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思人思事
    這個想法起初薄心明信心滿滿。
    直到他背第三筐，還沒走出幾步，腳下就發軟，不得不趕緊加快速度離開那片田，找個沒人的地方停下來，好好休息時。
    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背筐就在背後。有石頭墊著它，他整個人輕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雙肩都被勒紅了。
    手摸過去一碰就疼的很，不碰的時候也是發熱發脹的。
    “……我C，我是忘記了自己身弱體衰，還是自信心太過爆棚？想也不想的就開幹，現在要怎麼辦？這還沒來幾趟呢，就推說不行了？……”
    薄心明輕輕地摸了摸發脹的地方，嘴邊的話也停了下來，越想越覺得是自己活該。
    活該在這裏背糧爬坡，誰叫你好好的侯府公子不做，要跑出來！
    活該你在這裏焦躁不堪，別人在家裏雕欄美婢，誰讓你膽小怯弱，不敢麵對。
    “啊～嗯，小花花現在應該在全力準備太子冊立大典吧？看時間也就這幾天了。他現在身邊的侍讀應該還是那幾個人嗎？沒了我給他捧寶印，那又該是誰？”
    他皺了皺眉，似乎很不願意再去細想誰會代替他的位置。
    “為什麼那家夥不參加這次的恩科，還要等到兩年後才去啊？是時間不夠來不及啊，還是身體沒好全啊？”
    又是幾個問題被掛上嘴邊，他臉上的表情都要扭曲了。想到另一個家夥，薄心明心裏的不快越加想要發泄出來。
    “去你A的，小花花，你要是再不趕快和那家夥談場戀愛，確定關係，老子還怎麼回去？”
    他伸手扯了一把身側的野草，其中一根長長的狗尾巴草被他單獨拎了出來。
    “還有你，明明就沒死成那就快點崛起呀，快點跑到你的小老公麵前去呀，為什麼還要等上兩年？”
    他嘴裏抱怨著，另一隻手又隨便扯了朵秋天的小花。
    “當太子了，多了不起啊！”
    薄心明的表情可稱作凶惡，瞪著這朵花就像瞪著某個人一樣。
    這兩棵草就被他全全指代著那兩個小家夥了。
    這朵花肯定就是那個小花花了，那一朵狗尾巴草他雖然覺得很不相配，但是想著自己其實也差不厘，也就勉強指代另一個家夥了。
    “雖然小花花現在才15歲，現在就早戀並不好，但是先談兩年戀愛，等他成年了再結婚不就可以了。反正哥哥和他父親也是如此，早戀一堆的家夥！”
    看著這那朵野花，薄心明心裏帶著一絲控訴，想念的感情也冒了出來。
    他也不知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卻又在言語中激勵自己，這是正確的。
    “耽誤了他那麼多年，使他接近22歲才談婚論嫁已經夠晚的了。做為一國太子能頂住壓力這時候才成親，我應該為此感到驕傲才對！”
    說到這裏，薄心明的語氣中近乎哽咽，似乎想到了更傷心的事。忍不住埋下頭在肩彎的縫隙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否溢出了眼眶。
    “唔，該死的家夥，居然會瞞著我準備婚禮，我就那麼不能信任嗎？還是說不好意思？我雖然接近27了都沒成婚，是有點孤獨終老的架勢，那關他什麼事啊？”
    “就算他要娶的是那個，那個比我優秀的家夥，難道我還會哭不成？”
    已經在哭的人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手上拿著兩根草也被他一陣亂甩。
    “……唔，我就是想家了！唔，我沒騙人，都中秋了，我不想家我想什麼？那個太子麼？”
    薄心明說到太子這兩個字的時候又開始咬牙切齒，他胡亂地用衣袖抹了淚水，又瞪著眼睛看向了太陽。
    “我回來可不是想繼續不識趣的，我直接避開他們倆，這樣總可以多活幾年了吧？要是真有天道這東西，現在我都這樣了，總能平靜生活下去了吧？”
    太陽在薄心明的心底就是一種象征，他可以指著罵不用怕，大不了就是又死一次嘛！
    一通指桑罵槐的大戰終將結束，薄心明看著那毫無遮擋的大太陽，心中的陰鬱終於被衝淡了幾分，也終於想到自己現在是在幹什麼了。
    他手指扣上背筐的背帶，忍不住上下的滑動著，好像這樣就能把它攤平一些，讓自己的肩膀少一些負擔。
    薄心明調整了一下姿勢，終於又重新站了起來。在轉過身的瞬間，他努力的吸了吸鼻子，想將自己哭過的事實徹底掩蓋下去。
    可一瞬間，眼角上就出現在不遠處的一個身影，讓他身體一晃差點栽倒在旁邊的一處田地中。
    “……”
    “……！”
    是趙五子！
    薄心明立刻意識到這是誰，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迅速滑向沉靜，眼睛也從瞪視慢慢的轉為平靜。
    他借著重新站穩的姿勢，自然的避開了趙五上下掃視過來的視線。
    “你怎麼過來了？是看我一直沒到，特意過來找的？”
    他見趙五動作僵硬，有一絲驚慌充斥著在眼中，決定先發製人，迅速解決這個意外情況。
    “……啊，是！小貴子都來第二趟了，都沒看見你。我還以為你回去了，但問了趙嬸子說你早就背著一筐穀子過去了，小貴子也沒在路上看見你。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不小心摔在哪兒了，就先來找你了。”
    趙五子反應可稱迅速，見他問話，立刻收了臉上的表情，盡量跟著他的語氣走，轉瞬間就徹底忘記了他之前依稀聽到的那些話。
    是的，他隻聽到了幾句話，就是什麼天道和回來的那一句。
    他本就在四處尋找這個人，看到他的身影，第一反應當然不是悄咪咪的靠過去，而是喊人啊！
    可他還沒開口，薄心明就突然站了起來，一幅要繼續走的架勢，卡在喉嚨裏的聲音就沒能發出來。
    見薄心明要摔出去了，他還為此一愣，隻不過身體沒快過大腦，最終隻是伸了伸手。
    現在他答完了對話，心裏也有了一絲窘迫，看著自己伸出去的手，臉上染出些尷尬。他立刻將它們收回來擦了擦衣角，也借機讓出一步給薄心明先走。
    這片田埂不算寬闊，要讓兩個人並排走動是很困難的。
    薄心明穿過那條被讓出來的縫隙，臉上不顯，心裏卻是無言的一輕。
    他慶幸自己說話小聲的同時，也慶幸著這是小五子。要是找人的是小貴子，說不得他就會偷偷跑過去偷聽他說話。
    他也不再多問什麼，隻沉默著繼續向曬穀地移動，也省的趙五回過神來，遲疑他為什麼在那兒呆那麼久。
    等這一筐稻穀全部鋪平結束，他們兩個一時沒了別的事情。
    薄心明這才重新看向一直跟著他走動的家夥，決定給出個下個理由。
    就當是他不願意欺騙小五，讓他心裏又有疙瘩吧。
    “……小五子，你有想到你的家人嗎？剛剛我在田埂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馬上就中秋了，你們……不，我不該問你的。”
    他剛剛開頭就意識到了這話不對，立刻就想停止。隻不過，他剛皺起眉來就正對上趙五看過來的驚詫視線，又讓他遲疑著將話補完。
    “我是想說，你們這兒中秋是怎麼過的，吃月餅嗎？”
    他努力想扯起了嘴角，用一個勉強的笑容，完成這一補救舉動。
    趙五卻並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歪了歪頭，似乎對那個月餅反而比他前麵的詢問更加關注。
    “月餅，那是什麼？我不知道小貴子家中秋是怎麼過的。我隻知道姐姐會在，嗯，清明和中秋回來一趟，給我拿點吃的。其他的倒是沒多想過。”
    趙五子是真好奇，他看見薄心明說話猶猶豫豫的，反而在心裏覺得無所謂。
    他都當了多少年的孤兒了，要不是那個姐姐受不住外頭的指指點點會過來，他想他都要忘記自己從前也是有家人的。
    “……”
    薄心明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沉默了下去，一時沒敢回答他的問題。
    趙五看他這樣，深吸了口氣，這才明確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你不用這樣，我是沒有家人，這一點我早就想明白了。現在我跟著你也不算差，這一個中秋，你是會做月餅給我吃嗎？”
    薄心明一愣，這才認真的抬起眼睛來與他對視，也真的沒有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絲一毫的難過。
    “……嗯，如果有白麵粉的話。”
    薄心明聲音不由放低，決定把這個問題平淡放過。他從沒做過月餅，並不知道怎麼做，他剛剛隻是順帶提一句這東西而已。
    可話已出口，他又不能反駁。
    見趙五麵露期待，他自己心裏又不是真的沒這個想法，最後就隻能這樣回答了。
    “白麵粉，是那種做饅頭吃的東西嗎？我家有種的，我爹聽了族叔的建議，從去年開始就種了的，就在那邊的山腳下。”
    不知何時，又背了一筐稻穀過來的小五子，聽到他們說了這話，遠遠就起步衝了過來。一把撲進薄心明懷裏，上竄下跳的想要表達那什麼白麵粉他們家有！
    他知道那東西如果做得好的話，是很好吃的！如果做的不好的話，是死硬死硬的！
    但他家娘親做不好，所以他們家不太常吃那東西，會種這些是要拿去賣，貼補家用的！
    他們更喜歡的是米食，就是最近幾年從北方過來了一種耐幹旱的作物，做出來的麵是白色的！他們家才會想著種一種，然後賣去縣城裏頭。