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吊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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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高懸,星辰點點。林楊站在陽台上仰望夜空,漫天的光華旖旎錯落,攪得他心潮暗湧。
若不是聽到一些奇怪的響動,他隻怕是要就此陷入迷離。
類似“啪嗒”的聲音間或響起,仔細判斷其源頭,竟然是從他麵前的夜色中傳來。
怎麼會呢?
他狐疑地上前兩步,把手扶在護攔上側耳傾聽,很明顯地感覺到那聲音變得更加清晰,離他也越來越近。
是探尋究竟還是轉身回房,這兩個念頭有過短暫的拉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最後會是好奇心勝於警惕。
他半趴在護攔上伸長脖子於24層樓往鄰裏處左顧右盼,最後目光所及毫無發現,其實也算理所當然。隻是,聲音卻並沒有止歇。
他忽然很不明白自己這麼做的意義何在,直接回到溫暖的房間裏顯然才是更好的選擇。
沒想到正當他打算把頭縮回去的時候無意中視線往下一掃,就看到了令自己驀然震驚的景象。
樓下的陽台和他家不同,裝修時護攔被砌上了磚石,往上則裝了封閉式的玻璃窗。此刻,有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手腳曲折張開好像壁虎似的全身緊貼在光滑的玻璃表麵上,也在抬頭望著他。
“啪嗒”聲看來就是她往上爬時製造的動靜,然而且不論她已經爬到了23樓高,普通人類又怎麼可能做到如此詭異的攀爬動作。
那根本不是人!
林楊在與女人四目相對的轉瞬間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那個女人慘白的臉上不剩一絲血色,眼眸中也找不到任何神采和生氣,她掀開嘴唇似乎想要說話,可五官一經扯動,鮮血就立時從七竅溢出來,而且一股股越流越多,不多時便染紅了她的臉和衣襟。
林楊猛地直起身,氣喘籲籲地向後退去,於寒夜裏被汗水浸濕了打底的棉衫。
心跳和喘息統統亂了節奏,一齊在他腦中轟鳴。
他驚惶地瞪著護欄,生怕那個女鬼會從那裏攀進陽台,匍匐地爬向自己。直到他被這般想象折磨了許久後仍未見任何變故,這才逐漸冷靜下來。
仔細聽,周遭恢複了深夜的寂寥,除了他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再沒什麼足以渲染恐怖的動靜了。
雖然他已經能夠思考出是怎麼回事,心裏能不能一下子接受卻又另當別論。除了正經八百地入睡後,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曆經這樣前一秒清醒下一秒卻無端發噩夢的情況了,實在是很難再適應。
等到林楊完全緩過勁來,他還是去到護欄跟前往下張望了一眼,確實如他所想已經沒什麼異常了。可這又能讓他輕鬆多少?畢竟夢魘如影相隨。
更深露重,寒氣逼人,他也不知道這一折騰到底耽擱了多久,隻覺得連骨子裏都能感覺到冷意。他決然轉過身,但見玻璃門外有道圓滾滾的黑色影子縱去,一看就知道是那隻大黑老鼠又現身了。
也不知它在那裏看了多久,簡直像在偷窺似的……林楊往屋裏走時還在漫不經心地想。
鄭星耀一邊擦幹頭發一邊從浴室走出來,看見阿K已經來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你終於回來了,說是送人一去就是個把鍾頭,誰能相信小張警官和我們其實隻隔著兩層樓而已。”他總歸認為阿K是在逃避勞動,所以免不了一番冷嘲熱諷。
“聊了一會兒。”阿K舉著搖控器不斷換台,看著很是心不在焉,“他找我幫個忙。”
“警察叔叔找你幫忙?”鄭星耀將信將疑地揚眉。
“就是有我比他能辦成的事。”阿K放下搖控器,傲然地抬起下巴。
鄭星耀對著他自鳴得意的模樣“嗬嗬”兩聲,也坐到沙發上。
“不吹幹頭發會著涼。”阿K瞥了他一眼提醒。
“嗯。馬上就去吹了。”鄭星耀拿起手機搪塞道,他打開的是微信,有幾條未讀消息他也沒急著看,而是順手點開了和林楊的聊天界麵,盯著在輸入欄跳動半天的那一豎光標看了半晌,又退了出去。
“你……怪怪的。”阿K指著他道,還把臉湊近他上下打量。
“你才怪怪的。走開!”鄭星耀推了阿K一把,故意扯開話題,“怎麼突然之間變成熱心市民了?”
“當時小張警官看我的樣子楚楚可憐,我就一時心軟答應了唄。”阿K明顯誇大其詞地說。
鄭星耀無聲地做了個“呸”的口型。
“不信算數。”阿K伸了個懶腰,不經意的就想起張筱雲一臉為難地咬著嘴唇的樣子,和自己描述的也差不多嘛。
“別東拉西扯了,到底他求你什麼事?”鄭星耀很快就失去了互相調侃的耐心,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催促。
“他找我幫忙打聽上官家的事。”阿K並沒打算對鄭星耀隱瞞。
“上官家頂多是夫妻矛盾,這應該不歸他管吧。”鄭星耀不太能理解。
“和你想的不一樣,他要打聽的是上官登科他老爹的事。”阿K又告訴他。
鄭星耀聽完卻越發感到糊塗了,“上官先生的父親?公寓裏有這號人嗎?打從我倆搬進來就沒見過吧?”
“你沒見過就對了。”阿K抬手虛掩住半邊嘴,壓低聲音道,“聽小張警官的意思是上官他爹早就瘋了,很可能常住精神病院。”
“又是精神問題……是在這瘋的?”鄭星耀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麼端倪。
阿K讚許地看著他說,“就知道你聰明,咱倆應該想到一塊兒去了,前陣子不是還有人在傳這公寓每年都要瘋一個人嘛,說不定還真有這事,上官老爹也是其中一個。”
鄭星耀隨即打了個激靈,心中直發毛。要說以前,他肯定要懷疑個中關聯,但對如今的他而言,還能有比公寓有鬼還邪乎的事嗎?連這他都信,更何況其他的。
“那小張警官為什麼要查上官先生家的這件事呢?”鄭星耀又問。
“大概是因為之前吳師傅那事了結的不明不白吧。畢竟會對公寓的傳聞感興趣的除了記者也就隻有警察了。他看他這人挺認死理的,搬進來估計也是有想不通的事要解開。”阿K分析道。
“大概、估計。你說的這些可全都是假設句啊,你答應人家幫忙就沒問原因?”鄭星耀聽出不對勁,狐疑地看向他。
阿K訕笑起來,“我還答應了他不過問原因。”
“哈?你這明顯雙標啊。憑什麼對我就總是刨根問底的!”阿K的回答讓鄭星耀頓生不滿。
“我不是說了嘛。因為他當時看我的樣子楚楚……”
“打住吧你!”鄭星耀直接甩了個靠枕到他身上,不想再聽他這樣形容一個男人。
“其實你也會好奇吧。”阿K抱著靠枕突然反問。
“什麼意思?”鄭星耀看他忽的變得比剛才認真,也跟著嚴肅起來。
“你肯定也在意公寓最近的流言。老實說,就算不是從小張警官那裏聽說上官家的事,隻要知道一星半點,我也會忍不住想試著去驗證一下的。”阿K坦言道。“畢竟,在天台的事發生的時候,我們都曾涉身其中。”
“你就不怕因此牽連更深?”鄭星耀輕聲問他。
“星耀,不知道你有沒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從小白出事的那一晚起,就算並非我們所願,這些吊詭的事情好像也終究會自動找上我們。”阿K籲了口氣,有些感歎地說,“也許就像那位我慕名已久小黑說的,風雨欲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卷入,但如今我們這些人想不被牽連,也許不太可能。”
鄭星耀陷入了沉默。他並不是被阿K說服了,而是在他內心其實也曾有過和對方一樣的想法。
監控屏幕突然在他的眼前一黑,再點亮時,畫麵已經切換到了西霞公寓以外的地方。他並不知道這是怎麼實現的,但在他的視野裏赫然是其他同事聚餐的畫麵。地點就在他和他們曾一起提議要去的自助餐廳。其他人終於都到去了,除了他。
“趁他上班的時候我們偷偷聚餐真的好嗎?”從來都是無聲的顯示器裏竟傳來小琴弱弱的詢問聲。
“有什麼關係!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吃飯。你們不覺得他最近很詭異嘛。反正我隻要被他那樣一邊笑一邊盯著看就渾身不舒服。”苗苗立馬就否定了小琴的顧慮。
“要說奇怪,我也有這種感覺。我和他交班的時候一直看到他對監控顯示器發呆,不知在想什麼。”閑話往往就是一人開了頭,後來人居上,越說越多。接話的是公寓的另一個保安盧森。
“而且他還總是對住客胡說八道,公寓裏的那些流言在老錢退休後可是於姐明令我們不準私下討論的,他最近卻老拿來和住戶說。”物業管理員吳亮緊接著也參與了討論,“我聽辦公室的郝麗麗說於姐都找他談過話了,再犯就開除。”
“我看他成天笑嗬嗬的,還以為人不錯呢。聽你們一說,再仔細回想,他這笑也確實有點古怪。”連新來沒幾天的維修工陳磊都在人雲亦雲。
看到這裏,他咧開嘴“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連肩膀都在抽畜,眼中卻射出森冷的寒光……
“小……歸?”
孟晴站在保安室門口,努力回憶著當值班安的姓氏。
對方回過頭,嘴角扯開的弧度不像是剛剛延展的笑容,更像是這笑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就已經掛在他那張四方臉上。
“門口的燈牌有霞字暗了,我正好倒垃圾回來看見,所以同你說一聲。”孟晴徑直告訴他。
“是嗎?我這就去看看,太謝謝你了!”四方臉的保安很是熱情地道謝,整個人像是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似的,朝孟晴大步走過來。
孟晴迅速往旁邊移了一步,既為了讓道,也想避開和他麵對麵。
對方像是沒留意到孟晴的閃避,自顧自地繼續走向門口。
孟晴看著他走到公寓門外,側身往保安室裏探望一眼,監控顯示器上靜靜播放著被劃分成一格一格的公共區域和電梯的畫麵,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