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K站在警察局門口一邊深呼吸一邊用力伸了個懶腰，室外雖冷但空氣流通，他立時覺得鬆快了許多。
    這一趟別的還好，就是沒顧得上吃早飯，和鄭星耀猜測的一樣，他左顧右盼，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吃的。
    忽然有陣蔥香隨風飄送，他循著那香味轉身，隻見不遠處走過來一個身穿警服戴著口罩的年青人，身形還有點眼熟。
    “你、你、你，你還好吧？”對方看到阿K可比他要激動許多，一路指著他小跑到跟前，踮起腳就來回打量他脖子和額頭上的傷。
    “你幹嘛？”阿K不知這是什麼路數，有些警惕地退後兩步。
    “是我呀。昨晚我們見過。”對方覺出阿K的防備，連忙取下口罩，露出一張娃娃臉。“我姓張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小張警官的牙口特別好。”阿K認出對方是昨晚舍身救自己的小警察，不知為何腦海中率先閃現的畫麵會是他死咬著外賣小哥不放。
    小警察想半天才理解阿K的意思，麵紅耳赤地辯解：“當時情況緊急，也隻能使用非常手段。”
    “確實不同尋常。”阿K覺得他的反映挺有意思的，所以繼續逗他。
    “那個，你怎麼會在這裏？”小警察隻好生硬地轉移話題。
    “配合調查啊。”小警察既便穿著警服仍舊是一副人畜無害、好欺侮的軟善模樣，個子還不高，阿K和他說話一直居高臨下，將他扭捏的樣子盡收眼底之後竟然有種在以大欺小的感覺，有些於心不忍，決定不再逗他，有問有答。
    “說起那人，也不知道他被我咬的傷怎麼樣了？”小警察對昨晚的那樁奇案還挺牽掛的。
    “和中槍、跳樓相比，你那一口根本是小意思，真不用太在意。”想是一回事，實在是忍俊不禁又是另一回事，阿K又笑了出來。
    “也是啊。”小警察赧然一笑，臉更紅了。
    “小張警官，你手裏拿的是什麼？挺香。”阿K確實很想幫他緩解尷尬，但更主要的是他從剛才就一直很在意對方手裏的紙袋。
    “哦。”小警察將紙袋舉到兩人中間，瞬時蔥香四溢，“我做的油餅，本來是給我弟吃的，做好了才發現他昨晚根本沒回家。隻能帶到這裏，看有沒有同事要吃。”
    “可真夠迷糊的……你手藝好不？”阿K不錯眼地對著敞開的紙袋裏露出的色澤金黃的油餅一角問。
    他的意圖太明顯，連小警察也看明白了，“還行吧。要不你嚐嚐？”
    “這怎麼好意思。”阿K說著便直接搶過紙袋。
    “……”他的動作迅疾，小警察手上瞬間就空空如也，隻能訥訥地說著“不用客氣。”
    鄭星耀剛把收拾起來的髒衣物一股腦地丟進陽台上的洗衣機，就聽到廚房裏響起“撲通”一聲，他連忙跑過去，看到裏頭的林楊正扶著牆站起來。
    “大哥，你在搞什麼？不是說幫忙收拾碗筷嘛。”鄭星耀連忙走過去扶他。
    林楊撓撓頭，盡量含蓄的向他還原事情的經過，“那個，我隻是看到廚房稍微有點亂，強迫症就自己發作了，非要整理點什麼才行，這不，沒低頭好好看清地上有什麼，就……”
    “你不用這麼委婉。”鄭星耀撿起地上不知何時掉落的抹布，上麵未洗盡的油漬讓他自己都不由汗顏，“家裏這麼亂連累到你了。腰沒事吧？”
    “怎麼可能有事。”林楊趕緊挺直腰杆證明，隨後又自薦道，“我幫你一起整理。”
    “不用了吧，我記得昨天還看見你對著自己那幾箱東西都是唉聲歎氣的。你管你回去休息，我自己來就好。”鄭星耀笑著擺了擺手。
    “你們特意給我護身符，也總該讓我幫點忙吧。”林楊卻沒有放棄。
    “你這人真是……”
    “瞎客氣對嗎？”不等鄭星耀說完，林楊卻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搶先自嘲。
    鄭星耀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地直搖頭，“我看你八成是屬田螺的。一張符而已，真不值得你對阿K以身相許。”不過他也沒再拒絕林楊，說完就自行走到水槽邊卷起袖管洗碗。
    對於鄭星耀的調侃林楊隻是但笑不語。他剛才就想先整理堆在冰箱頂上的雜物，沒想到剛跨出一步就踩到了抹布。現在障礙消除，他徑直走到冰箱前麵，剛抬手一摸就從邊緣掉下了張卡片。
    林楊撿起卡片，映入眼簾的是“言瑞榮興保險業務經理”這幾個工整的印刷字。
    同樣的名片，他昨晚也收到過，隨即便聯想到那塊被偷吃的蛋糕，最後那隻時而呆若木雞時而又倉惶逃竄的大老鼠也跟著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星耀。”他對著鄭星耀的背影問，“你們家有老鼠嘛？”
    鄭星耀一頓，停下手上的動作扭過頭來衝他苦笑道：“你剛剛還挺含蓄，怎麼一下子又變得如此直白。對，我家是亂，但是還沒到招惹四害的程度。”
    “我不是這個意思。”看對方誤會了，林楊急忙解釋，“我這麼問是因為我家進老鼠了。還是特肥又特靈活、逮都逮不到的那種。”
    “不可能吧。”鄭星耀很是狐疑，“這可是24樓，老鼠要爬上來除非會攀岩，當然要是它會飛或者會坐電梯也可以另當別論。”
    “我就懷疑它會飛。”鄭星耀的話誤打誤撞還就接近了林楊的親眼所見，“我昨晚真真切切的看著它跳下陽台，今天早上它又完好無缺的出現在我臥室裏。”
    “還有這種事？！而且怎麼又讓你碰上了。”鄭星耀將信將疑的感慨。
    林楊無奈的撇嘴，遂又向對方征詢意見，“你說找物業能不能幫我抓住它。”
    “我等會兒陪你下去問問吧，要點滅鼠夾、老鼠藥什麼的也行。”鄭星耀點頭道。
    “我倒不是想殺了它，抓住帶走就行。你不知道，我總覺得每次和那隻大老鼠麵對麵，它都能做出和人類差不多的表情，就是特別一驚一乍的那種，挺有靈性的。”林楊對於滅鼠還是有所顧忌。
    “我怎麼覺得你想說的其實是耗子成精的故事……你可別耽擱了，早點把它處理了吧。”其實鄭星耀從小就怕老鼠，所以很難想象林楊所說的那種畫麵，也不願多想。
    “耗子精什麼的應該不存在吧。”這個假設讓林楊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自我安慰。
    鄭星耀眼見他又要憂心忡忡，趕緊改口道，“我說笑的，哪有那麼多妖魔鬼怪讓你隨便碰上。我覺得合理的解釋應該是……呃……對了，老鼠是躲在你的家具行禮當中被不小心搬上來的。夜深人靜，你不在，它餓了，所以就出動了。你房裏當時肯定有吃的。”
    “有、有、有。樓下的言先生送了我一塊蛋糕就是被它偷吃的。”林楊覺得鄭星耀急中生智臨時想出來的這個解釋極為靠譜，所以連聲應和。
    “言先生？你是說賣保險的那個？”鄭星耀的思緒又被他的話帶跑了。
    “對啊，你這裏也有他的名片。”林楊舉起手中的卡片說。
    “他消息倒是靈通，除了阿K和孟晴我沒對別人講過你搬進來的事情，他們和他也不熟，卻能第一時間找上門，真是厲害了。”鄭星耀摸著下巴琢磨。
    “可能聽樓下物業的工作人員講的吧。”林楊毫不在意地說。
    “嗬，大概吧。”鄭星耀談及言瑞時總不經意的流露些許輕之不屑的態度，但也隻是點到即止。
    當然，他不說明林楊也不會瞎打聽，兩人又各自忙碌起來，間或還會聊幾句閑話。
    “阿K回來應該要嚇一跳吧，我們家從沒有如此窗明幾淨過。”
    除了臥室，在林楊的幫助下，2402室的公共區域終於恢複了齊整，鄭星耀插腰審視了一圈他們的勞動成果，甚是欣慰。
    “田螺先生，萬分感謝！”話音未落，他已然張開雙臂給了林楊一個措手不及的擁抱。
    林楊怔住了，一邊感受他的熱情一邊糾結要不要回抱對方，可惜當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抬起手時，鄭星耀已經先行鬆開了懷抱。
    “好了，功臣，你先坐下緩一緩，我去給你泡杯美味的茶，呆會兒再親自陪你下去找物業處理老鼠的事。”鄭星耀說完不等林楊答應，就樂嗬嗬地跑開了。
    林楊見他一時間竟然歡喜的像個孩子，不禁莞爾。
    鄭星耀去廚房泡茶了，客廳裏變得十分安靜，林楊因為起的早，一旦停歇下來就感到些許疲累，幹脆靠著沙發背閉目養神。
    “喵，喵，喵……”
    驀然間聽到門外有貓叫聲，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喵，喵，喵……”
    他確認自己沒有聽錯，聲音就來自外麵的走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走到門邊，鄭星耀家的門上裝有”貓眼”，他湊近了向外張望，霎時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下一沉。
    門外立著一隻貓咪，皮毛雪白、眼睛湛藍，赫然就是昨夜慘死在天台的小白。
    這時，小白像是知道他在看似的，倏的抬起頭，眼睛瞪得凸起，瞳孔卻細似一條窄線。
    “喵！”
    隨著它又一聲叫喚，林楊的肩頭被人重重拍了一記。
    “哇啊！”
    他倉皇大叫，跳轉回身，看到拍他的是鄭星耀。對方白皙的臉龐此時有些發青，卻不是因他而驚嚇。
    “小白在外麵！”
    “水管裏有血！”
    兩人同時慌亂的出聲，緊接著就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各自臉上疊加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