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星耀率先從驚愕中回神，走到門下試圖張望，可惜他透過門縫窺得的也不過隻是黑暗。
    林楊隨他行動，快走幾步，時刻與他比肩。
    “外麵……什麼都看不到。”鄭星耀對林楊苦笑。
    林楊看得出他對於門後未知的一切不是沒有忌憚，笑中帶著安撫和鼓舞，靜待對方決定是否要去開啟這扇門。
    鄭星耀能感受到林楊無聲的支持，他畢竟不是坐以待斃的個性，縱有遲疑也不過片刻。“走吧。”他說，“一加一等於無窮大，有你在我沒什麼好怕的。”這話顯然是想要為彼此打氣，但也並非全然是虛言，對方總是溫柔的笑和誠摯的目光不但讓他安心，也向他傳遞來源源不斷的力量。
    “還無窮大呢，太誇張了。”林楊失笑，向鄭星耀伸過左手，打開手掌，“但不管有多少力量，我都願為你用盡。”
    林楊說情話總是這樣，平實之中透著溫暖，溫暖之餘又帶著堅定。讓鄭星耀有時甚至會感到困惑，自己究竟是否值得被某人如此毅然決然地愛著，而他又該如何回報。他伸出右手，看著彼此十指緊扣，一切便盡在不言中。
    他再抬頭時向林楊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點頭，這扇門既無門把手也未落鎖，他們一齊抬起自己沒有交握的那隻手貼在門背上，合力使勁往外推。
    轟隆聲再起，紅色的門扉被緩緩推開。
    “那個……前輩……能不能等一下。”由祝羽打頭，張筱雲帶著肩上的吱吱緊隨其後，二人一鼠剛轉過公寓走廊的拐角，張筱雲卻突然吞吞吐吐地想要叫住麵前挺拔的身影。
    其實不待他說，祝羽也已經停住了腳步，隻是他沒能察覺先後關係。
    “好像有點奇怪，就剛才，我感覺周圍的景物都虛晃了一下，也就半秒鍾吧，又好了。所以，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雖然“楊素清”是真的被肅清了，空氣中仍然飄浮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這走廊也不似往日，昏暗陰沉不說，隨處可見血跡斑斑，就算與他同行的祝羽和吱吱顯然都不是尋常人或動物，他總是實打實的凡人呀，所以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草木皆兵。
    之前，每次他慌裏慌張地發表意見，吱吱總要數落教育他一番，可這回大黑老鼠短小的前爪迎空揮舞，根本沒空答理他，接著他的話頭就對祝羽說，“連這個傻小子都感覺到了，你不可能沒發現吧，這個空間變了。”
    祝羽轉過身，冷冰冰吐出一個字，“嗯”。字音還未擲地，那隨著吱吱他們的闖入而暫時消停的滴水聲，又開始在走廊裏回響。還是同樣的音量和頻率，聽起來近在咫尺，實在際上根本辨不清在哪裏。
    張筱雲聽到滴水聲立時緊張起來，他屏息環顧四周，神情比吱吱還像受驚的小老鼠。楊懷芳還沒有現身，他擔心它會從哪個角落裏突然竄出來。
    “不必驚慌。”祝羽見他一驚一乍的，雖然神情冷漠，照例還是道了句極簡明的寬慰。
    “都什麼時候了，別管他了，多嚇嚇就習慣了。林楊才是大麻煩，肯定又是他變動了異界的格局。”吱吱很不滿的就地在張筱雲肩頭上蹦躂了兩下。
    “你多次提到林楊，倒讓我想起來了，我先前醒來時就見過他。所謂的夢其實是他在作怪吧。”祝羽蹙額道，“你若這麼在意夢魘，不是很簡單嘛，隻需斬了……”
    “你別亂來，他身上的力量一時間說不清楚，而且這事也不能全怪他，總之，你別動他。”吱吱說的之所以和原來的打算有點話不對版，確實是因為他已經改變了主意。
    “你跟這人有何淵源，言語之間盡是維護之意。”祝羽狐疑的目光掃向吱吱。
    “也不能算維護，總之事情複雜的很，而且等離開這裏你就又睡了，管那麼多閑事作甚，專心找冤魂去！”吱吱嫌解釋起來太麻煩，也不想讓祝羽知道自己早已風光不再的近況，幹脆拒絕回答。
    “不說清楚那個人的身份，就不找冤魂。”但他忘了依祝羽執拗的性子不會就此了事。
    “煩死了。那家夥暫時就是個凡人，呃……是……是本尊座下的一個小小門徒。那個，本尊最近在人間呢，喜歡收集徒子徒孫玩，所以……傻小子，對，看什麼看，就是你，你雖然傻乎乎的，當個吉祥物還算順眼，我現在就收了你，便宜你了，快叫我聲師傅。”吱吱情急之下隨口編了個謊，還擠眉弄眼地非要讓張筱雲也配合演戲。
    “師……傅……”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張筱雲隻得硬著頭皮陪他演，不情不願的喊了聲。
    “很好、很好，乖。”吱吱裝模作樣地點點頭，遂又對祝羽信誓旦旦地說，“你看，就是這樣。”
    祝羽信的很勉強，此外還直搖頭，皺眉道，“你總是這麼亂來。”
    “我亂我的，你規矩你的，等解決了冤魂，你睡覺我吃飯，繼續井水不犯河水不就得了。”吱吱不以為然地兩爪一攤，“快點吧。斬殺冤魂厲鬼不是你的本分嘛，別為什麼夢不夢的耽擱了，真要讓所有的冤魂集結在一塊，處理起來多鬧心。”
    祝羽聞言一挑眉，“我會怕？”
    “你不怕，我這個吉祥物怕呀，他可是冤魂的目標，你不會見死不救吧。”吱吱慶幸自己還算了解祝羽，知道對方看似冰封的外表下到底還是藏著些許鋤強扶弱的古道熱腸，而張筱雲看著就挺弱小的，於是他就變著法地說服祝羽盡快行動。“快點，這裏隻有你能最快結果了這孽障，不是嗎？”末了，他還不忘送頂高帽子。
    祝羽垂眸看了眼滿臉茫然、惴惴不安的張筱雲，默然回身，繼續舉步前行。
    吱吱嘿嘿一笑，小爪子拍向張筱雲的脖子，“沒想到你還挺機靈的，裝得好。”
    “？”張筱雲急著跟上祝羽，沒留意吱吱的話，孰不知自己在吱吱和祝羽眼中儼然是一副楚楚可憐的形象。“那個，林楊他們真的也在這裏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小聲向吱吱打聽道。
    “叫師傅。”沒想到吱吱依然入戲。
    “師傅。”張筱雲隻得無可奈何地補上這聲。
    “林楊和鄭星耀肯定在，死蛇和那個大塊頭八成也能碰上。”吱吱這才告訴他。
    張筱雲對事態始末的了解本來就不及其他人清楚，更不可能聽出來吱吱口中的死蛇和大塊頭是他的寶貝弟弟以及阿K，所以他暫時能夠關心的隻有林楊和鄭星耀的安危。“他們沒事吧？”
    “誰知道呢。”吱吱照實說，“你最好祈禱他們別趕在我們消滅掉冤魂之前攤上事。”
    “那你接下來是怎麼打算的，你不是來救我們的嗎？”這樣的答案自然不會讓張筱雲安心，繼續追問。
    “噓，小點聲，別再驚動前麵的家夥，剛才還誇你機靈來著，現在看來你還不及你那個木頭木腦的師兄。”吱吱邊抱怨邊讓張筱雲附耳過來，隨後便把憋了許久的想法悄然告訴他，“老實說，你的死活本來不關我的事，不曾想……總之，算你運氣好，被我撞上了。我本來就是奔著救鄭星耀來的，沒想到因為林楊的介入，攪混了鬼域。冤魂對付起來不算難，找出來卻麻煩，林楊倒是隻有一個，為了節約時間，不讓他們碰上，在祝羽沒有覺醒的時候本尊原本是打算從林楊身上找突破口的。不過，現在有祝羽在，反而好辦了。這家夥生前就是斬妖除魔、對付鬼怪的，拿下幾隻冤死鬼更不在話下。而且他修過追蹤之術，能找到冤魂，它們在他麵前根本無所遁形。所以我改主意了，讓他先把冤魂團滅了，等鬼域消除，再看看林楊會不會醒吧。他那個夢啊……”吱吱沒有往下說，他雖然曾在叢峻麵前狂妄地說過夢獸能做到的事他也不在話下，其實是打了誑語，他雖不怕林楊的夢，如何了斷卻還沒有主意。
    吱吱的語速極快，張筱雲隻覺得他的話在自己腦子裏雲山霧罩的，沒有邊際，理都理不清，不由連珠炮的問道，“夢怎麼了？林楊怎麼了？不讓誰碰上？要是鬼域消了林楊沒醒又會怎麼樣？”
    “你哪來那麼多問題，快跟上，祝羽都進樓梯間了。”吱吱沒心思再細說，又開始不耐煩了，“等碰到死蛇和大塊頭，你問他們去。”
    “那個，前輩，等等我們。”張筱雲看到祝羽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入口，也怕跟丟了，連忙邊叫邊追了進去。
    祝羽聽到呼喚放慢腳步等他進來，隨後又徑直往樓下走。
    張筱雲籲了口氣，又想起有話要問吱吱，“這”死蛇”和”大塊頭”又是誰啊？”
    “閉嘴！還有你，祝羽，你一個勁地往下跑什麼，你不知道現代社會有電梯的嘛？”吱吱忍無可忍的咆哮聲開始在樓道裏一層、一層的回蕩。
    發現空間有變的不隻張筱雲，還有疾速奔跑中的阿K。
    “我眼前怎麼晃了一下，該死的，會不會跑太快大腦缺氧啦。”他衝著在他前頭飛快爬行的一條銀白長蟲喊道。
    白蛇扭頭對他吐出信子，開口說的是人話，“你那個豬腦袋氧氣從來就沒充足過，別瞎操心了，這鬼域有問題，我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冤魂的氣息太雜，說明不隻一個。也不知怎麼混到一塊的，總之現在追趕我們的肯定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
    阿K聽到這話，並沒有和他抬扛，而是下意識地回頭。他後頭有三個紅白相間的人影緊追不舍。白的是慘淡的膚色、紅的是淋漓的血。說它們是人有點太過美化了，隻不過是身上還有些人類生前的殘像罷了，實際上全都血肉模糊、腐敗潰爛，其中一個眼珠子都爛沒了，眼眶裏就是個血窟窿，饒是如此還是讓他感到自己被一錯不錯地死死瞪著。
    他已經記不清被這三隻鬼怪一路追了多久，終於氣急敗壞地遷怒向就在它們現身時驀然變回蛇身的張篤棟，憤然吼道，“大哥，你不是說自己很厲害嗎？你TMD跑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