剛這麼想，就聽阿K又嚷嚷道，“你等著！我一定會告訴你哥的。”
    “你這個廢物，打不過就告家長，幼稚！”張篤棟一怔，雖然嘴裏還是罵罵咧咧的，卻甩開阿K的手，徑直退開了。
    林楊看到這一幕在心裏嘖嘖稱奇，打蛇打七寸，阿K竟然做到了？！
    “現在連電梯也沒了……”鄭星耀的沉吟喚回了阿K和張篤棟眼看就要倒退的心智，他不太確定地問兩人，“你們來時有沒有岔路，如果我們先退回你們最初進入結界的地方……”
    “沒別的路了。”張篤棟直接打斷了他，“我旁邊這個傻大個就是個掃把星，我們打通結界的路偏偏是在鬼域的最邊緣，好不容易繞進來，沒有再往回的道理。”
    “這事你之前怎麼沒說。”阿K不滿地質問，難怪他在黑暗中墜落了那麼久。
    張篤棟決定徹底無視他，沒理這茬，接著告訴另外兩人，“你們出現之前，我們也正在找尋離開這個停車場的出路。正好有三隻鬼魂是從這裏現身的，附近肯定有路通往別處。”
    “範圍縮小了是好事。”鄭星耀立即從張篤棟的話裏聽出重點，接著問，“那還有什麼特別的線索嗎？我是說除了那三隻鬼以外，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滴水聲。”張篤棟沒想起來，阿K卻心念一動，食指豎在嘴唇中間，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疑惑道，“原本一直有滴水聲跟著我們的，什麼時候停的？”他說完看向張篤棟，後者毫無反映，說明也沒留意。
    “你們也聽到了滴水聲？”鄭星耀恍然想起林楊追來前的一個細節，奇道，“我也聽到過，由此才判斷出異界不止一個的。”
    “說起來我找你的一路上也依稀有滴水聲。隻不過白光消除了補習班整條走廊，後來聲音就沒再出現過。”林楊緊跟著也補充道。
    “還有件事很奇怪，臭蛇你記不記得，這聲音之前也停過一小會兒，後來才又響起的。”阿K絞盡腦汁，又想到了一點，趕緊向張篤棟確認。
    張篤棟心不在焉地“嗯”了聲，狐疑地嘀咕，“怎麼每次滴水聲不見的時候，你小子都在。”說罷，他用下頜指了指林楊。
    鄭星耀聞言，腦中靈光一現，突然開竅，試著推斷道，“也許滴水聲和林楊用心念改變空間有關，所以才會隨著林楊打開一條新的通道時斷時續。”
    “有道理啊。”張篤棟誠然頷首，對這個推論毫無異議。
    “若真是這樣，問題又來了。這滴水聲有什麼含義呢？它的存在和消失分別代表什麼。”鄭星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微翹的下巴，可任他苦思冥想，都無法再繼續得出結論。
    “隻要有這小子在，也許答案總會浮出水麵。”張篤棟說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林楊。
    林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左顧右盼地扯開話題，“想不通暫時就不想了吧，還是協力找到出路重要，小張警官肯定還等著呢。”
    一想到張筱雲阿K又開始心急如焚，揮臂喊起來，“那就都別愣著了，分頭找啊。”於姐的事對他震撼挺大，連之前令他寧願被罵也要對張篤棟寸步不離的恐懼都忘了，還沒喊完已經獨自離隊搜尋去了。
    這回張篤棟沒有反對，默默調轉蛇身，也鑽進車流深處。
    鄭星耀拉住林楊，不想對方卻怔怔出神不肯動。
    “怎麼了嗎？”他心生警覺，立時追問。
    “我隻是突然有種感覺。”林楊的眼神飄忽不定，目光沒有焦聚。
    “什麼感覺？”鄭星耀不由憂慮地望著他。
    “心悸的感覺。”林楊如夢初醒，反握住鄭星耀搭在自己腕上的手，試圖將那種刹那間掠上他心頭的飄渺的預感描述清楚，“說不清是什麼讓我惶惶不安，但就是有這種感應，也像是無形的警告。”
    “感應？”鄭星耀聽的一知半解，隻能引導林楊繼續說下去。
    “嗯。”林楊輕哼了一聲，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感應到這裏的某處潛伏著危險……”他頓了頓，緩緩地睜開眼，放下鄭星耀的手轉動身體，再站定的同時抬手指向這個停車場內數量繁多的拐角其中一處，“好像就在那後麵。”
    “危險就對了。”
    背後猝然響起張篤棟低沉的聲音，兩人同時嚇了一跳，驀地回頭瞪向他。
    “傻大個，過來！”張篤棟不管他們如何驚慌，大聲呼喊阿K，後者奔跑的腳步聲即刻響起，少頃便從兩輛白森森的商務麵包車中間鑽了出來。
    “怎麼了？”阿K邊跑邊問。
    “找到路了。”張篤棟眯眼盯著林楊剛才所指的那個拐角，如是說道。
    “真的嗎？”阿K一揚眉，有些激動。
    “不，我隻是感應到那裏有種危險的氛圍。”林楊忙不迭地否認，心裏頭惴惴不安的感覺更甚。
    “我說了，危險就對了。”張篤棟重複了一遍這個讓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理論。
    “你不打算先解釋一下嗎？”鄭星耀看了看忐忑的林楊，繼而又向白蛇討要說法。
    張篤棟對鄭星耀的態度一直還算客氣，既然是對方發問，他便開門見山，“沒想到你這情人所謂的心念也不是全無用處。他沒辦法帶我去找我哥，卻勉強能當個指南針。他覺得危險，必然代表有鬼。我們去看看，冤魂之間也有感應，如果找到的是困住我哥的那隻最好，就算不是，我也能打到它說出我哥的去向。”
    張篤棟的口氣桀驁，絲毫沒把林楊所說的危險放在眼裏。可林楊卻還是忍不住躊躇，直到鄭星耀似乎也被白蛇說動了，小聲對他耳語，“阿K先前提到過，是張篤棟消滅了三隻惡鬼，看他遊刃有餘的態度，冤魂似乎不是他的對手。有他在，我們倒是可以冒險一試。如果不是小張警官也有可能無意中找到那個女學生。”
    這番分析不無道理，林楊深吸口氣，努力平複自己隨著他們的決定愈演愈烈的心悸，沒再反對。
    “林楊，你別擔心，臭蛇雖然討人嫌，卻是有真本事的。”阿K也從旁勸慰，為此甚至不惜讚了張篤棟。
    “別磨蹭了。你們不走，就留在這裏吧。”張篤棟不耐煩地一甩頭，徑直行向拐角。
    阿K第一個跟上，他刻意從林楊和鄭星耀中間擠過，順勢分別拍了拍兩人肩頭，以示鼓舞。
    “走吧。你說的對，也許此行，我們能一並解決那個糾纏你的冤魂，總好過跟她談判。那場麵仔細想想也挺嚇人的。”林楊衝鄭星耀勉強扯起嘴角，又開始說起他那根本不好笑的笑話。
    “別忘了你在電梯裏對我說過的話。”鄭星耀握緊對方冰涼的手，安撫地輕笑道，“至少我們在一起。”
    林楊重重點了下頭，真感到從對方身上傳來安定的力量。
    “阿K，等等我們。”鄭星耀喊了聲，遂與林楊比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