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聽到叫聲，吱吱耳朵微動，立馬把幾乎埋在奶油蛋糕裏的頭昂了起來。
    “是你嗎？”桌邊，木木正專心致誌地舔著一小碗牛奶，連頭都不抬。
    吱吱見狀抹了抹嘴又抽動幾下胡須，隨即靈敏地跳下桌子，一溜煙竄到了玄關處。
    “喵！”
    發出叫聲的確實不是木木，那聲音比木木的更為尖銳些，就來自門外。吱吱直立起身體，把眼睛慢慢閉闔。此時在它的腦海中並非一片黑暗，而是逐漸呈現出門外走廊的境況。走廊正中蹲著一隻黑貓，金色的眼睛格外犀利，渾身的毛發戒備地豎立著，從它身上不斷湧出黑色的霧氣。
    “又是它……”吱吱睜開眼睛後兀自嘀嘀咕咕，“今天這鬼靈怎會如此躁動，難道不怕我了？”
    它盯著眼前的門板，對方不進來，它也遲疑著要不要出去。
    “算了，懶得管它。”片刻的猶豫過後，吱吱有了決定，它不再理會門外的小黑，又重新奔向自己最鍾愛的蛋糕。
    張篤棟原本心情挺好。
    他今天堂而皇之地翹了課，睡到自然醒後就開始出門溜達，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總算把附近的地形摸透，不但找到間高手如雲的網吧，還在大學路上發現一家有美女坐陣的餐廳。
    吉祥茶餐廳，不但東西好吃，裏邊叫曉琰的美女服務生還開朗健談，更湊巧的是人家也住在西霞公寓裏，而且還知道他老哥。張篤棟為了和美女攀談，早早就點了一桌子菜，吃到撐圓了肚皮還意猶未盡，縱使依依不舍地告別了美女，還想著明天再來吃一頓，到時一定要拿下對方的聯係方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因為吃得太飽，他正思忖著是不是要再找個健身房辦張卡鍛煉鍛煉，卻被一輛從身邊呼嘯而過的救護車打亂了計劃也破壞了心情。
    救護車就停在西霞公寓馬路對過，那裏已經停了輛警車。周圍都是人，亂糟糟、鬧哄哄的，地上躺著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布上和地麵的血跡觸目驚心。
    張篤棟沒來得及避開，見了這場麵臉色難看地扶著路邊的電線杆大喘氣。他暈血，也最怕聽到救護車的鳴叫，這些都會喚醒他內心深處的可怖回憶。
    沒想到今天，光救護車他就看見了兩回，還都是在公寓門口。
    “死的又是忠寧物業的工作人員？這棟公寓怎麼搞的，接連出事。”一個民警環顧著四下，感慨不已。他專門負責這片區域，早上就來過，關於那個突發心髒病的保安員亡故的處理報告還沒來得及寫，沒想到現在又得給早上接待過他的前台服務員拉警界線。
    不過幾天，四樁命案，雖然都是意外，但因為死者互為關聯又和這棟公寓撇不開關係，就顯得既可疑又古怪。
    不管怎樣，他回去得和頭兒商量，看看需不需要把這些事一並報給區裏的刑警大隊，畢竟這地方在不久前剛因為天台謀殺案鬧出過不小的動靜。
    在派出所決定是否通報西霞公寓的四宗連環命案之前，張筱雲已經先一步得到了消息。消息的來源自然是他的弟弟。
    “哥，西霞公寓今天死了兩個人，這也太誇張了吧。昨晚那家夥為什麼會敲你隔壁的門說你有危險，真的隻是因為你鄰居精神狀態不好這麼簡單嗎？你有事可千萬不能瞞我！”
    電話裏張篤棟連番追問，急促的語氣透著驚疑。
    “又出事了？”張筱雲也很是意外。
    “你說”又”了！你肯定沒對我說實話，我就奇怪你為什麼突然要搬來這裏住，肯定不隻是為了調查之前的謀殺案！”張篤棟敏銳地指出。
    張筱雲咋舌，半天才含混地告訴他，“原本真沒那麼複雜，現在卻不好說。我不告訴你也是因為擔心你。對了，你見不得事故和血，要不先別去我公寓了，今晚回我們自己家住吧。”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今晚一定要等你回來把話說清楚，我們倆這麼多年來相依為命的，你別管我心理承不承受得了，有事必須要和我商量。”張篤棟口氣堅定地拒絕了張筱雲的提議，頓了頓，又為了讓對方寬心補充道，“而且我現在人在公寓旁邊的便利店裏，你不用擔心。剛才還有公寓的住戶進來，我聽到他們也正議論著呢，說是這幾天已經有四個人意外身亡了，而且死得都很慘……唉，先不說了，想想我心裏就瘮得慌。”
    “嗯，你別胡思亂想了，我一會兒有個例會，開完就回來。你不想動就等我下班後一起回去。”張筱雲囑咐道。
    “知道了，你先去忙你的吧。”張篤棟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對於張筱雲像對待小孩子似的口吻已然習以為常，滿口答應他。
    張筱雲道了聲“晚點見”，終於心事重重地掛斷了電話。又一樁毫無頭緒的詭異事件糾纏進西霞公寓本就一團亂麻的諸多異相中，讓他愈加理不清思路。
    他若有所思地把玩起手機，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已經點開了昨晚和阿K的微信聊天記錄。
    ——口頭道謝我可不稀罕，統統記著，要用行動表示。你得有為我當牛做馬的心裏準備才行。
    他看著這句話，想起阿K那副玩世不恭的痞樣，竟然情不自禁地感到放鬆了些。
    他輕輕觸動文字輸入欄，盯了半晌閃動著的輸入符，想說點什以卻無從寫起，直到身後的同事叫他一起去開會，終究沒發出去隻字片語。
    此時，夜幕已將白日如數吞噬，林楊等人來到一條街道的後巷，除了寺廟，沿街的鋪子後門基本都開在兩邊，燈光幽暗，房屋和雜物的投影毫無章法地交織在一起，像是在黑暗中支起一張糾纏的蛛網。
    叢峻率先舉步走進“網”中，離這裏不遠是商務區，高樓林立，引得巷子裏寒風凜凜，吹滅了他身上僅有的一點煙火氣，他不言不語地站著，立時由石像變成了冰雕。
    “怎麼樣？有情況嗎？”孟晴緩步走近他問。
    愛情的力量有時候類似魔法，能讓石雕複活，自然也能和風細雨地融化冰雕。叢峻即刻扭頭看向他。四目相對，孟晴清楚看見對方隱忍的眸光一閃而過，既便如此，也足以讓那張精致的麵龐鮮活了起來。
    “我得再看看。”
    叢峻回答的聲音也很低，孟晴需要側耳挨過去才聽得到，這畫麵看進跟著他們轉進巷子的其他人眼裏，極似兩人在親密地私語。
    阿K拉住了正打算向他們走過去的鄭星耀，架不住自己想要調侃的衝動蠢蠢欲動，調笑道，“哎，你別說，這兩個人雖說不是屬陰就是通靈，可氣質遠遠看著卻是一個道骨一個仙風。跟他們比起來，你和林楊簡直就是聊齋故事裏的狐狸精和笨書生。”
    林楊本來以為阿K是有什麼話想私下同鄭星耀講，剛打算加快腳步到叢峻那邊去，冷不丁聽到這句玩笑話，腳下差點一個趔趄，不由得停下來，哭笑不得地扭頭看向他。
    鄭星耀更是直接朝天翻了個白眼，罵道，“都這個節骨眼了，你還有心思滿口胡謅。狐狸精你見過？要都像我這麼大隻的，哪個書生能上鉤。我看你才越來越像匹不懷好意的大尾巴狼。”
    “你不要妄自菲薄嘛，林楊，你說說看，這狐狸呀，是該跟大尾巴狼混一塊兒，還是和笨書生更般配？”阿K別有深意地看了眼林楊問。
    “我……”林楊知道他這是在作弄自己，張口結舌地不知如何應對。
    “這巷子的另一頭好像真有問題。”
    礙於阿K的搗亂，他們都沒能留意叢峻和孟晴那邊的情況，直到叢峻的話音響起才把他們拉回了現實。
    三人齊步上前，隨著叢峻手指的方向朝前看，小巷深幽，別說哪裏有異樣，連盡頭他們也看不清。
    “我因為”陰陽眼”的關係，在黑夜視物要比你們清楚，前麵乍看沒什麼，但每間隔一點時間出口周圍的景象就會虛晃一下，確實有點像空間的斷層。另外，雖然幾乎和夜色相融，但我還是能分辨出那裏攏了層黑霧。”叢峻向眾人解釋道，“這霧氣我是見過的，和鬼魂周圍環繞的陰氣一樣。”
    “看來那裏真有可能是異界的入口了，這裏人煙罕至，廟裏的人若是出來就著了道，確實沒人能發現。要不我們過去看看吧，大家集中在一起，都小心提防。”鄭星耀的神情霎時緊張了起來，提醒道。
    “那我來打頭，有什麼情況我能先看到。”叢峻想了想說。
    其他人沒意見，孟晴便從脖頸間取下護身符遞給他，“你先拿著傍身。”
    叢峻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生怕自己因為無意中和孟晴手指相觸而心意動搖。
    “天都黑了，我們快點行動吧。”阿K一改剛才的嬉皮笑臉，一臉正色地催促。
    叢峻點點頭，領著他們朝前走。越接近巷子的盡頭，寒氣就越甚，原本緊張的氛圍也更加凝重。
    忽然，巷子裏本就昏暗的幾盞零星的路燈一齊閃爍了起來，幽然恍忽，照得人眼花。
    “和我昨晚在２２樓的時候一樣。”阿K壓低聲音告訴他們。
    “那應該是對了……”
    鄭星耀的話音未落，直接被驟然響起的宛如尖嘯的風聲卷走，風吹得他們眼前迷亂，模糊的視野中看見自己身處的空間開始扭曲，此情此景確實和阿K之前的經曆相像，但影響更大，立時間就讓他們感到天旋地轉，隻有盡可能地靠在一起，才不至於摔倒。
    數秒之後，淒厲的咆哮開始於長巷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