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線對阿K來說是件樂事，至少意味著，他真的不再需要任何形式的慰問了！曉琰對此雖然不死心，但也再難有微詞。
    姑娘對他死心塌地，卻怎樣都想不通情愛之事強求不得的道理。說不聽、講不清，他惟有能避則避，不給她希望，指望時間能衝淡激情。
    至於這事和他穿著單薄的動動服在嚴冬中晨跑有什麼聯係，他不過就是為了有個借口躲著她找上門，畢竟單薄如曉琰是沒可能跟著來的。
    雖說目的不正，在這樣的天氣裏能夠出身汗到底還是挺讓人鬆快的，跑了一大圈，他估摸曉琰應該已經要準備準備去茶餐廳幫忙了，這才回到了公寓。
    一進門他就無意中看見小琴偷偷在前台後麵抹眼淚，當她發現他的視線後快速地背過身去，看來不想被人問及垂淚的原因。
    實際上，K對此卻能猜出一二。他平時和這些物業基層人員在公寓裏抬頭不見低頭見，誰和誰的關係好總歸看得出來。幾次偶遇閑聊，吳亮和小琴之間總多多少少流露出些戀人未滿的小曖昧，一夜之間陰陽兩隔，會悲戚也是再所難免。
    阿K環顧四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整個一樓大廳都好像因為死亡的陰霾籠罩著愁雲慘霧。
    他最終選擇不去打擾小琴，本想徑直上樓的，沒走兩步，張筱雲就冷著臉推開樓梯間的一扇門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後麵還跟著西裝筆挺的言瑞。
    言瑞不似張筱雲滿臉不悅之色，似笑非笑地加快腳步，與張筱雲並排後說道，“剛才的事還請張警官不必介懷，當然你的提醒鄙人還是會多加注意的。”
    “最好這樣。”張筱雲看也沒看他就說道。
    “那就先告辭了。”言瑞欠身說著，不等張筱雲回應便從他身後繞開，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張筱雲也一眼就看到阿K，言瑞走開後他便大步踱到對方跟前。
    “你這是怎麼了？臉上都快結霜了。”阿K兩手插在衣兜裏笑問他。
    “沒什麼，遇上點事。”張筱雲蹙額答道，又回頭看了眼已經走遠的言瑞。
    在他和楊懷芳溝通未果之後，草草收拾一下，便提前出了門。
    下樓後，湊巧看到言瑞隻身走進樓梯間，他馬上就想起正是這人收集自己的信息透露給楊懷芳的，便忍不住想找對方說道此事。
    當他也進入樓梯間時，就看到了令自己瞠目結舌的畫麵。這位衣冠楚楚的保險經濟竟然俯身從樓道的幹垃圾筒裏拿出個已被拆開的信封，正準備翻看裏麵的內容。
    張筱雲立即厲聲上前質問，確認信封上收件人的姓名並非是言瑞時，更加懷疑他是在意圖窺探別人隱私。
    不料言瑞的反映卻是出乎意料的淡定，直接甩出個他是在找尋被自己失誤丟棄的信件的理由，且不管這個借口聽起來多麼牽強，他依然麵不改色。
    對質期間，對方的態度良好，口氣始終不溫不火，張筱雲的爭辯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費力氣，氣的他險些就要使上偵訊手段，全然忘了初衷。
    最後，張筱雲深感兩人是不歡而散的，可言瑞竟然卻還追上來若無其事地對他故作姿態。說到底，此人行事太過詭偽，隻希望他不要行差踏錯，自食其果。
    阿K看了眼張筱雲張望的方向，嗤笑起來，“明白了，你無需說明，待我來掐指算算，你這是被跟蹤了？還是被偷窺啦？”
    張筱雲有點意外，不知道阿K的這些話是純粹說笑還是另有內情，便好奇地看向他追問，“聽起來，你也覺得那人有古怪。”
    阿K冷哼了一聲，“住在這裏三分之二的人怕是都有這個想法吧。”說完他又反問張筱雲，“你收下他的名片了？”
    張筱雲“嗯啊”應了一聲。
    “通常，他上門自薦就是一種通知，說明你已經是他的目標了，而如果你收下他的名片則是默許他可以開始展開行動了。第一步他會費盡心思打聽你的一切，想方設法獲取你的信息；第二步他會開始頻繁地和你接觸，幹涉你的私事；最後一步，他自認為跟你熟悉了，就開始瘋狂推銷保險套餐。”阿K頭頭是道地說著，“不過我就納悶了，就他那樣說話怪裏怪氣、行事蠅營狗苟的作風，還有一種莫名的自信。如此拙劣又讓人反感的營銷手段他卻一直挺堅持，竟然真在公寓裏做成了幾筆單子。不過，找物業投訴他的住戶也挺多。”當然，阿Ｋ會對言瑞的手段知之甚詳，絕對是因為他和鄭星耀也經曆過“血”的教訓的，曾被對方糾纏到發飆、抓狂。
    “他這麼肆意妄為目的真的隻是單純的營銷？”張筱雲將信將疑，暗忖按阿K所說的第二步，言瑞刻意引導楊懷芳來找他幫忙莫非也僅僅是為了和她套近乎？就算如此，這種做法還是有問題，更何況對方剛才在樓梯間的行為已經是不擇手段了。思及此，他還是很不認同，“就算這樣，也不能一直這麼姑息他吧。”
    “那怎麼辦？送官法辦？你們管嗎？”阿K一攤手，不置可否地說，“說到底他也是混口飯吃罷了，你別理他就好，我量他也不敢對小張警官你做的太過分，更何況你還有我這個”神兵”在呢？”他說完眨了下右眼，故意想逗對方放輕鬆。
    “他最好不要變本加厲。”張筱雲咕噥道，隨後回味了一下阿Ｋ的話，對於對方自詡的稱謂真有點忍俊不禁，“神兵？你是士兵的兵還是兵器的兵啊？什麼時候變個身我看看。”
    阿K難得對別人的調侃沒有反唇相譏，張筱雲能夠開玩笑就說明他的目的達到了，他滿意地看著對方臉上霜雪融化，又現春意，重現明媚的神采。
    “你打算跟我抬杠多久，不用去上班了嗎？”
    “糟了！”經阿K提醒，張筱雲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苦惱地發現他已經從早到變成遲到了。“我得走了、我得走了！”他急得在原地直跳腳，沒說再見就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身後似乎還跟著阿K的一聲關照。
    他說什麼來著？張筱雲邊跑邊想，好像是“晚上我會去你那兒”？
    呃……張筱雲不自覺地吐了下舌頭，來不及告訴他自己晚上得找楊懷芳了……
    “你說人腦袋受傷之後，真的會性情大變嗎？”
    天氣晴朗，正午剛過，鄭星耀慵懶地窩在孟晴家的沙發上，擼著孟晴家的小橘貓，一邊愜意地享受冬陽透過玻璃灑落滿身的溫暖，一邊漫不經心地對不玩處正在擺放畫架的孟晴問道。
    “你說的是阿K？”孟晴會意，手上的動作未停。
    “你不覺得嗎？”鄭星耀幹脆抻直兩條長腳，仰麵躺下，把木木舉到眼前，隔空繼續逗弄它。
    “他好像是更健談了些。”孟晴略微思索了一下同意道。
    “何止！”鄭星耀不顧木木輕微的抗議，把它緊緊摟在懷裏，繼續向孟晴說明，“他今天竟然叫我教他怎麼在網上買衣服。還有、還有，剛吃完午飯他就好端端的說要出去理個發，想讓自己看著精神點。我的天，他什麼時候在意過自己的形象問題啊？！他可是那種一周七天可以都穿同樣款式同一色係的T恤的那種人，真的，絕不誇張，每一天你看到他的穿著差異絕不會超過一度色階，還必須得是在亮光下。”
    聽到這裏，孟晴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鄭星耀卻絲毫不覺得自己誇張，還在自顧自地嘀嘀咕咕，“就算腦CT照不出問題，我也能確定他這次受傷的後遺症就是轉性。”
    “我覺得你由他去吧。他這樣也挺好的。”孟晴憋著笑，試圖開解鄭星耀別在糾結下去。
    “話是沒錯，隻不過苦了我要慢慢適應一陣。”鄭星耀故作一本正經地抱怨。
    “沒事的，你的適應能力本來就很強。”孟晴卻是真心實意地誇他。
    “就愛看你說實話的樣子。”鄭星耀扭頭頗不正經地對孟晴挑眉道。
    孟晴不是阿K，不會和鄭星耀你來我往的調侃，隻是但笑不語。
    見氣氛還算不錯，鄭星耀借機切入今天過來的主題，“你知道阿Ｋ昨晚有多逗嗎？”
    “怎麼了？”把一會兒要開課的現場布置好後，孟晴輕緩地在被鄭星耀占據的沙發旁邊的一把居家椅上坐下，隨後問道。
    “他給我們組了個團。”鄭星耀把木木遞給孟晴，自己則又不安穩地翻了個身，改躺為趴，兩手支著頭，笑眯眯地看著孟晴。
    “什麼意思？”孟晴把木木放上膝頭，不明就理地看著對方。
    “公寓靈異調查聯盟。”鄭星耀告訴他，“我們可能是史上最詭異的男團。”
    “靈異調查？我們？”很快便從對方的隻字片語裏抓到了關鍵。
    “嗯。”鄭星耀把頭一歪幹脆枕在自己交疊的手背上，“說的簡單點就是張筱雲想調查公寓的靈異事件，阿K主動請纓幫忙，然後希望我們也入夥，所以派我來當說客。”
    “張筱雲？是那位剛搬來的警官吧。他為什麼會要調查？”孟晴一臉困惑。
    “好像是為了他師傅失蹤的事吧，具體的我也沒問。”鄭星耀對張筱雲的事目前為止還是一知半解。
    “可你卻毫不猶豫地應下了。”孟晴表情變得凝重，“你總是這樣，為了幫朋友，從來都不顧自己。”
    “哎呀，也不能那麼說。其實最近公寓發生了很多怪事，比如天台的事，我們可是親身經曆……這些看起來一團亂麻，但阿Ｋ他們卻認為似乎從公寓最早出現靈異事件開始，一切都是相關的。倘若真是這樣，其實我也挺想搞明白的。”鄭星耀多動症似地重新坐了起來，麵朝孟晴盤著腿，絮絮叨叨地向對方解釋著，“而且不隻我，林楊比我答應得還積極呢，他那個發夢的毛病也不知道好沒好，我其實反而挺擔心他的……”
    “星耀！”鄭星耀的話還沒有說完，孟晴卻突然打斷了他，“我昨晚看見死去的電工和管理員了。”
    鄭星耀冷不防心頭一顫，在孟晴的眼瞳裏清楚看到了自己驚愕的投影，一時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