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K被小傑和蘇娜耽擱了些時間，待他衝出電梯站在22樓的走廊上，即刻就發現了異常。
    冷，整個走道裏充斥著逼人的寒氣，廊燈忽明忽暗，他的視線亦被光影蒙蔽，目光所及一片模糊，既便如此，他還是堅定地走向2203室的大門。
    深色的門扉在他眼前結出了冰霜，可疑的霜白像是某種細菌快速在滋生，很快就覆滿整扇門板。
    驚懼和不安排山倒海而來，阿K不管不顧地用力揮拳砸在結霜的門板上，然後，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這一下捶痛了他的關節，砸門的聲響卻仿佛被寒氣吞噬，無形地被凝結住，他的耳邊竟然是一片沉寂。
    張筱雲！
    他隨即呼喊起來，可聲音張嘴即逝，哪怕喉節還在震顫，他卻依舊什麼都沒有聽到。
    之後的數十秒，任他拚命捶門，不停地喊，卻始終無法衝破無聲的屏障，直到胸前一陣發熱。
    是護身符！
    他情急之下想起鄭星耀和林楊曾有次在夢中遇險自救的事來，於是一把扯斷了係在脖上的紅繩，將裝著符籙的錦囊拿到手上。
    錦囊還在持續發熱，極似灼燒前的征兆。
    他瞪著錦囊，心道：既然你能在凶險時擋一次煞，救我還是救別人都是一樣的。機會隻有一次，你一定要爭氣，幫我好好護住張筱雲。
    他一邊想同時已經出手將擺在掌心的錦囊貼在了麵前的大門上。
    頃刻間，金光從他的指縫四射，他的掌心炙熱發燙，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檀香味。
    射出的金光迅速擴散，很快就將阿K包圍。
    阿K見狀卻急了，“你管我幹什麼，救人啊！張筱雲還在裏頭！”
    赫然聽到自己的叫聲，阿K先是一愣，旋即發現門板上的冰霜都已不見了，金光退散，走廊裏的燈光也不再閃爍，除了檀香味還在飄散，似乎一切都恢複如常。
    “張筱雲！”沒時間多想，他邊喊邊又抬起手，手腕卻在落下之前突然被人從後麵握住了。
    “你是幹嘛的？討債嘛？就聽你一直在鬼吼鬼叫，知不知道擾民兩個字怎麼寫？”
    伴隨著粗聲粗氣的質問，阿K立時感受到一股自上而下的壓迫感。
    他這一驚連心髒都隱隱在抽痛，幸好握住他的那隻手帶著溫度，顯然是個活人。隻不過對方出奇的高大，阿K本身已有一米八，這個棱角分明、目光精亮的男人卻比自己還高出大半個頭，正氣勢洶洶地瞪著他。
    這人看著麵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張筱雲和楊懷芳都在2203室裏，另一頭的2201室則是長期被租來當作倉庫用的，顯然對方不可能是這層樓的住客。
    不過阿K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人身份的時候，他隻是衝對方冷然道，“放手，我救人呢。”
    男人依言鬆開手，聽了他的話卻比他更加緊張，“救人？救誰？出什麼事了？”
    阿K不理他，自顧自地轉身拍門，不停對著門裏喊張筱雲的名字。
    阿K的呼叫終於喚回張筱雲一時迷失的心神，他驀然清醒，猛地甩開了手上的桎梏。
    他快速瞟向自己的手腕，發現上麵已經印上了五道指印，略顯青腫。
    房間裏的照明恢複了正常，麵前楊懷芳雖然還在激動地喘著粗氣，但臉部肌肉並沒有抽動不止，眉心的血痕也不複存在。仿佛這些都隻是他一時被對方的失常影響產生了思覺錯亂。
    但倘若並非如此，那麼他隻能想到另一種解釋，陰魂作祟。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卻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楊小姐，我朋友好像在叫我。今天就先這樣吧，你先好好冷靜、冷靜。”他說完，不等楊懷芳回應，也不再去看她陰沉沉的麵色，倏地起身跑去開門。
    “張筱雲！筱雲！”
    “你喊誰呢？”
    阿K滿心焦慮，卻不明白身後那個傻大個為什麼什麼都要過問。
    他頭也不回地一擺手，懶得同對方解釋。
    “張筱雲，你沒事吧？”沒想到對方竟然也跟著喊了起來。
    “……”阿K沒心思開玩笑，瞪著對方正要發作，身後的門終於開了。
    見到張筱雲安然出現，阿K大喜，可關心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就被傻大個一把給推開了。
    “你還好吧？出什麼事了？為什麼那家夥說你有危險。”男人上前將張筱雲從門裏拉了出來，握著他的手，上下打量。
    阿K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被推到了牆根，這可是在他身上從來沒出現過的情況。而更叫他怔愣的還有傻大個對於張筱雲過於親昵的舉動。這人誰啊？！抓著張筱雲的手不放，眼睛還粘在他身上了，究竟是鬧哪樣！
    “我沒事、我沒事。”同樣的話張筱雲說了兩遍，視線在男人和阿K之間遊移，他也因此情此景吃了一驚，不過他詫異的原因和阿K卻不盡相同。最後，他把目光定在男人身上問，“你怎麼會在這了？”
    “來找你呀。”男人剛毅的臉上竟然展露出撒嬌似的笑容，“哥，驚不驚喜？”
    哥？！阿K聽到這個稱呼後瞠目結舌。
    “驚喜不覺得，驚嚇是受夠了。”張筱雲卻笑不出來，他定了定神，終於不好意思地看著阿K解釋道，“介紹一下，這是我弟，張篤棟。”
    “兄弟？”阿K自覺腦中劈來一道驚雷，讓他驚訝得合不攏嘴。他目不轉睛地對著娃娃臉、小鹿眼的張筱雲看了半晌，又極不情願地將視線轉向高頭大馬、胡子拉碴的張篤棟，心裏頭閃現出四個大字：基因突變！
    林楊不知道身在何處，周遭霧氣繚繞，回首不見來路，前程似有迷障。他想停下，身體卻不能自控，漫無目的地繼續行走著。
    忽然前頭竄出一條黑影，若隱若現。
    “喵。”
    一聲極短促的貓叫之後，黑影迅疾地在他前頭奔逃，而他則不由自主地拔腿追趕。
    很快，黑影就消失不見了，迷霧被微弱的燈火渲染，在他眼前出現了一扇朱色的木門，門上的金紙翹起一角，被風吹拂著，連同上麵墨色的字跡也仿佛在飄搖。
    “共你入夢……”
    他輕聲念道，霧已隨風散，他卻眼迷離，情不自禁地踏過門前幾級石階，他正欲扣門請入，忽而風聲鶴唳。麵前大門“吱呀”開了條窄縫，一道白光如箭般飛射而出。他來不及閃躲，霎時眼中隻剩白茫茫的一片，意識又墮入沉浮之間。
    也許是受夢境影響，林楊醒來後眼睛還能感到輕微的酸痛，他揉著雙眼從沙發上坐起身，心頭還縈繞著茫然的感覺。
    那扇門在他的印象中也曾於白日發夢時見過，應該就是來看房的那天，當時他不單把小白看成了黑貓，還看差了孟晴家的門麵。
    看來又是舊夢重拾，也依舊是意義不明。
    這夢總歸一時半刻想不清楚，他暫且不去管，遂把目光投向餐桌，那塊被他特意揭去包裝紙放在盤中的蛋糕完好無缺。他等著、等著都打了個盹，不速之客還沒有到訪。
    難道是那家夥怕了我的挑釁？林楊琢磨著，但想到之前無論他如何喊打喊殺，大黑老鼠都依然故我，旁若無人地登堂入室，氣焰如此囂張，實在不太可能突然轉性。
    所以還是繼續等等吧。
    他這麼想著，隨手拿過手機翻看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忘了切換靜音，就在睡著的片刻他錯過了鄭星耀的一通電話。
    林楊趕緊回撥過去，撥號音沒響幾聲，電話便接通了。
    “星耀，你找我？”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講話沙啞中帶著鼻音，怕不是要感冒了。
    “你的聲音聽起來怎麼怪怪的？哪裏不舒服嗎？”鄭星耀也聽出來了。
    “剛才在沙發上瞌睡了一下，大概有點著涼吧。”對方的關心還是讓林楊心裏頭感覺暖融融的。
    “你這麼大的人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呀。有沒有發燒？藥呢？家裏備著嗎？”鄭星耀不放心地追問。
    “放心吧，真沒大礙。”林楊柔聲讓他寬心，接著問，“你剛剛打過電話給我？”
    “對啊。回家路上有點肚子餓，本來想找你下來吃宵夜的。你沒接，我就自己去便利點買了份關東煮解決了。”鄭星耀告訴他。
    林楊聽聞自己這一覺錯過了和鄭星耀單獨宵夜的時機，不禁懊惱道，“我本來在等老鼠，不知不覺卻睡著了。”
    “你還在和老鼠較真呐？”電話裏傳來鄭星耀哈哈的大笑聲。
    林楊摸了摸鼻子，訴苦道，“我是真心想和它今晚做個了斷的，沒想到它倒是拿喬了。”
    “你可真逗。”鄭星耀笑的越發誇張，等到笑夠了，他又突然丟下一句“等我啊”，就掛斷了電話。
    林楊還有點摸不著頭腦，一分鍾後對方卻笑盈盈地出現在他家門口。
    “沒想到你對這隻老鼠還挺用心，這麼高顏值的蛋糕，是我也經不住誘惑呀。”一進門，鄭星耀就看到了桌上的蛋糕，鬱即便猜到了林楊守株待“鼠”的計劃，刻意虛掩著嘴小聲對林楊說道。
    “你就別挖苦我了。”林楊撓著頭訕笑。
    “冤枉！我分明是怕打草驚蛇，破壞你精心的計劃。”鄭星耀還故作委曲。
    林楊由著他玩笑，兩人一塊兒坐到沙發上。
    “這都快十一點了，你打算耗通宵啊？明天上班吃得消嗎？”鄭星耀仰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問。
    “我前陣子加班多，明天上午輪休。”林楊解釋道，“你呢？剛下班不累嗎？怎麼就跑來了。”
    “來陪你呀，怕你一個人又打盹。雖然我也怕老鼠，但至少多個人壯份膽吧。”鄭星耀衝林楊吐了下舌頭，他剛才想也不想就衝過來了，現在卻後知後覺地開始有點後怕。頓了頓，他又決定先給對方打一劑預防針，“不過到時候不管我看到老鼠做何反映，你最好都給我睡一覺就忘掉。”
    “吱！”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話下一秒就要應驗，話音剛落，沒聽到林楊答應，卻不知從哪裏傳出了尖細的叫聲。
    “天呐！”老鼠的影子還沒見著，隻聞其聲，鄭星耀就已經開始驚聲尖叫。倉皇之際，他伸手就一把抱住了反被他嚇傻的林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