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中秋與麵粉
    “……”
    薄心明隻能這麼看著眼前這個連背筐都沒放下就跳的歡實的家夥，感歎人家體力真好的同時，也不得不將心中的那份彷徨給壓了下去。
    做白麵粉用的是小麥，他當然知道。
    這東西原是北方人種的，也是他們愛吃的。
    不管是中京，還是現在他呆的這個地方，其實都更加偏南方一點，原先是不應該有小麥出產的。
    他剛剛回來就一路衝出了中京，在淺意識裏他覺得這些東西都還是很常見的。
    剛來時趙嬸子拿來的花卷就是白麵做的，他也沒在意過。
    他是慢慢才回憶起這東西要幾年後才會出現，這才知道趙嬸子那一天的回禮是多麼的豐厚。
    當然，他現在可以剪去這段記憶了。
    他又記起來別的事情，就在趙貴子還在這裏咿呀咿呀的情況下。
    那是在自己快滿18歲的時候，他哥哥問他想要什麼成人禮物，他說過一句他想吃哥哥給做的長壽麵。
    而且他要的不是雜糧做的長壽麵，而是白麵粉做的。
    他們家之前吃的麵條雖然沒有那麼暗沉，但也不是白色而是偏向黃色的。
    他知道那是雜糧麵，還偷偷在心裏懷疑過是不是這個地方的小麥都拿去釀酒了，所以沒有多少人會想著將它碾磨成粉，單獨做為麵粉用。
    吃了近18年的雜糧麵，也就那麼一次，他想嚐嚐從前的白麵條。
    當時的中京並沒有這種麵粉買，哥哥轉了幾天沒找到，就特地向當時還是太子的人請假，去了北邊一趟。
    他哥哥走了二十天，在他成年禮的前一天才回來。
    他不僅帶回來了一大包白麵，還學會了好多種獨特的麵食做法。
    這不止讓薄心明感動得一塌糊塗，對哥哥是又粘又纏，也讓那個太子好幾個月都沒再登過侯府的門。
    現在回想起來，這都已經三年過去了，中京裏頭自然也開始流行起白麵饅頭。
    這時候白麵的價格是高高掛起的，除了勳貴世家偶爾會買之外，平民人家依舊還是用雜糧麵粉為主。
    中京周邊地區雖然開始陸續推廣小麥的耕種，好歹讓那些沒田的平民能有個旱地作物。但這也增加了可以收稅的理由，所以前期是沒什麼人種的。
    一直到薄心明兩年後見到那家夥，白麵才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多見起來。
    他為此還詫異的以為那是他的功績，心裏妒忌得要死，也最終確認了他也和自己一樣的來曆。
    它不僅滿足了中京人們的胃口，也讓那些積極的地方官員可以補充政，績，升官發財。
    越想的明白，他越覺得自己吃了一個虧，一個大大的虧！
    明明是受自己的影響，為什麼會下意識的覺得是那個家夥的關係？
    剛剛才想著那家夥怎麼優秀，自己怎麼頹廢。現在就有一件事來打臉，這是天道給他的懲罰嗎？
    因為他剛剛指著太陽罵了它。
    那他該哭還是該笑？
    “明哥，明哥，你在想什麼呢？你該看我，該聽我說話！怎麼回事兒，失魂了嗎？”
    眼看著眼前的人目空一切，在那裏又像哭又像笑的。
    趙貴子心頭一緊，連忙脫下自己背上沉重的東西，也不去管它會怎樣，立刻上手去搖他明哥，試圖讓他繼續看著自己。
    “……”
    趙五就這麼看著他動作迅速的扔掉背筐，被那撒出來的一大背稻穀，淹沒了腳踝，沒能第一時間跳開。
    薄心明思考的並不深，被搖了兩下就已經回過神了。他臉上剛泛起了笑意，想說些什麼，伸手欲拍拍他的腦袋。
    可趙貴子並沒因此罷手，見他有反應了，反而更加靠近過來，嘴巴上也是不帶停的。
    “明哥，我說的是真的，我們家有小麥的！我都帶你去看過的，你忘記了嗎？”
    他滿臉急切，本就掐著薄心明雙臂的手指也開始用力。好像不把那個話題繼續下去他就不會罷休一樣。
    “啊！小貴子你，鬆，鬆手，好痛，你快鬆手！”
    薄心明不過說話慢了一步，沒想到遭遇這種惡果。
    心中也在吐槽，那什麼一堆青草他怎麼知道就是小麥？他隻在電視上見過成熟的要收割了的小麥，它年輕時長什麼樣誰清楚。
    他連忙向後躲，體肉被滑脫，可袖子卻難逃厄運。
    趙貴子沒能繼續掐著他的肉了，對那貼著肉的衣袖子就更加執著，看薄心明的眼神都戴上了一種直拗。
    “說，明哥，你是不是見過我家的小麥？”
    “……嗯嗯。”
    薄心明無法，隻能邊點頭，抵抗他的瞪視，邊用眼神和肢，體與之交流，試圖用各種方法讓小貴子找回理智。
    “……”
    趙五剛收拾了腳下的那一堆稻穀，準備站起來，抬頭就見到他們像在嬉戲一般的動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樣子就想擺脫趙貴子這傻瓜，薄心明也變笨了啊！
    他拿了個背簍，遠遠避開這個戰鬥圈，毫不回頭地走出了這片傻瓜領地。
    薄心明因為躲避的動作，在他離開時撇到了他的背影，那一瞬間，他都愣了，似乎不敢相信趙五子就會這麼走開。
    他一直還記得趙五子就在旁邊，所以他才會放下心思，跟小貴子逗著玩兒。卻沒想到小五子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居然沒來幫他！
    “……小貴子，你鬆開，我衣袖子都要被你拉破了。你是想讓趙嬸子知道了又敲你一頓嗎？”
    終於，技術，戰法，體力都比小貴子低了一籌的人不得不考慮終止這場無聲的較量了。
    眼見著他依舊被小貴子貼，身抓牢，薄心明不得不麵對現實，言語上陣，拋出了大殺器趙大嬸子。
    “！”
    果然，祭出趙大嬸子，小貴子明顯身上已僵。
    可沒等薄心明得意起來，小貴子的眼神更加凶狠，趁著他沒注意一把又掐上他的脖頸。
    “明哥，你騙人！我娘不在這裏，她在田裏不會過來的，你別想躲。”
    “……”
    他的意思是這個嗎，小貴子腦袋是打彎了嗎？
    薄心明被他這麼一句話搞的一時忘記了接下來的話語，手上的抗拒動作也終於停了下來。
    他無奈地放棄對小貴子講道理，手上去阻擋他掐脖子這個危險舉動的意圖也淡了。
    他就站在那裏由著他又掐又弄，等他自己失了興趣，可能也就結束了。
    小貴子是滿意了，他臉上現出得意，自己就繞著薄心明轉起來。
    “……嗯，這就對了嘛！讓明哥你不聽我說話，還想騙人，說沒見過小麥。”
    他伸手拍了拍薄心明的肩膀，把視線從他的身上轉向自己身後。
    “你說對不對？小五子……”
    他身後哪還有人，空蕩蕩的一片，一點聲音都沒有，直把趙貴子臉上的那抹得意，刷的一幹二淨……
    所以，那一天的最後，小貴子在尷尬中，薄心明在無奈中，慢慢地就那麼過去了。
    隻有小五子左右看了看，心裏一歎，最後由他出麵跟趙嬸子提了那白麵粉的後續事件。
    趙嬸子當時正在自家的院子中彈灰，聽著小五子低著頭說出那點要求，眉頭就是一皺。
    “……明心要的？那可難辦了，去年的陳麵早吃完了，地裏的小麥還要等那麼十天半個月的才能收。中秋肯定是趕不及的，要不再多等幾天？或是你哪天有空，去縣裏買點回來？”
    趙嬸子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見趙五子沒有多說話，她又關心了一句。
    “知道在哪兒買不？就在糧油店，嗯，縣東那家英姐糧油店，就他家在賣。英姐家有個從北方嫁過來的兒媳婦兒，他們家進貨相對便宜些，買的也便宜一點。”
    趙五聽得明白，心裏卻是一沉。
    見趙嬸子還在看著他，連忙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又說了一些別的話，他就轉過身，一步一頓的回去了。
    既然還要特意去買，那還是別浪費這些錢了。
    在跨進薄心明家的院門檻時，他下定了決心。
    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挑起來的，現在既然無法輕易獲得，那還是不要再麻煩了的好。
    他在這邊下定了決心，那邊的薄心明卻是轉過天之後又想了起來。
    一邊感歎著小五子怎麼不提醒他，一邊竄掇著小貴子去跟趙嬸子提。
    最後小貴子被他娘打了一頓，薄心明這才知道，早幾天，他家裏那小五子就去問過了。
    薄心明從趙嬸子家的院門口偷偷的跑回來，邊走邊聽著小五子那啊啊的慘叫聲，心裏感歎著小五子這小家夥真是腹黑。
    中秋節這天，薄心明最終沒能做出月餅，趙五和小貴子也沒辦法吃到它了。
    隻不過，沒了這東西還有別的東西可以吃。
    趙嬸子應該是感歎於薄心明兩次讓人來問白麵粉的事情。在這一天，她特意起了大早，發動全家蒸米做米糕。
    兩家又一次一起吃飯，每個人都有自己所喜歡的那一款，中秋的各色美食也自有特點。
    米糕什麼的薄心明不知道是啥味道，他也沒注意。
    隻不過等晚上的時候，他吃到的另一種甜中帶著微微酸勁兒那個小茲巴格外讓他喜歡。
    他吃完了那一碟還不夠味兒，特意找了個沒人的時間小五子，問他會不會做這個。得到了搖頭的答案，他還有些歎氣。
    最後他不甘心，又厚著臉皮去找了趙大嬸子。
    死皮賴臉也好，軟磨硬泡也罷，最後讓她答應明天再起一大早，再給他做一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