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等你。”
    沉睡中林楊聽到有人輕飄飄地說道，聲音近得宛如在耳邊吹送，他猛地睜開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門窗緊閉的臥室裏很安靜，靜得仿佛可以聽到他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說起來，伴隨他半年多的那個夢已經許久沒有造訪，突然又聽見夢裏的聲音，也不知是幻覺還是他自己心有所思。
    林楊下床拉開窗簾，晨光氳氤在他眼前，他此時心神還有些恍惚，胸口又生出空落落的悵然之感。
    晨光裏隱約映出一張燦若朝陽的笑顏，腦海中閃現昨晚抓住對方的瞬間，一股熱意傳送到心頭，心弦隨之微微波動，他卻已經驀然清醒。這才發現自己如此患得患失到底是為哪般，原來他心裏總忍不住想要關注和親近鄭星耀的原因竟然就是悸動。
    他摸著胸口，終於後知後覺，情愫卻早已深種。心髒開始躁動，連帶讓他有些緊張。
    “怎麼會這樣？”他不無困惑地自問。
    沒錯，鄭星耀率直又熱忱的個性讓他由衷地欣賞和喜歡，可自己從來都偏愛嬌小玲瓏的俏麗女子，怎麼會對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萌生心動的感覺。
    而這不知所起的情意又會不會因為自己的遲鈍在對方麵前已經破綻百出。鄭星耀俊帥開朗，待人又親和，這麼討人喜歡，身邊應該不乏追求者。若因此被他看出端倪，會不會因此感到困擾。
    就算是星耀一定也覺得被一個大男人喜歡很奇怪吧？難道他昨晚悶悶不樂、心不在焉就是因為終於疲於應付自己不自覺的殷勤了？
    當緊張演變出源源不斷的猜想，他心煩意外地抓亂頭發，口中喃喃地囑咐自己，“林楊，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啊。”
    張筱雲按響張懷芳家的門鈴，立在門前靜待她出來，可過了頗久，也不見門打開。他眉頭輕蹙，再按的同時，試著對著門內叫道，“楊小姐，你在嗎？”
    “是誰？什麼事？”
    裏頭隨即傳出楊懷芳戒備的聲音。
    “是我，張筱雲，那個……關於你昨天早上找我說的事，我想我們需要再聊聊。”張筱雲不明白她為什麼不開門，隻能隔著門板繼續費力地與她交流。
    這一次他沒有立即得到回應，他猜想對方正在透過“貓眼”核證他的身份。這讓他不免憂心，看來她的情緒比昨天還要糟糕，再這樣下去不知她還能支撐多久。
    “楊小姐？”他再次試圖與對方溝通。
    “你不是答應幫我查了嗎？”楊懷芳說話的方式聽起來總帶著些神經質，“為什麼還不快去找到那個人。如果他不死的話，我妹妹……我妹妹不會瞑目，也不會放過我。”
    張筱雲聞言眉頭皺得更深，很不認同地提醒她，“楊小姐，你冷靜一點，不要過於偏激。”
    楊懷芳又不說話了，此時，張筱雲聽到隱隱約約的抓撓聲，可當他側耳靠近門板，卻再無動靜。
    他擔心楊懷芳出了什麼事，急切地詢問，“楊小姐，你沒事吧？你能不能先開門，我們談談。楊小姐？你聽到了嗎？”
    “我沒事，我現在不方便跟你講話……晚上吧。”也許知道如果還是保持沉默，張筱雲不會放棄，楊懷芳最終還是開口了。
    她的表現實在叫人生疑，但張筱雲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與她周旋下去，隻能如她所言，晚上再找時機。
    “那好。”他說，“那我先不打擾你了。但關於你妹妹……切忌過度驚慌害怕，事情總是可以解決的。”雖說他如此開解楊懷芳，但換位想想，任何人如果正遭遇她現在的情況，有過激的反應也是情有可原。眼下真正能幫到她的，隻有盡快想辦法隻能盡快找到新的線索。
    偏偏調查生生陷入了瓶頸，繼續下去又談何容易。張筱雲因為力不從心而感到懊惱，楊懷芳的情況不妙，顯然他已經把幫助她視作自己的一種責任。
    他蒼白的安慰自然不可能得到楊懷芳的認同，靜沉中他隻能選擇暫時回家。
    ２２０３室內，楊懷芳整個人貼在門上透過“貓眼”死死盯著張筱雲，同時用指甲一直無意識地摳著門板。
    直到張筱雲身影沒入隔壁的房間裏，她才重新站好。她所在的玄關上因為堆放著許多雜物光照無處滲透，但她的臉色卻比周遭更加灰暗，眼下的青黑如同兩片濃重的陰雲，她的眼眶凹陷，眼珠凸起，僵硬的表情因為這副眉眼顯得格外猙獰。
    “砰！砰！”
    耳畔不停回響著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她知道，那是楊素清還趴在房間的窗戶玻璃上，急切地召喚著，青天白日已不能讓它甘心離去。
    她緩緩轉過身，麵無表情的臉上嘴角飛快地抽動了一下，詭異的笑容稍縱即逝。
    林楊木瞪口呆地望著客廳裏一片狼藉的餐桌，被啃去半隻的蘋果徹底氧化，被胡亂撕扯開的餅幹包裝袋裏空空如也，周邊還撒滿了碎屑。凶手自不用說，他家裏也就隻有那麼一隻不速之客。
    真是越來越囂張了！他本就煩悶的情緒瞬間被點燃，他用怒不可遏的拳頭臨空一揮，恨恨地喝道，“欺人太甚。我管你會不會說話，你快給我出來！”
    老鼠沒有出現，倒把站在他門口剛想按門鈴的鄭星耀嚇了一跳。
    “林楊？你幹呐？”鄭星耀已經舉起的右手立即改道，邊敲門邊追問。
    林楊聞聲有些激動，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口，左手握上門把的時候突然又感到情怯。畢竟不久前他才剛剛驚覺自己對鄭星耀存有別樣心思，一時也不清楚該如何麵對對方。
    “正常點、正常點。”他又自言自語地重複告誡自己，別扭或者赧然都是他自己的問題，他隻要注意分寸就行。
    隻不過想是一回事，怎麼能化為實際行動，他心裏根本就沒底。隨著自己開門的動作，他的心口擊打起鼓點般的節奏。
    鄭星耀白皙俊帥的麵孔如期映入他的眼簾，帶來的衝擊卻是意想不到的眩目，他直愣愣地凝望著已經喊得有些不耐的意中人，緊張到訥訥開不了口。
    “我在裏邊喊什麼？”雖然人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林楊的表情卻怪怪的，鄭星耀還是有些在意。
    “星耀。早啊。”林楊露齒一笑，這句問候顯然是剛開門的時候就該說的，他慢了整整一拍，以至於把鄭星耀的問題倒被晾在一旁。
    “大哥，你是不是又發夢了？”鄭星耀是真的有點擔心了。
    “我不是……”林楊終於醒過神來，臉上不禁發燙，顯出一副窘態。“我隻是……”
    “你房間裏有什麼嗎？”依鄭星耀的急性子，哪裏會任他這般嚅囁，幹脆把他扒拉開，自己探身向房間裏張望，直擊到了桌上的“案發現場”，即刻心下了然。
    他打趣地對林楊說，“這是家裏又來客了？”說完他又用門牙輕輕咬住下嘴唇，學著老鼠“吱”了一聲。
    它要是叫起來和你一樣可愛，我保證天天備好大餐候著。
    林楊將鄭星耀搞怪的樣子收入眼底，情不自禁地想道。
    “要不要真幫你把木木借來試試。”鄭星耀半開玩笑地提議。
    聽到木木的名字，林楊又是一陣心猿意馬，雙木“林”，他滿以為這隻是強加的曖昧，卻還是忍不住沾沾自喜。
    “哎，你在聽嗎？你這是被嚇傻了還是嚇啞了？”林楊發現怎麼逗他都沒反映，有點意興闌珊。
    “沒有，我隻是在想今晚一定得和那隻老鼠做個了斷。”林楊的說辭，但也算心聲，就在剛才叫囂的時候，他便有了這個念頭。
    “加油。要幫忙的話知會我一聲。”鄭星耀偷笑，就算怕老鼠如他，都不曾想過如此興師動眾，這樣的林楊著實有意思。
    林楊有過猶豫，卻總是動不動就淪陷在對方閃亮的眸光中失去思考的能力，“好啊。”話一出口，“分寸”兩個字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對了，我也有事找你。”鄭星耀終於想起為什麼來了。
    “什麼事？”林楊柔聲問。
    “你周末有安排嗎？”鄭星耀不答反問。
    “有啊、有啊。”林楊忙不迭地點頭，這個開頭讓他隱隱有點期待。
    “那陪我去個地方唄。”鄭星耀接著又說。
    估中了對方邀約的林楊難掩竊喜，露出八顆牙齒滿口答應，“好呀、好呀。”
    “你就不問問我去哪裏？幹什麼？”鄭星耀揚眉問。
    “都行。”林楊毫不在意地說。
    “你呀你，就等著到那天被我給你賣了吧。”鄭星耀權當是他“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便失笑道。
    “沒問題，我等著，隨叫隨到。”想到周末有約，林楊的心情直接從陰轉晴，語氣也難掩輕快。
    鄭星耀對於自己能輕而易舉改變林楊情緒的能力尚不自知，但同樣也被林楊感染，笑彎了眉眼。
    “既然你答應的這麼爽快，我也該表示表示。喏，樓下點心鋪剛出爐的生煎。”他笑盈盈地拿出一直背在身後的點心袋，“正好，你桌上那點東西都已經供獻出去了。”
    “多謝你的及時雨。”林楊動容地接過早餐，一腔衷情更是因為不經意的指尖相觸而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